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雲中月 第五十六章 心上住了人,住了心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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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大!”
    “老大!”
    冀北的話才剛出口,身前的一眾漢子便焦急看過來,眼中閃著許多光芒。
    場麵一時有些沉寂,兩方具沒說話,顧流風看著山匪口中稱作老大的儒雅青衫,目中滿是疑惑。
    冀北一一朝眼前的人看過去,都把眼對在一起,誰都不肯讓半步。
    “回去!”
    同樣的兩個字,這次說出的語氣卻重了許多,帶著些曆嗬的味道,這也大概是這些年來山匪們所見那道儒衫最嚴肅的一次,可他們依舊不讓。
    “老大,兄弟們不會走的。”前時受傷的黑漢被一人攙著,目中堅毅地看著他。
    “給句痛快的!”顧流風看著這樣的場麵哪裏還沉得住,大喜的日子,本就被耽誤了許久,再等下去吉時怕都得誤了。
    “走!”儒雅青衫口中再爆喝一句,猛地在村路上炸開,驚起林子裏的許多飛鳥來。
    “兄弟們,搶回去!”那黑漢目中的精芒驟然閃亮,同樣是一聲喝,頓時嘴角的鮮血又被牽扯著吐了出來。
    一眾山匪提刀狠劈過去,早在一旁不敢鬆懈的護衛趕忙攔了下來,又是金鐵嗡鳴聲攪在一起,還有一聲聲漢子們口中的堅決。
    黑漢最後看了冀北一眼,目中紅芒閃爍,踉蹌,卻依舊提刀揮去,麵目全都猙獰在一起。
    頓有風沙迷了眼,冀北心中又何嚐不是一陣陣的歎息啊!
    考不上秀才的他又回到昔日的小鎮,卻在林子裏遇到了一眾山匪。一眾山匪劫財來,可他哪有分文,就要打他,卻被自己給收拾了逃跑去。可這還不止,叔父一家早搬走了,無去處的他就把土匪窩給端了,直直搶了人家的山大王,要教化這些土匪行善。
    剛開始哪有人肯聽他的,那他便給說聖人的一套道理,被說煩了,打怕了,就不得不去做。可慢慢的,當一眾土匪也感受到被人尊敬的那種微弱的雀躍時,心裏也是極高興的,這才明白那青年的好來,心甘情願地稱聲老大,縱然一夥山匪沒一個比他小的,卻都不害臊。
    冀北看著眼前染了許多血的粗漢們,誰又懂得他們的可愛啊!
    “住手!”
    猛地一聲曆喝從旁炸起,那儒雅青衫的眼中有一片尖銳的光芒被頂了出來。
    那喝聲似在所有人耳邊炸響一般,頓時將眾人都驚得停下來。
    小乞兒眼中驟然瞪大,不可思議地看著那道儒衫青衣,隨著那聲爆喝聲的傳出,他隱約感覺有氣流從冀北身上激起,將腳下的黃土微不可察地揚起了些,雖然隻有一些,可破了兩次梏的小乞兒怎麽看不出那意味著什麽!
    冀北邁開了第一步,沉沉地往顧流風的方向走去。他走得很慢,讓一眾護衛都搞不懂,頓時便有人擋了上去,可山匪一方卻都沒動,反是眼中的光芒驟然亮開,有許多水汽。
    那擋來的護衛一刀劈去,卻被冀北側身閃過,動作顯得極輕柔,可這次,小乞兒確切地感受到了那一股氣流的存在。
    破梏境!
    麵前的儒雅青衫竟是修道路上的人物,這是誰也沒想到的。當然,這些小鎮上的護衛又哪裏懂得,那被閃過的漢子緊接著又是一刀砍去,卻被冀北拍在刀身上,連帶著人都摔在一旁。
    他依舊是一步步慢慢走過去,周圍又有許多道身影驟然圍攏過來,可這才一擁而上,頓時便被一股氣流推著退開,目中猛然驚瞪!
    一人不敵,多人不敵,就更多人湧上去,可山匪那邊還虎視著,哪裏趕放鬆。這一批批圍過去,卻如何也傷不了那青衫一絲一毫,反倒是被青衫推上的,可都摔慘了。
    一眾護衛也不傻,衝了許多次把膽子也衝沒了,滿目懼色地看著冀北一步步走過去,隻拿刀指著,卻不再敢向前。
    “她喜歡你嗎?”冀北緩步站在了顧流風麵前。此時的顧流風騎在馬上,比冀北高出許多,可在那儒雅的麵龐上,顧流風卻感受到了十足的壓力,腳下的馬匹似乎有些腿軟,他的腳也同樣隱隱顫抖,卻死死蹬直,隻聽見胸膛中不斷傳來的心跳聲,冷汗頓時順著額頭冒了出來。
    顧流風想開口說,可這話到了嘴邊,卻支吾住,目中縮著看麵前的青衫,張不出口來。
    仙人本事!此時的顧流風哪裏還不明白這看上去儒雅溫和的青年,竟然是傳說中的仙人!那可是整個丘山鎮都沒有的存在啊!
    冀北目中淡淡地等著他回答,可等了許久卻沒等到答案。
    “我喜歡她。”那淡淡的目色中猛然有光彩亮出來,很喜悅,在眼中打著轉,“所以我要搶她。”他抬眼看著麵前的顧流風,笑容溫和,可看在對麵人眼中卻又是另一番滋味了。
    冀北說不出什麽話,書上也讀過許多句子來說喜歡這件事,可想來想去都稱不上眼前的局麵,倒不如一句“我喜歡她”來得好聽。雖說有些落了讀書人的風雅,不是書上講得那般君子好逑,可這既是第二次騙自己的道義,那便不能搬出道義裏的那套來。
    冀北說完,一步步緩緩往顧流風後方走去,一旁眼中驚懼的眾人顫巍巍忙往邊上擠,讓出條道來。他眼中隻裝著那頂花轎,似乎能看透進去。
    “噠——”
    青衫柔緩的腳步聲中,突然傳來一聲不和諧的節律,踩在了所有人的心頭,都猛地跟著漏上一拍。一眾護衛都沒用,還要你一個毛頭小子做什麽?
    冀北的目光和小乞兒看著一起,目中有許多相似的東西,但那些不同的東西也十分明了。
    他還是沒停下腳步,緩緩朝前走去,四周人的呼吸似乎都要凝固起來,看著那道青衫儒雅從容,自己卻不敢淡定。
    呼——
    小乞兒先動了,見他猛然在地上一轉,手中的淩厲石子便朝著麵前的青衫飛割而去。一片石子跟著切過去,可那旋轉的石子尚未碰到冀北,就又被急急彈了回來,被小乞兒另一隻手中的短鞭擊飛。
    小乞兒目光沉下去,沒再動,沉重地看著冀北一步步踏來,想要去抽出腰間的那柄雉圭,卻又放了下,隻將手中的短鞭握緊。
    冀北到了身前,小乞兒猛然一鞭刺去,可那股氣流卻沒再彈來。眉中頓時一皺,小乞兒的短鞭更加狠辣地朝著他抽去,卻有股吸扯的力道猛地從手中傳來,還沒等小乞兒反應過來,已是連人帶鞭被扯了過去,又突然彈開。
    小乞兒頓時飛摔向一旁,可冀北腳步驟然一跨,身前那頂花轎四散炸裂,那轎中的人兒卻依舊坐著。
    本該等來的驚懼沒等到,四周的人看著那依舊沉坐的女子被跨步過去的青衫雙手托起,頓有氣流推開人群,冀北抱著水月朝山上奔去。
    小乞兒見狀彈身而起,也追過去,腳下步伐亦是不慢,遠遠地墜著。
    一眾人還驚看著,有些站不直腿,口鼻間的呼吸都跟著粗重了許多。驟聞金鐵鏗鏘,才放下的心又立刻捏了起來,愣看著一眾山匪也朝林中奔去,這才鬆了下來。
    顧流風坐在馬上,目中一片陰霾閃爍,可卻止不住自己不斷顫抖的雙腿,驟然伏在馬背上大口大口的喘息。這本是深冬的時節,可衣衫卻濕了一片,還不如那馱著他的馬匹鎮定。
    冀北並未拿氣勢壓他顧流風,確確實實是在問他的,可是顧流風哪裏感受的到,隻覺自己的呼吸都要被掐去。
    ……
    小乞兒追著老遠,這到了山頂,前方的人終於停了下來。
    那一路奔跑始終未被風吹去的紅色蓋頭,隨著兩人的停歇,被冷冽山風忽地掀起飄去,隻見那蓋頭下的女子滿目淚珠滾落,靜靜看著那雙久違的目光,喉間壓抑著。
    水月被冀北攬在懷裏,撲在肩頭,淚水打在青衫上,有些冰冰涼的,冀北的眼裏也些有晶瑩,卻沒落。今天不該流淚的……
    當冀北一步步踏向花轎時,小乞兒聽到了轎中女子的那聲,下手輕點,可哪裏需要輕點,自己分明是打不過的。
    或許他也打得過,畢竟腰裏的雉圭還沒使出來,小乞兒也不知道能不能傷到冀北。他被冀北推翻時本想抽劍挑過去,可是摔在地上的他卻被一股勁托了一下,不大疼的,這便沒再立馬起身,反而是看著冀北把人搶走。
    小乞兒望著擁著冀北的水月,一時不明白,便在樹下坐著,可還是笑得癡癡的,大概這是書中說的喜歡的感覺。
    他想到了青竹,那個女子的眼裏彎彎的好看,像竹葉的。
    小乞兒不明白,可那身後追來的一眾漢子卻明白著,小聲地湧過來要帶小乞兒走,卻還是激起了一片鬧騰,那攬在一處的兩人頓時鬆了手去。
    小乞兒見眾人來拉他,便要去打,可看著一群漢子眼中猥猥瑣瑣的意味,似乎又明白了什麽,那在老叫花看紅閣大姑娘的時候經常見的,便也被那夥山匪推搡著隱沒去。
    冀北看著麵前的人兒,有些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山峰上,一雙眸中晶瑩瑩,一雙眸中清亮亮,都好看。
    “我現在爬得進來了。”青衫突然笑起,眼中有很多天真。
    “門還開著。”紅衣也突然笑起,眼中有很多柔情。
    ……
    凜冽山風呼嘯,卻吹不進山頭的那一方土地,暖暖洋洋的。冬日本就是陽光明媚的季節,心上住了人,寒冷便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