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九章帝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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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言聞言轉眸,眼底寒意散去,隨之又輕柔一笑,斂去身上戾氣,“本宮無事。隻是隨意想想,等得這陣風頭過去,該過的日子,還要過。該繼續的事情,也還要繼續下去。青枝,總歸今日無事,便陪著我四處走走吧。”
連續躺了數日的身體,再不起來走走,便真的要走不出去了,屆時,便是皇上不嫌棄她,便是連她自己也要嫌棄的。
心裏存著事情,錦言回首看一眼錦宮的方向,許是核仁的跪罰還在繼續,可她現在,已經不想再去心軟。
青枝從地上起身,謝了娘娘不罪之恩,便又陪在娘娘身邊,當真是隨著四處走走。
不知不覺時,竟又重回甘露殿前,錦言怔怔的看著這一處像是倏然間就極為陌生的地方,略有茫然的回身問,“青枝,這裏是甘露殿嗎?怎的看起來,如此不相像?”
默默算一下日子,她離開甘露殿也不過數日之久,這裏卻像是早早就被荒廢的一處冷宮,不止落葉滿地,便是連同昔日極為朱紅的殿門,此刻也都布了一層淡淡的灰塵,門上更是一把碩大的銅鎖攔路,如此蕭條冷落,已經陌生的,再也讓人記不起。
青枝看一眼,有些歎息道,“這裏也沒什麽好看的了。奴婢聽說,自從上次出事之後,皇上雷霆之怒,已將這裏完全棄置。奴婢是聽說,等得今年過了冬,再入了春,皇上會令工部,再重新修繕,不過在這之前,這裏便已經是真正的冷宮了。”
傷了娘娘,又落了皇嗣,景元帝早已將這裏視為不祥之地。除了將這裏徹底封閉之外,更是連同寧安宮也都一起劃為冷宮了。
錦言靜靜聽著,一雙溫潤的眼眸,便在這一刻,似是穿過了時空,又飛越了時間,於無聲無息之間,便又重回當日那一幕現場。
她血跡斑斑被長繩縛於長凳,眼前是一大片黑鴉鴉的人頭,她叫天不應,叫地不靈,她肚子裏的孩子,就那樣活生生的被打掉了。
恍惚之中,她像是又聽到了耳邊陣陣尖銳的冷笑聲,斥罵聲,說她是妖女,她是禍水,她是能夠亂了後宮,又更是不守婦道的賤女人。
不!
她不是!
她肚子裏的孩子,是皇上的!
“娘娘,娘娘?”
耳邊青枝焦急的聲音,似是從天外傳來,斷斷續續的極不真切,可她還是聽到了。
“我這是怎麽了?”
慢慢回神時,她喃喃的低問,雙目無神又帶著淚意,似乎隱約之間,還有著一種哪怕是終此一生,也一定要去討回一個公道的固執與絕決。
青枝心一顫,眼裏就有淚意湧出,雙手慢慢扶了娘娘的胳膊,又眼含淚水,努力讓自己的話語輕鬆道,“奴婢也沒什麽事,倒是娘娘在這裏待得久了,秋老虎的威力也是不可小瞧的。要是被皇上知道了,可又要心疼呢!”
甘露殿傷心之地,不宜久留,娘娘暫時仍在悲痛之中,許是沒段時日也過不去這道坎,可她身為娘娘身邊大宮女,又一路隨著娘娘走來,自是要盡忠職守的去護好娘娘。
錦言這才暫時放開這裏的一切,轉身與她又慢慢回去。
一路上,青枝不停的說著皇上的好,隻盼著娘娘能將過去的事情及舊忘掉,可那種打在身上,又失去孩子的切身之痛,又豈是能說忘便忘的?
即便是錦言真的想要努力的去忘掉這一切,也仍舊不會是短時間內,便能見出成效的。
而這裏的事情,尤其是錦妃娘娘的一舉一動,無不都最後被送到了皇上的耳朵裏。
此時,皇上便在認真的聽著那小太監的回稟說,“娘娘午時本該休息,可不知為什麽,娘娘便突然發了怒火,罰了錦宮裏的宮女核仁,然後便與青枝姑姑一起去往了甘露殿,娘娘當時的臉色看起來極是不好的。”
小太監話說得很仔細,描繪的也很細致,景元帝一聽便知,錦妃這是觸景生情了。
他到底,還是不能全心全意的去守著她,護著她,他才剛走,她便起身,他不用想也知道,她不是不痛,也不是不恨,她隻是一直在努力的壓著悲傷,壓著憤怒,隻是在他麵前,她不願意讓他看出來,也更不願意讓他擔心罷了。
然,她的心意,他懂,而他的心意,她到底會不會懂呢?
心思稍稍一頓,他起身道,“梁士,著人去告之禦膳監,午飯就送到錦宮去吧。”
話音落下,他大步就往外走。
梁總管愣了一愣,才剛剛領會了皇上的意思,年輕的皇帝已經極快的步出了書房門口,向著錦宮的方向而去。
他急忙便喊了聲,“來人,去告之禦膳監,皇上的午膳不必再往這裏送,即刻送去錦宮便好!”
話一落,他老胳膊老腿的又趕忙跟了上去。
這一天,皇帝單單去往錦宮,就已經是第二次了,也不知各宮娘娘聽說了之後,會不會再次心生妒意,再出什麽妖蛾子?
心下想著,梁總管倒是追得也挺好,匆匆忙忙間,趕上了皇帝的腳步,景元帝卻忽然腳下一頓,猛的住足。
梁總管一個不防,直接就撞了上去,瞬間又嚇得臉色煞白,跪地告罪,景元帝一回身,卻是極不耐煩的道,“是朕突然停下,又與你何幹?起來。朕隻是想到,就這麽空手去往錦宮,是不是不太好?唔,對了,朕記得上次,蠻尾國進貢的那一匹雪緞還在,你趕緊去取來,送於娘娘開心一下。”
蠻尾國雖是邊陲小國,可那裏的雪緞織錦,卻是出了名的好。
如是做出成衣穿在身上,飄逸如仙,極是美豔。以往這樣的雪緞,也總是往寧安宮與宸宮送去的,可今日,他卻完全沒有想到另位兩宮。
隻道錦妃身體受了重創,心情也極是不好,景元帝此番做法,也隻是為了博美人一笑而已。
梁總管得了皇上口諭,自然不敢怠慢,立時親自回身去取,景元帝看一眼烈日當空,眸光裏閃過一抹暖意,當下袍袖一揮,大步向著錦宮而去。
等得身後侍衛急匆匆追上來時,景元帝已然早就入了錦宮,而與錦妃一起坐在內殿了。
皇帝的午膳看起來是及其豐盛的,且不管是菜的顏色,還是口味,都聞起來香,吃起來更香。
“皇上,臣妾已經吃得好飽了,這些,就不要再用了好不好?”
一臉苦苦的皺著小眉頭,錦言指著眼前才剛剛盛過來的一碗魚子湯,真是再也喝不下去了。
她已經都連續喝了兩碗了,再喝下去,可真要吐了。
“那可不行。朕可聽說,這魚子湯要是喝得多了,將來是會多子多孫,多福多壽的,你現在不喝,是不想給朕再生皇兒了嗎?”
盛著魚子熱燙的琉璃碗,被皇帝親自捧在了手中,又很貼心的用湯勺舀了,一臉溫柔的送到她唇邊道,“錦兒聽話,就喝這最後小半碗了,喝了這些,朕就讓你吃別的菜色好不好?”
所謂魚子湯,太醫說是很補的,既然很補,那就該讓她再多多喝些的。
“可是皇上,臣妾真的喝不下了。就算是要多子多孫,也要臣妾的肚子可以盛得下吧?”
錦言一臉哀怨的說,簡直都要無語了,“魚子湯再好,那也要慢慢吃著來的。皇上一次就要臣妾喝兩三碗,這傳出去,還以為臣妾是豬呢!”
話音一落,景元帝立時變臉,“童言無忌,不許胡說!你若是豬,那朕是什麽了?”
錦言衝口而出,“皇上當然也是……唔!”
忍不住“噗嗤”一聲笑,急忙抬手掩了唇,笑得一臉的狡黠,更是將頭搖成了撥浪鼓道,“哈哈哈!皇上恕罪,臣妾什麽都沒說。”
她若是豬的話,那皇上整日裏跟豬在一起,豈不是也是豬了?
“唔!你這狡猾的小女人,可真是越來越大膽了。說說吧,是不是朕這些日子以來,都太過寵你了,以至於你連朕都敢編排了?”
抬手將湯碗放下,又稍稍用力,將她重新拉回到身邊,錦言小臉微紅的當著所有宮人的麵,便跌坐在了皇上的腿間,急急便一聲低呼道,“皇上,臣妾……”
“噓!不要說話!你是朕的女人,朕抱著自己的女人用飯,但看誰敢去亂嚼舌根?”
抬手點在了她的紅唇,景元帝目光抬起,淡淡冷道,“你們都下去吧!沒朕的旨意,都不許進來!”
頓了頓,又道一聲,“梁士如果來了,自行進來便可。”
梁士返身去取雪緞織錦,這麽久還沒過來,難道是沒有找到嗎?
心思稍稍一頓,眼前的宮女已然躬身垂首退了下去,待得殿門掩上,屋裏便隻剩了這向來讓人羨慕的帝妃二人。
“皇上,臣妾體重,萬一累著了皇上,臣妾可是會心疼的。”
看一眼四下無人,錦言便又想起,剛剛午時之前,與皇帝獨處在內殿之時的情景。
她身體不太好,皇上卻正是龍精虎猛之時,萬一有個需要,她是應好,還是不應好?
“嗬!那照愛妃的意思來說,朕現在還沒老呢,就已經要成了一個不中用的糟老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