第二章 山重水複疑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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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三爺收齊糧食,親自押送到當陽縣城去。趙一鳴一家人回到家裏,商量讓趙一鳴和趙一虎去石門關打工。一家人正說著話,突然有幾個蒙麵的惡人,從山中衝出來,直奔趙一鳴家,進院子就拿刀砍人。趙同樹、趙同河兄弟一麵拿起武器抵擋,一麵讓趙一虎去村裏喊人。趙一虎翻牆而出,一麵跑一麵喊“有強盜”。
    趙一鳴哪裏見過這個陣勢,嚇得兩腿發軟,趙同樹則把趙一鳴擋到身後,拿起砍刀和強盜對打。趙一鳴反應過來,也不管他“爹”,趁機跑出屋子。趙同樹被身後閃出的身影嚇了一跳,被強盜抓住機會,一刀砍死了。
    不一會兒就有幾個男人拿著獵刀和棍棒聚到一起,跑去趙一鳴家。強盜見有人來,扛了糧食就走。趙一鳴再進屋子看,見趙同樹渾身是血,已經不省人事。趙同河則被打暈在地,赤裸的肩膀上都是淤青。趙一鳴看得呆了,現在連爹都死了,真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麽過活。
    村裏的老人過來,指揮同族的男女操辦喪事。趙一鳴說要報官,老人趕忙攔住他,不讓他去。老人告訴他,還是不要惹官府的好,然後把原因告訴了他。原來,清代的命案都需要知縣老爺親自驗屍,要在屍體腐化前到達現場,而且得克期破案。身在城池裏的大老爺要來辦案,必然要攜帶大量隨從,前呼後擁而來。這一大波人,少則幾十,多則數百,一切費用都要受害人家裏出。往往案子還沒有理清,受害人已經破產了。這不報官的好處,既省了開銷,又能私下解決。況且犯案搶米的必定是山裏的那些棚戶,林深難行,根本就找不到他們。報官徒耗錢糧,根本沒用,反而胥吏衙役來了,鎖拿良民,敲詐勒索,刑訊逼供,禍害比強盜要厲害百倍。
    窮苦人家操辦白事,也是盡量要請僧道等宗教人士,來做法超渡亡魂的。乾隆中葉以後,人口壓力加大,流民漸多,其中便不乏偽托僧道的。著名的《叫魂》裏的割辮妖術,就指向了遊方的僧道。在當陽西北的山區,也是有僧人道士活動的。其中有一個吳道士,在長善寺一帶修行,正巧前天鄰村有事請他來,現在還沒有走,於是主事老人就派人過去請他。
    吳道士來後,為死者念了往生咒,又燒了紙符,宣講了忠孝仁愛,整了個三教合一的喪禮。趙一鳴一直留心觀察著,發現這個道士念得都是些佛教詞匯,說的都是儒家的道理,隻是穿了一身道家的服飾,留了一頭長發,用木簪攢在頭上。道士作法完畢,收了法器,來和趙一鳴見禮。道士看趙一鳴眼神明淨,不似一般村民那樣渾濁,又和他說了幾句閑話,發現趙一鳴不是粗蠢愚昧的人,於是問他以後有什麽打算。趙一鳴也有意要了解一下外麵的世界,便說自己想要出去闖蕩一番。吳道士見他是個有誌氣的人,想要收他為徒,但趙一鳴不願意做道士。既然對方不願意,吳道士也不強迫他,就告辭走了。
    出了頭七,趙同河說,咱們得去焦鎮一趟,把山貨都賣掉,否則家裏就要斷炊了。趙同河帶著一鳴、一虎前往焦鎮,出了村子,沿著小溪走了三裏多,趙同河說:“到前麵就有船了,咱們坐船去焦鎮,”抬頭看看日頭,趙同河又說,“中午能趕到鎮上吃飯。”
    休息了會兒,仨人繼續走,來到綠水村的渡口,搭上一條小貨船,順流而下。清代的沮水沒有後世那樣的工業汙染,河水從荊山流出,過保康、寧遠,穿當陽,在荊州入長江。河流兩岸山色青蔥,田陌相望,炊煙四起,飛鳥婉轉,生機盎然。
    和一群苦哈哈擠在貨船上,張揚可沒有心情觀賞風景。從衣著和麵色能看出,這些人的生活是相當艱苦的,而趙一鳴的生活也在腦海裏翻滾上來。趙一鳴這個瓜蛋*子每天跟著駝背的父親種田打獵,住在茅草屋裏,晚上連盞油燈都沒有,黑燈瞎火的日子好像沒有盡頭。現在他離開趙家寨,再也不想回去,趙一鳴的爹娘都死了,正好不用回去。
    船在焦鎮的碼頭靠岸,船客準備上岸,碼頭上卻喧鬧起來。趙一鳴向碼頭上望去,見兩個身著黑衣的壯士,擋住了船客的去路。
    “沒看到腳下的白沙,這是王大爺的善行,每個人從這兒過,都得出一個大子兒。”
    趙一鳴問船主:“這是怎麽回事兒?”
    船主氣憤地說:“沒看出來嗎,王疤爺在碼頭上設了私卡。”
    前麵下船的,給了一文錢才讓過去,老頭趙同河從貼胸的口袋裏,摸出三枚銅錢,喊兒子和侄子下船,交了錢離了碼頭,朝鎮子走去。
    碼頭的路上,趙一鳴看到一男一女兩個老人趴在地上,麵前放著一口破碗兒。兩個老人對麵,一個缺胳膊的黑孩子腦袋上插著一根草,坐在那裏,兩眼空洞地瞪著路上的白沙。這白沙是焦鎮的“大善人”王疤爺從山裏的河溝中挖出來,鋪在碼頭上的。
    趙同河說,這次來鎮子上趕集,是要賣掉帶來的山貨毛皮,買兩把砍刀,換錢回去買米。叮囑倆小子不要亂走,跟緊自己,遇到看到也不要亂說,免得惹麻煩。
    雜貨鋪的掌櫃劉科生從鋪子裏走出來,正好和趙一鳴一行碰麵。
    “劉朝奉好。”趙同河馬上笑臉相迎,明清時代人們稱掌櫃的為朝奉。
    “老趙啊,又來送山貨啦,快進來。”劉掌櫃把一行人迎進來,繼續問道,“聽說最近西邊山裏不怎麽太平啊?”
    老趙在椅子上坐下,把包裹裏的毛皮拿出來放在桌子上,慢慢地說:“是啊,上個月又來了一波兒開荒的。都是從安徽瀘州那邊逃難過來的,跟先前濮陽那邊的幹上了。現在啊,落敗的都逃到深山裏啦。”他沒有說兄長被殺的事情。
    劉科生歎了口氣說:“現在的世道啊,哎~最近鎮裏的流民可越來越多了。你們啊,辦完事趕緊回去吧。今天王疤爺正在給他的瘋妹妹抓女婿呢。”
    趙同河在心裏罵了句這個禍害,然後說他們忙完就回去,要趕在天黑前回家。劉科生把山貨驗了,趙氏一行人收了錢就出了雜貨鋪。一行人來到鐵匠鋪買了鐵器,準備回家。一虎說還沒吃飯呢。趙同河罵了他一句,他本來打算挺到回家,連晚飯一塊兒吃的。現在隻好領著兩個孩子到路攤上,要了三碗粥和三張大餅,喊他們趕緊吃,吃完了好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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