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雲中月 第五十五章 就騙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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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丘山鎮氣氛隨著水月的婚嫁醞釀而起,人流的湧動也頻繁了許多,好些都是外來送貨的商販。顧家門前的大道早早便準備好了布設,熱熱鬧鬧的,多出些年節的氣氛來。
    冬至是這一年到頭最寒冷的日子,可此時的丘山鎮卻籠罩在一片暖意之中,一大早顧家迎親的隊伍就出發了,遠遠地墜著一群人跟去看,口中細細碎碎的,那坐在馬匹上的紅衣郎風度頂天揚去。
    一路的嗩呐吹鼓得遠遠的,連水月在的那片小鎮都能聽見許多,劈裏啪啦的炮竹點了又點,鬧騰得喜慶哩。
    此時的水月靜靜地坐在妝台前,銅黃色的梳妝鏡映著那嘴邊掛著淡淡笑容的佳人。阿蘭給水月梳的頭,是村裏嫁女的樣式。一頭青絲細細地盤起,錯攏著,金亮亮的掛飾墜在頭上,簪花戴去,明珠別起,鳳翎垂耳,紅唇輕輕一抿,越發得鮮豔。
    水月的阿爹推在一木輪椅上看著自己待嫁的女兒,眼中滿是喜色,微微有些顫抖著。
    終於那震天響的嗩呐聲到了村口,到了門外,惹得好一眾村民都圍攏了過來,羨慕得很呢。傍上顧家這隻大胳膊,後半輩子可都不用愁去。
    在一片細碎低語聲中,水月被迎上了花轎,那紅色蓋頭中隱隱沒沒的,瞧不出真切的表情。
    小乞兒也跟著隊伍一起往丘山鎮去,是水月要她做得伴童,沒有成雙對的,隻有他一人,多少有些孤單。
    禮節習俗按照水月要求從簡,不喜大富招搖,顧流風也隻好順著她,可依舊是大貴人家的氣勢。
    迎到了美嬌娘,這一路的吹鼓聲就更厲害了,要歡喜得破天去,可確實有些把人心都給吹得亂攪在一起。
    “嗖!嗖!嗖!”
    這才行到一半的路程,道路旁的林子中許多粗漢便跳出來,拿著明晃晃的大刀指向迎親隊伍。
    顧流風驟然勒馬停下,將眼睛眯在一起看著麵前跳出來的十多人。
    “什麽時候,土匪都講道義了?”嘴角掐著一抹冷冷的笑容,看著麵前的一眾山匪,把眼神瞟上天去,顧流風滿是不屑地說道。
    一眾土匪正是從前小乞兒見過的那一夥。
    就在昨天,顧家突然收到土匪要來搶親的消息,送信的下人說是土匪頭子親自通知的,很是了不得,這年頭殺人搶親還帶提前打招呼的呢。
    顧家自然不放在眼裏,但這迎親路上也的確是不得不小心的,隻不過這山匪傳來的消息讓他們更謹慎些罷了,可這心裏還是不屑的。
    “我們土匪也行得光明磊落。”那領頭的黑漢舉著大刀扛在肩上,微昂著下巴,有些傲道。確實是他去顧家通的信,要搶便要光明正大的搶,不能讓老大心裏留下不痛快,雖做的土匪行徑,走的還是光明的大道去,誰敢說個沒理?不落人口舌的。
    “怎麽?要動手?”隨著顧流風這句話說出,迎親隊伍中的大半人也把藏著的刀劍抽出來,一片金鐵聲在村路上炸開。
    “什麽事?”水月在轎中輕問了聲,她知道小乞兒一定跟在旁邊的。
    “土匪來搶親了。”
    轎中人聞言沒再說話,隨著這句話沉了下去。
    對麵的黑漢見一隊伍中有三十左右的人都帶著刀劍,卻不把眉頭皺一下。他來之前就已經想得很清楚了,無論如何也得把這小娘子給老大搶回去,哪怕事後挨罵也值得。
    可他殊不知自己此時的行動卻都在冀北的眼中,那個沉沉看山下風景的人怎麽會不知道這件事,可卻他沒有出手阻止,甚至是手下們對他的蒙騙也裝著不懂。或許是心中也還有那一絲的期待吧,哪怕一絲。
    此時的冀北站在一處山崖上,正好能看見山腳下的場麵,微微閉上了眼,隻有山風嗚嗚和獵獵衣袍的響聲在耳邊回蕩。
    騙自己的道義一次,就一次。
    ……
    山腳下的那處火熱頓時被勾了起來,一眾山匪是如何也不肯讓道的,那便隻有手裏見章法能耐了。
    “小兄弟,替我護好水月。”前方的顧流風朝著小乞兒喊了一聲,小乞兒的背景和手段他還是查過的。手段極高,雖然查不出什麽背景,但至少和山匪不是一夥的便足夠了。
    迎親隊伍和搶親的山匪頓時撞在一起,刀劍的嗡鳴聲炸開。
    山匪都是林子裏摸爬滾打起來的野路子,雖然招式不夠,但凶狠勁是十足的。一眾山匪悍不畏死地衝過去,頓時將迎親隊伍都劈得膽顫,雖然人數比山匪還多一半,可一時都縮手縮腳地躲,倒像是要被攻破去。
    “兄弟們!給老大搶回去!”那領頭黑汗大喝一聲,眼圓錚錚的,就隻有這一個念頭。眾山匪也不孬,具是狠辣的架勢拚殺,激起一片流雲翻轉。
    迎親隊一時落了下風,隻是堪堪擋住,看得顧流風眼裏急,嘴邊罵了好多句廢物來。
    “噗——”隊中的一男子頓時抵擋不急,山匪的大刀來勢凶猛,隻是匆匆抵了一下,一時便被刀鋒砍在了肩上,血水猛地打在黃土上,頓有紅光觸目!
    一眾混亂中的第一刹血光燃起來,確實是驚人心的,迎親的一眾護衛心裏的狠意也跟著被扯起來,再不見點真本事,非得被土匪全端了。這麵對死亡的威脅,誰還不去拚一拚啊!
    有了第一刀的入肉流血,緊接著刀劍聲頓時便更響亮起來,前時還守著的眾人也打開架勢,小命緊得很啊!
    金鐵鏗鏘在村路上不斷炸響,看著自己一方總算有了還手之力,顧流風也稍稍安了點心,好說是鎮上武館、鏢局的厲害手段,人數還占優,怎麽也扛得下來的。
    顧流風朝著身後的花轎看去,依舊是一片靜靜的,外邊的刀劍聲一連片,似乎都沒能激起轎中人的一點慌張。
    的確,此時的水月目中沉沉的,耳邊的一陣轟鳴都沒聽進去,隻把許多神色放在眼裏掙紮,有淚珠從眼中滾出來,割在臉上,一道道的。
    又如何,又如何……
    刀劍炸開,地上的黃土被一片片的血水染紅去,卻又在腳底的摩擦中被踩開。雙方的許多人都帶傷了,甚至有手臂都斷去的,可還沒有倒下的。
    山匪是莽不錯,可也明白自己方占著劣勢,倒下一個就很可能倒下許多個去,雖然架勢狠辣,但要害還是得避著些,就算倒下,也得給對方帶下去兩個,對得起弟兄們。
    那山崖上的男子,聽著激打在風中的那些刀劍聲,緩緩睜開了眼,雖隔了許遠,似也能夠清晰瞧見一般,也有水汽在眼眶裏轉。這些漢子都與他朝夕相處了四五年的啊,有感情的,可是心裏的一些東西卻還是放不下。
    要是山匪順順利利地搶來轎中人,或許他真會騙自己的道義,可如今那山下的一眾漢子明顯不敵,身上中的傷越來越多,倒下隻不過是時間問題啊!
    救人!
    冀北猛然轉身朝著山下奔,一眾土匪是他兄弟,這同樣也是放不下的!
    ……
    山腳的狀況膠著,兩方都是打出了火氣,隻挑著要害打。領頭的黑漢猛吼了一聲,聲音從喉間沙啞地撕扯出來,連帶著一眾山匪目中猙獰起來。
    黑漢急急一刀朝著麵前人的左肩奮力砍去,對方一時脫力招架不住,整條手臂被削了下來。可那人也不是善茬,眼看架不住,目中狠辣猛地一凝,大刀直捅進黑漢的腹中,從背後穿了出來。
    “啊——”
    那被一刀削去臂膀的男子睜目痛呼,隨著一臂掉落的同時,黑漢的腹部也有汩汩的血水湧出,沉重地打在地上。
    一刀還不止,黑漢順著臂膀砍下,刀鋒一轉,再次朝著那男子攔腰截去。對麵皺著眼吃痛的人哪裏扛得下,鋒利勁頓時劃破腸子,目中猛然瞪開,卻再也閉不上了。
    黑漢邊吐著血,邊扯著嘴角,帶著癡癡邪邪的笑。
    這場上的狠辣氣氛隨著那一刀兩斷去的身軀砸在地上,驟然變得更淩厲起來,招招都帶著血水揚起。
    剛砍完一人,腹部不斷淌血的黑漢,麵對另一人劈來的大刀,吃力地擋開,卻擠著肚子裏的血流得更凶狠起來。
    有兩人頓時朝他撲來,前後都砍去。
    黑漢目中一狠,挑著麵前一人悍然揮刀砸去,絲毫不顧身後那要穿心而過的一刀。
    “叮!”
    頓有刀身嗡鳴,極刺耳地在這片刀劍聲中炸開,那在黑漢麵前揮刀而去的男子目中頓時一凝,手還停在空中,卻轟然倒下了。
    黑漢身後的那柄凶刀也沒刺進去,場麵似乎隨著這聲刺耳的嗡鳴聲驟然有些安靜下來。
    顧流風抬眼朝前望去,卻隻看見一位青衫儒生,頓時眉頭便深深地皺在了一起。
    “水月姐。”小乞兒偏著頭朝轎中喊了一句。
    “嗯。”
    可水月隻是回應了聲便又沉默了下來去。
    猛然安靜下來的場麵,隻聽得到那緩緩走來的青衫腳步微微蹭在黃土地上的聲響,一聲聲踏過來。
    “老大。”捂著腸子的黑漢窘著臉喊了句,那青衫朝他瞪去一眼,一手直接抬起朝著他腦袋抽下,可另一手卻點在了他的腹間。
    被痛打大漢腆著黑臉憨笑,目中卻挺高興的。
    冀北看了眼他,又環著看了四周熟悉的身影,淡淡的語氣便從口中傳來。
    “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