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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中年男子一說，趙一鳴糊塗了，是不是他們不知道他是個腐敗分子，於是問他：“大哥沒聽說他撈
    了十幾萬兩嗎？”
    “我知道，我剛才不是說了，他又沒有害我。天下誰不撈錢，再說了，老傳承又沒有從自己街坊身上
    撈錢。他撈錢是他有本事，別人想撈還沒那個本事哩！我沒少受他老人家的照顧，心裏念著他的恩情
    ，白事還要去幫忙哩。”
    趙一鳴回到客店，見孫信在那裏枯坐，就問他衙門裏的批複下來沒有。
    “老傳承一死，衙門裏除了緊要的公務，其他的都要往後拖了。”
    趙一鳴問他，王老傳承不是早已經退休了嗎。孫信說道：“辦喪事衙門裏的傳承、攢點書吏都要去，
    誰還有功夫處理公務。”
    既然暫時沒法離開武昌，李世傑就帶著趙一鳴去東湖。下午租了艘船，到黃昏駛入東湖，在一個渡口
    上岸後，李世傑帶著他們進了一片樹林。往裏走了一裏多路，天就黑了。聽著蛩蟲鳴叫，在樹葉篩下
    的月光中穿行，來到一座竹屋。李世傑先進去查看，見沒有人，就喊兩個人進去。
    “這就是我們過去聚會的地方，”他查看塵跡，見非常幹淨，就說，“應該一直都有人住，會是誰？
    ”他又把牆角的地板掀開，從裏麵拿出一個包裹，拍去上麵的灰塵，打開後笑著說，“幸好沒被蟲蛀
    。”把包裹收進懷裏對趙一鳴他們說，“到外麵藏起來，看誰住在這裏。”
    三個人在樹林裏藏好，等著屋主人回來，趙一鳴坐在地上肚子裏咕咕叫。童百川低聲說：“一頓不吃
    就餓得慌啊？”
    趙一鳴衝他一笑，沒有回答，多了大半個時辰，終於有人來了。李世傑盯緊他看，等他進屋後，低聲
    對兩人說：“不認識，我們回去吧。”
    三人輕輕地走了一裏路，然後放心的往前走。
    “如今物是人非，心裏好不惆悵，”李世傑邊走邊說，“當年這裏是我的快活林。”
    趙一鳴問他當年都幹什麽。
    “這事不便明說，我們當時隻是求財，官府卻說我們是大逆不道。不說也罷，省得惹禍上身。”
    趙一鳴暗自思量，應該和船幫有關，或許還和羅教有關係。羅教是明中葉山東軍戶羅夢鴻創立的，他
    自認是禪宗的弟子，通過融合儒道思想和民間彌勒信仰，使羅教發展壯大，他留下的《五部六冊》，
    對明後期的民間宗教產生了深遠的影響。羅教起先在京津冀晉傳播，後隨運河水手傳播到南方，又經
    過長江漕運傳入湖廣西南。但羅教經典中沒有強烈的反官府思想，教徒也少有造反活動，與大乘教、
    無為教、八卦教、收元教相比，它要安靜溫柔的多。盡管如此，它還是在萬曆年間被禁，此後入清，
    又累遭清查。乾隆事情的羅教早已經失去活力，被其他民間宗教甩在身後。
    羅夢鴻的羅教對其他的宗教影響很大，第一：他創立的寶卷《五部六冊》，為後來的民間宗教提供了
    範本，出現了大量的模仿，比如皇姑寺西大乘教的歸圓所作的五部六卷；第二：他的自我神化和法嗣
    承繼，尤其是法嗣在家族中承繼，對後來的東大乘教和收元教有很大影響，比如山東大乘教的石佛王
    森家族；第三，他可能是第一個通過傳教擺脫貧困，聚斂錢財，娶妻生子，過上富裕生活的教主，這
    一點啟發了後來的民間宗教傳播者，貧困和野心使他們甘冒淩遲的風險傳教收徒，比如收元教的孫貴
    遠，他本是乾隆三十三年徐國泰案的漏網之魚，因為沒錢看病，所以才又起複教斂錢之心，終在乾隆
    五十年被拿獲，淩遲處死。
    題外話先按下不表，李世傑帶著趙一鳴、童百川，走林中小徑，到半夜時來到一座小村莊外。三人繞
    過村子，上了大路，看到一家貨棧，裏麵還有燈火，就去喊門。客棧老板問他們做什麽，李世傑就說
    是外出迷路，想在客棧歇息一下，天亮再去武昌，客棧老板不願意冒險開門，就對他們說往前走半裏
    路，有一座藥王廟，可以去那裏休息。三個人繼續往前走，還真有一座廟，隻是廟又小又矮，根本沒
    法進人。
    童百川哈哈笑道：“又有了走江湖的感覺，吃沒得吃，住沒得住，地作床，天蓋被，月亮是蠟燭，就
    在這裏休息吧。”說完就坐在廟牆下，其他兩個人也坐了下來。
    趙一鳴說道：“闖江湖這麽苦，童哥就沒想過娶個媳婦，好好過日子嗎？”
    “想過，年輕時出來闖蕩，羨慕人家老婆孩子熱炕頭，但闖蕩幾年，死裏逃生，這份心就淡了。”
    “李師傅想過沒有？”
    李世傑拔了根草，在手裏拈來拈去，對趙一鳴說：“也想，我跟童老弟一樣，也是死裏逃生，亡命江
    湖的人，梁園雖好不是久戀之鄉！”
    趙一鳴聽到最後一句話，感覺和水滸傳裏的好漢坐在一起。趙一鳴也有過江湖夢，但這個江湖夢是後
    世的那種，是行俠仗義，是華山論劍，是雕鞍美人，是一擲千金，是名揚天下，是萬人敬仰然後歸隱
    山林。而這個兩個人求的是衣食無憂，最後不是慘死刀下，就是孤老破廟。現實和理想的差距真是太
    大了。
    東方泛白，白雲如魚鱗，三人回武昌，上午睡覺，下午才起來。趙一鳴去找孫信，他沒有在，夥計說
    他去王老傳承家了。趙一鳴來到李世傑屋門外，李世傑開門讓他進去。趙一鳴發現他剛才在看書，心
    想應該是昨天帶回來的那本書，就問他是什麽寶貝。李世傑說不能讓他看，否則他就危險了。
    李世傑又說：“托付二爺辦的事，應該有回信了，咱們出去看看。”
    兩人去找童百川，見房間裏沒人，就問夥計，夥計說他一個人出去了，趙一鳴奇怪地問李世傑：“他
    出去幹什麽，這裏又沒有熟人？”
    “這誰知道，咱們出去找找。”
    兩人出客店，在街上看到上次遇到的老乞丐，李世傑走到他身邊，讓趙一鳴拿出一塊銀子，放進他的
    碗裏。老乞丐說：“等你們一天了，明天上午，二爺有請。”
    說完就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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