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白羽白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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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家家主並未立刻回答,他沉沉地望著不適應地撐著右手坐起的白燒雲,眼角紅紅的,似乎才流過淚。沉默了半晌,那中年才長歎了口氣,眼中黯淡的光芒收斂了些:“山腰以上全燒沒了。”
“家主,救我的時候還有發現其他人嗎?”白燒雲愣看著前方問道,可目光還是有些躲閃的意味。他雖然已經知道所謂的白家家主原來是自己的親舅舅,卻並未說破。有些事,他人若希望你忘了,那便不需要去提起。
“不是我救你回來的。”
“那是誰?”白燒雲滿臉疑惑地抬頭望向麵前的中年男子。
“皇城來得本家人。”
聞言,白燒雲皺在一起的眉頭愈發皺了起來:“本家?我們黔城白家是支脈?以前從未聽您說起過啊。”
“本來是想等你繼承家主後告訴你的。”白家家主的目光柔柔地看著,“有些東西不想讓你過早地去承擔。”
白燒雲似乎有些聽明白了什麽,也就沒揪著這個問題再問下去了。
“那他們來黔城幹嘛?”
“帶小少主來曆練。”
“曆練?”白燒雲不解,可卻突然想起了什麽,“是那個地方?皇城沒有嗎?”
白家家主點了點頭:“整個甘南國,應該隻有黔城才有了。”
聞言,白燒雲有些沉默了下去,那個地方他聽過無數次,可去從未去過,因為那裏不屬於他這種人。可對於那個地方的情感,他卻覺得很複雜,應該說是一種既哀傷又敬佩的感覺。
“家主,我的道脈似乎變了。”白燒雲抬起頭直直地看著麵前的人。
“嗯,你回來的時候我已經注意到了,應該是一種書聖齋都沒記載過的道脈。”
“道脈也可以奪嗎?”白燒雲眼中突然有黯淡的神色閃現,低著頭自語道。
中年男子並未聽清,囑咐了聲好好修養,就掩門離開了。從頭至尾,兩人誰都沒提那條斷了的左臂,卻似乎心裏都很明白,一個不問,一個也不說。
舅舅嗎?可在我心裏,你更像是未見過麵的父親啊!
白燒雲愣靠在床上,腦中又不由自主地浮現出夢裏的場景。如今白家的布局道設,竟與夢裏那座府邸有許多相似,可終究不是夢裏的場景。同樣的心痛又湧了上來,他睜著眼,有滿溢的淚珠落下。
通過這樣的方式懷念她嗎?
……
庭院深深,秋葉都開始飄了,卻有鳴蟬打晚,不肯早早歇了唱腔,要叫醒貪睡的炎夏,叫出一片大火。
小乞兒在躺了兩天後總算是醒轉了,可映入眼中的卻不是自己熟悉的那個破漏的城隍廟宇。抬眼看去,雕棟鏤牅,帷幄輕窕,有檀香在小爐中悠悠點著,焚起縷縷青煙蕩開,屋中布置具是極妙,一看便是富貴人家。
小乞兒的眼中帶著一抹不安,打量著周圍,好在看到了那個坐於茶案旁的熟悉身影。雖然此時的老叫花換了一副“人模狗樣”的皮囊,但小乞兒是見過的。
小乞兒似乎想到了什麽,急忙伸出手在胸口處摸了摸,沒窟窿,那小猴沒說假話。可他又有些不信,在手臂上痛扭了一下,用勁大了,疼得呼了聲,便興衝衝地朝老叫花吆道:“老花,我沒嗝屁!”
“你那小命閻王爺不稀罕的,又給吐了回來。”
“不稀罕好,不稀罕好。”小乞兒坐著傻笑,心裏要把閻王當作大好人,“不對啊,小猴說是它救了我。”
“你胸前那個小猴嗎?”
小乞兒聞言,趕忙翻開被褥朝胸前看去,可此時的他卻不知什麽時候被換上了去畫舫時穿的那身虎紋白衣。趕忙拉開衣襟朝胸口看去,正是一個朱紅果樹的印記貼在了原先的傷口處。
“沒小猴啊?”小乞兒愣愣地開口道。
“藏樹裏了,得把葉子撥開。”
小乞兒被老花這話說得一懵,疑惑起來,卻也天真地拿手去撥弄樹上的葉子,果然一隻小棕猴探出腦袋來看著自己。一時興致便起來了,就要拿手指頭去把小猴給揪出來,卻抓住了自己的肉,死死拉不動。
“不對啊?你怎麽知道有小猴?”小乞兒突然疑惑道。
老花白癡似的地看了他一眼:“你的衣服是我換的,我怎麽不知道。”
“你果然撥了我的樹葉!”小乞兒猛地驚呼,頓時覺得自己被老叫花給占了天大的便宜。
老叫花聞言,臉色便黑黑的拉了下來,卻也不理他,自顧地煮著手裏的茶水,留著小乞兒縮在那,滿臉幽怨地剮著眼神。可小乞兒的心裏卻暖暖的,去了閻王家走上一遭,太冰冷,不如沒心沒肺地和老叫花扯嘴皮子來得熱鬧。他叫這是,小日子。
“這小猴有啥用?”小乞兒又笑嘻嘻地問道。讀過小說的他知道,這種怪事可是名叫“機緣”的寶貝玩意兒嘞,想著就滿心期待起來。
可小乞兒沒看見的是,當他問出這句話時,老叫花的眼中有說不出的味道在蕩漾。“沒啥用,還偷你血喝。”
“啊?那我不要了。”
“人家小猴子選擇跟了你個小乞丐都還沒抱怨呢,再說了,小猴子家被燒了,回不去。”老花朝著小乞兒撇了撇嘴。
小乞兒聞言又嘿嘿笑了起來,癡癡的,“小乞子,小猴子,也不錯嘛!”
老花看著他,眼裏有苦澀又有笑意流出。他永遠都這樣,喜歡變臉,還快得很。小猴子沒家,小乞兒也沒家,這就夠了,以後帶著小猴子去求求城隍廟的老神仙,那裏是家。
“對了,這是哪裏?可有富貴氣勢了。”
“白家。”
聞言,小乞兒忽然把眉頭給皺在了一起:“我們還在黔城嗎?”
老花輕嗅了口手中的茶水,淡淡點頭。
“黔城有幾個白家?”“一個。”
未舒的眉頭皺得更緊了起來,白燒雲的家嗎?“我們來這裏幹嘛?”
老花依舊無言,呷了口茶,抬手指了指小乞兒的衣服,又比了比自己的。
嗯?小乞兒低頭又抬頭,就明白了過來,不由地衝老叫花嘿嘿笑了,“今天騙白家嗎?”
喝茶的老花把頭輕輕搖了搖,小乞兒便不懂了:“那幹嘛?”
“以後好長一段時間都騙白家。”老花放下手中的茶水,眼中頓有猥猥瑣瑣的神色流露,小乞兒見著,也趕忙投去一個了然於心的眼神。
“可是……”
“白家在皇城有主家,這裏是支脈,我兩可是從主家來的大人物。”?小乞兒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老叫花打斷了,明白他要問什麽。
“有多大!”疑慮被拋到腦後,小乞兒便頓時興奮了起來,別的不說,老花在騙人這方麵的功夫,可一直都是杠杠的。當初的紅閣大姑娘還不是被他給忽悠了,都帶去了小閣樓,貼身信物也給了哩。
“少主。”細品了口手中的茶,老花淡淡道。可是這兩個字卻把小乞兒給炸了起來,眼裏一片驚喜的神色便掀了開,把眼睛越瞪越大。
“那我現在也是公子哥了!”小乞兒滿臉興奮地驚呼著,可突然間又腆紅了臉,不好意思地拿眼看著老叫花。
品著手中清茶的老花眼睛雖然淡淡閉著,可卻感覺有股不一樣的目光朝自己鬼鬼祟祟地瞅來,便睜開眼望去,頓時就不懂了。“你拿那眼神看我幹啥?”
“小花子,把你的寶貝口袋獻上來給爺瞧瞧。”小乞兒一臉義正言辭,裝腔作勢道。可才剛說完,一隻瓷蠱就朝他飛了過來,趕忙接在手裏,怨怨地看向老叫花:“頂貴的。”
此時的老花滿頭黑線,喝茶的手都放下了:“你現在是公子哥,不差錢。”
小乞兒想了想,似乎是這麽個理兒,可抬眼對著老花,還是一副正直的模樣,拿出個書中公子哥一等一的氣勢風度來,循循道:“聖賢說,小不省則亂大財。你身為我白家仆從,應處處為我白家考慮,這是一個家族的族風教養問題,得重視得很。”
老花聞言,淡淡撇看了小乞兒一眼,不屑道:“我是大少主,你是小少主,還想爬我頭上。”
“沒意思。”小乞聽罷,頓時就萎蔫了下去,“書裏的少主都是單傳的寶貝根兒,你這身份做得不行。”
老花懶得跟他扯下去,轉著手中的瓷蠱:“咱們這次從主家來黔城曆練,大少主白羽,小少主白遲,記住沒?”
“為啥我叫這名字,白遲?”小乞兒聽聞,頓時就不滿了,這哪裏聽得出大家公子的氣勢來。
“還騙不騙了,人家要取這名,我有什麽辦法。”
“哦。”小乞兒答應了聲,原先高漲的情緒瞬間就澆滅了大半。大少主吃香,小少主吃屁,果然都是書裏勾心鬥角的橋段,還沒個好聽名字。
“此行以小少主為頭,白家一切事務可都給你管了。”
聞言,小乞兒的眼裏又有晶亮亮的光芒要噴薄而出,“那可以要他們送金錠子來嗎!”
“都說你做主了。”老叫花聳了聳肩道。
小乞兒不說話了,掰著手指頭仔細算,把眼珠子滴溜溜亂轉,坐在床上癡癡地笑開了。
“噥,你自己看一看,露餡了可不怪我。”老花說著,手在腰間一抹,朝小乞兒丟去一本藍冊子,便又繼續喝茶了。
小乞兒接過丟來的藍冊子,拿著細細瞧,講的都是皇城白家的事,有幾脈分支,家族老祖宗等等,不敢錯過一個字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