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無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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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曠野間的行者!
    太陽馬上就要落下山了,橘黃色的太陽光透過牆上的窗子照到了屋子裏,照的房間裏的灰塵像是遇到了什麽開心的事情一樣在空中歡騰著飛舞著。我呆呆的坐在炕上,腦子裏像是被漿糊塞的滿滿的,轉都轉不動了。我感覺到自己此時此刻已經無法思考,甚至連每次呼吸都覺得變得漸漸沉重起來,胸口像是溺水般那樣讓人覺得悶的厲害。說真的,眼前的情景讓我很是沮喪,自從我醒過來以後所發生的一切事情都超出了我的理解範圍。人都會對自己未知的事情恐懼,對超出自己理解範圍的事情下意識的排斥和躲避,我現在就是這個樣子,其實在我看到我小孩子一樣的身體的時候我心裏就已經隱隱約約猜到了什麽,隻是我不願意承認也不願意麵對。是的,我在逃避也在恐懼,我甚至自欺欺人一般的固執的認為這是惡作劇,是做夢,是在拍戲。但我其實心裏很清楚可能因為某種我沒法解釋的原因,我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在國企工作了那麽多年,我並不是一個迷信的人,隻是眼前的情景我實在沒法理解也沒法解釋。我還清楚的記得前天晚上我吃過的那家餐廳的冰激淩裏那股香草的味道。記得我和我喜歡的那個女客戶通電話時候聽到話筒裏傳來的她那甜甜的聲音時我心裏那種像熊吃到蜜的滿足的感覺,更清楚的記得前晚上趕報告的時候因為被一個問題卡住了寫不出來的時候我急的抓掉好幾根頭發的時候那種鬱悶和疼痛的感覺,這些我都清清楚楚的記得。那些記憶就像是電影的慢鏡頭一樣不停的在我的腦海裏定格,重放。我不甘心,我努力的想要弄明白這到底發生了什麽,我真的不甘心,我想要回去,我想要回到原來那熟悉的環境裏,回到熟悉的朋友身邊,回到我的父母身邊,我害怕,這兒對我來說太陌生了,我要回到我生活了三十年的環境中去。我抓狂了,我冷靜不下來,我越想越害怕,但是沒有一個我認識的人能夠和我說話,也沒有一個我熟悉的東西能夠讓我找到安全感。我在炕上抱著自己的膝蓋很沒出息的哭了,是的我哭了,我把頭埋到自己的膝蓋裏哭了起來,因為怕被人聽到,我隻能咬著牙不哭出聲來,心裏像要被活活的撕開一樣難受。胸口發悶,心口也疼得厲害,我感覺到自己的意識都開始有點變得恍惚起來。這時,一個念頭突然就像那天邊驚鴻一瞥的靈光一樣從我的腦子裏閃了出來。胸口疼、胸悶、我記得前晚上寫報告的時候我也是出現了這樣的感覺,然後實在堅持不住的時候我到床上躺了一會兒,後來就應該是失去了意識,再醒來以後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我突然想起我以前曾經研究過的一個觀點,我們的意識在某些特殊情況下是可以和軀體分離的。因為軀體承載了我們的意識,相當於一個載體,就像電和電線的關係一樣。電存在於電線裏,通過電線傳播,同樣電也可以通過電線的連接存儲在電池和充電寶等不同的載體裏。而人的意識也一樣,也存在於我們的軀體這種載體裏,假如等到那一天科技足夠的發達了,研究出別的能夠儲存我們思維意識載體的時候,我們的意識也可以像電儲存在充電寶或者電池裏一樣儲存在其他的載體裏麵。隻是限於科技的發展深度和我們的認知寬度不夠,我們現在隻認為意識隻能存在於我們的身體裏,當離開我們的身體的時候就是所謂的死亡。同樣,當人死亡以後我們的意識因為沒有合適的載體就會離開我們的軀體慢慢消散,當然我們誰也不知道消散的意識是到底徹底死亡還是去了什麽地方。而意識就像一種生物電流一樣,它肯定有自己的傳播途徑和傳播方式。假如在某一具軀體要消亡不再適合儲存意識的時候,意識就會消散或者離開這具軀體。大多數情況下意識在沒有機會找到合適的載體或者達不到能夠轉移的條件下就消散了,但假如在機緣巧合的情況下正好達到了這種條件呢,正好原來的意識找到了新的載體呢?那時候人的意識會不會像電流轉移到充電寶或者電池裏那樣轉移到新的軀體裏麵。我先被自己的這種想法嚇到了,然後又被自己的這種想法弄得激動起來。是的!肯定是的!沒有錯!一定是這樣子的,我興奮的從炕上坐了起來在屋子裏轉來轉去難以自已,我為自己的發現驕傲,我覺得我此時此刻的心情應該就像當年發現了新大陸的哥倫布的心情是一模一樣的。是的,盡管我知道我可能永遠也找不到回到原來的那個世界的辦法,但是我覺得我不再未知不再恐懼,對,我雖然還是很傷心很失落,但是我已經不害怕了。我此刻覺得屋子裏什麽東西都看起來順眼了,就連方桌上那隻禿了毛的素筆都變得有了另一種可愛的美。我快步走到方桌前拿起放在桌子上的素筆沾了沾墨汁在黃秸紙上提筆就寫了“去他媽的老子現在啥都不怕了”幾個字。雖然這已經禿的不像樣子的不知道是不是鵝毛做的筆用起來很是不順手,但我還是覺得我的心裏特別通暢。剛才那還壓在心頭的恐懼和害怕都像那被大風吹散的霧一樣沒了個蹤影。
    說來也怪,寫完了那幾個字以後我的心情也慢慢的平靜了下來。我站在桌子前欣賞了一會我那一手歪歪扭扭連我自己幾乎都快分辨不出來的醜字,覺得實在閑極無聊就又趴在了窗戶上往外望去。遠處還是那鬱鬱蔥蔥一眼望不到邊際的山脈,我隱約記得剛才聽那對夫婦提起是什麽大澤山,此時再望去便覺得真是好一片雄偉寬闊的青山呀,讓人看了心裏也跟著開闊起來。我收拾起了心情再往那院子裏看去便看到了那對夫婦在院子左廂屋裏忙碌的身影,嫋嫋青煙從屋頂的煙囪裏冒了出來盤旋著升到了空中,青煙越升越高然後又慢慢的消散開,最後隻在半空中剩下一個模模糊糊的痕跡,就像一副墨跡還沒有幹透的水墨畫一樣。鳥兒們也歸巢了,大槐樹上嘰嘰喳喳鬧了一天的鳥兒也都各自安靜了下來,隻有那天邊的落日還在努力的把它最後的一抹餘輝撒向這片土地,撒進了這個籬笆小院子裏,給院子裏的花朵都蓋上了一層火紅的霞衣,那些本來就很美麗的花朵於是就變得更加的耀眼起來,四周的空氣裏都是黍子粥的香味,這香味好像把整個院子都籠罩了起來。看到眼前的這一切,我的心竟然出奇的寧靜了下來,沒有紛爭,沒有該死的要寫到半夜的報告,也沒有房貸和車貸,更沒有陪客戶喝酒喝到趴在馬路牙子上吐的胃酸都吐出來的那種恨不得把胃都要扣出來的痛苦。再看到那對夫婦忙碌的身影,想到他們對我發自內心的關心,我的心裏麵竟然隱隱約約的有些期盼這樣的生活能夠一直下去。
    “娃子,吃飯了吃飯了”話音剛落那漢子便搬了個八仙桌進到了屋子裏,把桌子往那炕前的地上一放,就給我順手把屋子裏的圈椅拿了過來擺在了八仙桌前。那漢子把那炕上鋪的被子窩把窩把就鋪在了圈椅上,一邊鋪還一邊說“娃子你身子弱,但是不能躺著吃飯對胃不好,椅子又太咯了,今天先拿被子墊著,等明天我去鎮上給你買個蒲團回來就好了”我站在邊上看那漢子一邊忙碌一邊自言自語,心裏很不是滋味,如果這對夫婦有一天知道了我其實不是他們的兒子,那該是怎樣的傷心呀。我心裏越發的愧疚了,想要上前去幫那漢子做點什麽減輕一下心裏的負罪感,那漢子急急拉住了我“娃子不要亂動,你坐著等著吃飯就行,想幫忙等你身子好了以後再說,爹知道你這孩子孝順,等你身子好了還的繼續帶你去采藥呢,有你辛苦的,你別到時候又喊累又想著法子偷懶就行”我被那漢子扯住了胳膊摁在了椅子上坐了下來。那漢子擺好桌子便又出了屋子,剩下我自己一個人呆呆的坐在圈椅裏,我此時此刻忍不住想起了我的父母,不知道在那個世界的我是不是已經死了,我的父母如果知道了肯定會悲痛欲絕,唉,真是想一想就讓我覺得揪心呀。我坐在椅子裏還在胡思亂想,那婦人和漢子便忙前忙後的把飯食一一的端了進來,隻見桌子上不一會兒便擺了四道小菜,有那澆了芝麻油拌的翠綠綠的嫩黃瓜,有那炒的看起來就很可口的鮮豔欲滴的青豆角,有那切的薄薄的吃起來脆脆的菜疙瘩頭,還有一道像是熏肉一般切成一小塊一小塊用陶碟盛著的我不認識的菜。還有就是我最喜歡喝的黍子粥了,不知道是不是放了老參的緣故,總感覺晚上的這粥聞起來特別的香,我肚子已經餓得咕咕叫了,待那夫婦都坐定了,把各自碗裏都舀上粥,我便迫不及待的抄起筷子來開始吃了起來。許是飯菜做的特別香甜,也許是我實在餓極了,我足足吃了三大碗粥才打下饑去。看我吃了這麽多飯菜,引的那夫婦都眉開眼笑的。吃罷晚飯,那夫婦收拾了碗筷便出了裏屋,走之前還一個勁的勸我早早休息好將養好身體,我隻好胡亂應了。但我此時哪能睡得著咋,在屋子裏到處溜達了一會兒消消食,覺得索性無事便提起素筆又在那黃秸紙上胡亂寫了一通,寫完了以後沾沾自喜的欣賞了一番自己醜的跟雞爪子刨出來似的字,覺得困意泛了上來便躺在炕上脫衣睡了過去,隻是睡夢裏覺得有些踏實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