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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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清應是,退了下去,德妃又道,“關於華大人遇刺一案,可有定性?”
隻道是刑部天牢裏多了幾個人,可最後的定案,還是要皇帝落定。德妃關心此事,似乎也無可厚非。
身為帝王後宮的女人,一入宮牆,便足深似海,這一輩子,除非是死,便永遠不可能再自由的出去。
是以,這皇城裏麵的新鮮事,便成了她們心頭來打發寂寞的慰藉。
“回娘娘的話,聽說是納蘭大人還在查。皇上也暫時沒有發落的意思,天牢中,幾名重犯也都在押,並無任何異動。”
小小一介宮女,這打聽事情的能耐,倒是真的不小。
三清恭敬的稟報完畢,德妃輕輕應了聲,便再不言語。
一身素衣,青絲飛揚,倒顯得她整個人,都更加的素淡,出塵。
宮外的事,她也隻能聽到這裏了,可這宮裏的事……她想了想,“三清,華嬪娘娘哪裏,等得午後,代本宮去走動一下。華夫人剛剛過世不久,華大人又出此事,本宮倒也是沒有去探望過呢。”
華宗民一介武夫,魯莽無腦,倒是能得皇上的青睞,也是意外。而華嬪能借華父之力,從美人之位,又升至嬪位,自然便是順理成章了。
既如此,該做的事情,她也還是要做一些的好。
三清聽主子的吩咐,自然出門去辦,德妃便自行入了殿,去用午膳,這裏午膳才剛剛用了一半,楊嬤嬤已經急步回來道,“娘娘,事情都已經辦得妥當了。”
此時,德妃正在用一道甜點,聞報,便放了筷子,又用帕子拭了嘴邊,這才與她相問,“都處理幹淨了麽?此事,本宮不希望留下任何一點的把柄。”
楊嬤嬤連連點頭,“那個婆子雖然心思夠深,可架不住娘娘的賞,一時被金銀迷了眼睛,自然也就不會有什麽好下場的。”
“嗯,那倒是極好的。”
德妃滿意的笑了笑,又一臉慈悲的歎息一聲,“隻是可惜了,又一條人命……阿彌陀佛。”雙手合什,再度慈悲,楊嬤嬤不敢正視,立時便垂了眸,便聽娘娘又道,“這些點心,本宮才剛剛用過,剩下的也沒什麽胃口了,就賞於你了吧!”
要知道,這宮中娘娘的禦用之物,那是何等的精致?
楊嬤嬤聞言一喜,立時道,“娘娘,這……”
“還有什麽可不可的,你為本宮除去了心腹大患,本宮自然是要賞你的。”
德妃抬眸,視線在她身上溫和的落下,“本宮今天胃口也不太好,這甜點有些膩,才剛剛吃一口,便有些吃不下了。”
下巴微微一抬,楊嬤嬤視線隨之落下,果然在娘娘麵前的碟盤中,有一小塊的甜點,缺了那麽月牙形的一角。
抬眼再看向娘娘,德妃正在放了帕子,又徑自去舀了參湯喝著,楊嬤嬤心下一寬,立時便道,“老奴謝娘娘賞。”
歡喜的彎腰過去,嘴讒的將那些剩餘的其它甜點,連同底下的盛盤一起,都端在了手中。娘娘在前不敢坐,當下站著也能用。
大口大口的甜點吃下肚去,才發現德妃娘娘一直都在看著她,自己剛剛舀出的參湯卻一點都沒有用過。
楊嬤嬤心下詫異,“娘娘,參湯要是涼了,便不好喝了……”
德妃笑著,仍然仁慈:“既如此,那也便賞了你吧。”
抬手將湯碗推過去,楊嬤嬤剛吃了甜點,口裏正渴,連聲謝過之後,又直接端了碗去喝,德妃從頭至尾都一直看到她……
直到,殿內猛的傳出一聲盤碗清脆聲響,三清剛好去尋了新晉的佛珠去呈於娘娘,聞這動靜立時便衝入殿內,“娘娘……”
精致而可口的膳桌之前,德妃臉色蒼白的身子微顫,驚恐的目光,死死的盯著膳桌上的一道參湯,嘴裏隻道,“三清,快……快喊人來。”
三清順著娘娘的目光看過去,頓時又心下驟緊,再往下看,是摔破的參碗,以及……麵色發青發黑,又死不瞑目的楊嬤嬤。
喉嚨裏瞬間就像是堵了棉花,想要喊,卻怎麽也喊不出來,隻是拚命的搖著頭,撲過去抱了楊嬤嬤的身子,“不,不……”
嘶啞的聲音,是她唯一能擠出來的力氣。
楊嬤嬤與她同在德妃身邊服侍這麽多年,與楊嬤嬤的感情,幾乎是情同母女。如今乍見嬤嬤遇害,而娘娘又臉色蒼白,她便再也忍不住心中傷痛,而大哭出聲。
這裏出了事情,自然殿外的侍衛立時便搶步進入,一見如此狀況,便知這事情又大了。
立即便著人手去稟了皇上知道,這裏又讓宮女去扶了娘娘回去內殿,外麵已經毒發身亡的楊嬤嬤,便在梁總管帶人到來之後,看了現場,這才讓人抬了下去。
景元帝不久後,也親來怡安殿,德妃已經驚嚇過度,太醫開了劑安神湯之後,昏昏沉沉睡了下去,景元帝進去內殿,見她臉色確實不好,便也沒有過多打擾,出了殿道,“初步察看如何?”
好好的一頓飯,居然是吃了人命,皇帝心裏煩燥,臉色也更加不好。
梁總管才剛剛請了寒秋去再一次調查小丸子的身份,那邊的事情還沒個著落,這邊便又已經出了事,他幾乎都是真的要信了那所謂妖妃作祟的流言了。
可這樣的話,卻是萬萬不能說的,隻是硬著頭皮道,“據查,是參湯裏放了藥,娘娘因為吃了些甜點,胃口有些不好,恰巧那婆子又嘴讒,德妃又心善,便賞了下去,誰知,這就出了事。”
層出不窮的人命,一個接一個,梁總管心內唏噓的同時,也極為感到棘手。
皇帝望了一眼怡安殿牌匾,午時的陽光下,上麵題寫的大字,金光閃閃,也昭示著尊貴,與榮華。
“此事一並交於納蘭去辦,限期三天破案,連同朕在中秋遇刺一事,也一並在三天後給朕個交待,若是做不到,提頭來見。”
皺眉冷聲,景元帝旨意下達,便拂袖而去。
梁總管額上出了冷汗,想要說什麽,卻終是一個字都不敢說,隻是又匆匆吩咐這裏留下的人,一定要照顧好德妃娘娘,這才又趕緊跟著上去。
而皇帝出了怡安殿,便頓足到了外麵的宮道上,靜靜而立。
“皇上……這裏太陽大,還是稍稍的避一些吧?”
梁總管上前,輕聲的提醒,皇帝似有心事,久久未曾出聲,直到梁總管心裏嘀咕,又不敢胡亂出聲的時候,卻竟是回首問他,“梁士,你認為,欽天監一職,還有無必要再設?”
如此石破天驚的話語一出,梁總管頓時嚇得滿後背都是冷汗,“撲通”一聲雙膝跪地,臉色惶恐的道,“皇上,老奴不敢……”
雖說是後宮總管,可如果膽敢妄議國事,也是會被殺頭的。
尤其是大曆國度,欽天監之職,又豈是他一個太監,說能不設,便能不設的?
冷汗倏然滿布額頭,梁總管心裏顫抖著,根本連大氣都不敢喘。
要知道,這在大曆國度,千百年以來的欽天監一職,從來就是超脫世俗般的存在,那是類似於神一般的職位,是任何人提起,都半點褻瀆之心都不敢有的地方,如今,皇帝卻張口就說有無必要再設,梁總管覺得這事比起地龍翻身,還要來得恐怖。
也幸好,皇帝也隻是問問,並沒有真的希望他來回答這個問題,“起來吧。”
隨意將袍袖一甩,明黃精致的龍袍,已從他眼前閃過,又大步往前。
梁總管擦著滿頭冷汗起身,皇帝步子極快,眨眼已近要消失在他的眼底。這一刻,梁總管終於是真真切切的有了最深的切身體會。
看來,他是真的老了啊,再也經受不起這隨時都可能會襲擊而來的狂風驟雨了。
納蘭城自接到聖命之後,已經連續數日不曾合過眼,等宮裏太監傳旨離開,他疲累的身子發軟,腳步發虛,全憑是一股毅力支撐著。
寒秋看在眼裏,也覺得心疼,“大人,您已經好幾日未曾休息過了,再這樣下去,您身體會受不了的。”
因為錦妃娘娘遇刺一事,哪怕是納蘭城再如此的查得細致,竟是半點線索都無。
他萬般無奈之下,將那個唯一的活口提審了又提審,可那人的嘴巴,根本就閉得死緊,任憑重刑加身,隻是隻字不吐。
到最後,甚至更加發狠的一口咬斷了自己的舌頭,這一次,納蘭城便更加束手無策。
可是皇上哪裏,卻是一日竟比一日催得更緊,到了眼下,更是將德妃一案,也隨之加了進來,並限期破案,納蘭城幾乎便已經到了心力交瘁,身心俱疲的地步。
“大人……”
寒秋擔憂的又勸,“要不,皇上那邊,再請梁總管去周旋一下,總不能案子催得急,要將身體也拖垮了吧?”
皇上這一次,是真的動了雷霆之怒,三天之內限期破案,若不然提頭去見,皇上這根本就是要將大人往死路上逼。
“我沒事,你也不許去請任何人說情……寒秋,你要告訴,我們身為皇上的臣子,便要永遠為皇上盡忠。”
哪怕,是真的死在了這條查案的路上,他也依然會覺得很值。
隻要她好,他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