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 3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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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定奇臉一僵,心裏有點虛,但還是硬著頭皮道:“什麽賬本?”
    芸娘才不會留下賬本,她根本就沒有想過一直這樣守寡下去。再者貼補娘家已經是十年前的事了,之後其管家權被奪,韓家可沒再占到什麽便宜。
    為此他還著夫人來了一趟範州府,隻好巧不巧遇上芸娘得了傷寒。夫人怕染上,連人都不見一麵,便打道回桐州。
    見這韓賊如此囂張,周老管家厲聲斥道:“什麽賬本?你自個心裏清楚。十五年前我家大爺才喪,韓家幾個婆娘就上門了。關起緋雲院,嘀嘀咕咕,想的是什別以為旁人看不出。
    大奶奶舍不得幼子,隻能與你們虛與委蛇,任你們予取予求。”掏出掖在袖子裏的方巾,擦過老眼,眼淚嘩嘩流,滿是憤恨吼道:“四年啊,楚家掏空家底,養了桐州韓氏四年啊……”
    屋外院子裏,來奔喪的幾位韓家婦人變了臉。跟著一道的家丁,都低下了頭,恨不能捂上耳朵。
    “你這老東西吼什吼?”正院外站著不少上門吊喪的人。若不是顧著身份,韓定奇都想上去撕了那貨的嘴。
    “都是我們楚家把你們喂得太飽了,才叫你有勁兒在此欺我家少爺。你等著我現在就去取賬本來。”
    周老管家衣擺一提,大闊步衝出主院,也不管旁人眼光,一邊走一邊哭嚎:“大奶奶呀您走得不安啊…生前千般謀劃,少爺還是躲不過韓氏那群專吸人血的惡鬼……”
    韓定奇聽著那些話,腿都站不穩,被氣得臉紅脖子粗。心裏也生了疑,難道韓芸娘真的留了賬本?
    楚陌看著人,眼裏流過寒芒:“韓家花用我楚家多少,你當了這麽多年的家主該是十分清楚。一會賬本拿來,你好好瞧一瞧,看是否有出入。若無,那還請你盡快清賬。”
    韓氏坐緋雲院管家,出入府的銀錢、物件太爺一清二楚。今日的難堪,都是韓家自找的。
    “你渾說什麽?我桐州府韓家幾百年的大氏族,族裏產業繁多,真正的鍾鳴鼎食之戶。你要給你楚家長臉,也不看看小小楚家能不能奉養得起?”
    這笑話不錯。楚陌冷嗤:“但願你一會看過賬本之後,也能拿出你大氏族的朗朗之氣,可憐可憐我小小楚家,爽快地還銀,以解小楚家當前的饑寒。”
    “你…你娘就是這麽教你與長輩說話的?”
    此刻韓定奇心裏已經偏向於楚陌和那老貨所言,韓芸娘一直在跟娘家做戲。再想她到死都沒離了楚家這窩,更是愈發認定。
    “我娘嗎?”楚陌竟笑了,笑得眼中生晶瑩,晶瑩晃晃顫顫,落寞道:“她教我的東西可多了。”不再盯著韓定奇,雙目空放,“譬如為達目的,不折手段;己所不欲,強施於人;寬於待己,嚴於律人……”
    “你這是在說你娘?”韓定奇像是尋著了把柄,也學起周老管家大聲吼起來:“她屍骨還未寒。”
    楚陌眼皮一落,再掀起時眼中已恢複清明:“這些話你聽進耳裏,也不覺得羞恥?可都是在講你們桐州韓氏。”
    “你……”
    “少爺,老奴把賬本取來了。”
    周老管家捧著一摞舊賬本,一路跑一路喊:“大奶奶臨走前,再三叮囑一定要收好。說韓家來人,若是客氣,咱們就認了。若是張狂,那也別再忍了嗚啊…大奶奶呀…您就這麽走了,留老的老小的小在世上,可怎麽應對那群財狼呀……”
    前院裏吊喪的人,瞧著那發舊的賬本,竊竊私語。
    混在其中的遲瀟適時地出聲:“桐州韓家也太不是人了,陌哥她娘的棺柩還在緋雲院裏躺著。他們仗著身份,阻斷發喪,將逝者置於何地?”
    陳二道立馬接上:“大概是看陌哥家裏還有幾畝地。”
    “臭不要臉的,秋收時老太爺忙得都脫了層皮,現又病了。一個土埋半截身的大老爺們,欺負一個十七歲的孩子。這就是大氏族的風範,今兒我們也開眼了。”
    有了帶頭,人群裏的私語漸漸壓不住聲了。站在主院裏,幾個打扮貴重的婦人,麵上黑沉。
    周老管家跑進主院,看都不看那些醃臢東西,直衝堂室:“少爺,老奴來了,大奶奶呀,少爺也是無法了……”
    一見那泛黃的賬本,韓定奇雙目一縮,看賬本被送到近前,右手大力一揮喝道:“簡直胡鬧,莫須有的東西也配拿來予我過目?”沉著臉背手快步離開。
    他一走,幾個婦人沒有猶疑,領著一眾家丁立馬跟上。
    主院清靜了,周老管家撿起地上的賬本:“少爺,接下來怎麽辦?”彈了彈本上的灰塵。
    “繼續發喪。”楚陌後仰,背靠著太師椅:“喪事從簡。楚家現在窮困,等辦完喪事,著人敲鑼打鼓帶著賬本去桐州府要銀子。”
    周老管家氣恨:“肯定一文都討不回來。但有一回大張旗鼓地要銀,韓家日後也不敢再上咱們家門了。”
    楚陌手指輕彈著椅把,薄唇微抿,半闔著眼眸。現在不給,日後他總能叫韓家砸鍋賣鐵把吃進去的,隻多不少地雙手奉還。
    那銀子就算是送去廟裏、庵裏,便宜和尚、姑子,也絕不便宜桐州韓氏。他們花用一文,他爹都不會安息。
    “通知各地小園管事,讓他們將我母親病逝的消息透出去。”
    “這是作何?”周老管家不懂了:“少爺,您是不知道外頭有多少舉子盯著您嗎?”
    “所以啊,讓那些在顧忌我的,安心去京城趕考。”楚陌笑看迅爺爺:“沒了他們,說不定三年後,我能給您捧個狀元回來。”
    周老管家望著那祖宗,有點明白意思了:“那就好嘍。”算算時辰,去遲陵縣報喪的人應到了,“少爺,照林苑已經收拾出來了,下午開始燒炭驅濕。”
    “好,”楚陌右手食指抵住袖口,那裏很暖。她該是不會來,這個時候他也不願她來範州府。他不想吉家的任何一人,見到韓氏那張嘴臉,不管是活的還是死的。
    “您去忙吧。”
    吉家這頭,在接到喪信後,吉忠明老兩口就趕緊收拾了一番,提上早就準備好的兩隻箱籠上了馬車,匆匆啟程。
    吉安做好的一對抹額也被帶上了。另還有一隻銀底青鬆香囊,浸過她自製的甘菊純露,私裏交代給楚陌。
    將馬車送到村口,朱氏挽上小妹:“別擔心,善之是個能扛事的,他經得住。”話是這樣說,但心裏多少有些疼。才多大個人,就沒爹沒娘了。
    洪氏一手牽著閨女一手拉著小妹,不知該怎安慰?她想著等當家的從範州府歸來,帶上三孩子,也回娘家待兩天,鬧一鬧。
    爹娘年歲都不小了。
    “我沒事。”不知怎的吉安擔心不起來那人。細思兩人相處時的情境,她總覺自己忽視了什麽。還有在麵對老太爺與周老管家時,她……怎麽講呢,她感覺不到他們身上的沉重。
    吸一口涼氣,讓自己更清醒,垂下眼眸看仰望她的欣欣。
    欣欣衝她露齒一笑:“姑好看。”
    四人回了家中,就關上院門。
    楚家在辦著白事,陝東各州府也不平靜。尤以學子聚集眾多的縣學、府學、書院等地。
    “這麽一來,楚陌就得守孝三年。”一個頭戴綸巾的白衣中年男子,抱著雙臂倚靠著簷下木柱。已經在思慮要不要搏一搏,萬一運道來了呢?
    邊上一身襴衫的青年眼露精光:“他才十七歲,此回赴京趕考,也未必能再像鄉試時。但是三年後,那就說不準了?”還有,楚陌沒爹沒娘了,老天真眷顧他。
    “確實。”背陽那位冠發青年,麵帶淺笑,甚溫和:“小三元,解元,若再摘得會元、狀元,那楚陌可就是六元及第,能史上留名了。”
    “山禾兄,也不必自謙,此回鄉試,您可就落於楚陌兩名。”
    “兩名之差,確勝千裏之遙。”冠發青年雙手背到後,眯起眼睛,看對麵白衣中年:“聽聞雲和年後也會來咱們三霖書院?”
    中年男子淡而笑之,意味深長道:“之前是這樣打算,但現在…就不一定了。”
    立在丈外,嘴上留一筆胡的中年杏眼男子,正是才入三霖書院兩日的吉彥。聽著周遭的話語,心對自己那位妹夫有了更深刻的認知。
    人在家中坐,卻能撼滿城士子。
    僅兩日,他已聽說有人退學赴京了。自己不該這麽急著來齊州府,若在家中,必是要隨爹娘去範州府吊喪。心中遺憾,但也無法。又想李管事今日去牙行,也不曉會不會有消息?
    教習嬤嬤並不好找,州府裏大戶又多,都爭著搶著,他是真的發急。
    吉彥不知,他急的事,很快就叫吉欣然自個解決了。來了州府,安頓好後,黃氏便有心帶閨女去成衣店裏瞧一瞧。買不買另說,但必須得知道這府城裏近日盛行什麽打扮。
    臨近東街口,經過司嬌坊時,與路上別的女子一般,二人低下頭不亂瞟不聽靡音,小碎步直直往前。就在母女快到街口時,坊裏突然傳出一重撥琴音。咚……
    戴著帷帽緊跟娘親的吉欣然,雙目不自禁地瞟向南,透過帽簷的縫隙隻得見一棵香樟樹。那香樟樹下倒著一拇指畸形的瘦弱老婦,嚇得她趕忙收回目光,腳下更是快了兩分。
    隻才走三步,徒然一頓,扭頭向南,抬手稍稍掀起帽簷,看那樹下暈厥的婦人。婦人囚首喪麵,看不清眉眼,隻下巴根處的一顆長毛的大黑痣尤為明顯。
    吉欣然雙目勒大,看過黑痣後,目光下移,盯著婦人那根畸形的拇指,用力吞咽著,是譚靈芷的那個教習嬤嬤嗎?一樣的大黑痣,右手拇指畸形。
    是她嗎?
    走在前的黃氏到街口,回頭見女兒駐足在兩丈外,盯著司嬌坊門前的香樟樹看,頓時急道:“快點過來。”
    譚靈芷的那個教習嬤嬤,叫樟雨,右手拇指並非天生畸形,而是年幼時勾挑弦所致。除了精通管弦外,一手點妝技藝亦非常出色。
    就譚靈芷那五分長相,經樟雨手,立時可達貌美。吉欣然不想錯過此等助益:“娘,那裏有個人好像快不行了?”
    黃氏惱道:“我們管不了。”
    “她一身襤褸,料子粗糙,應不是被司嬌坊扔出的。”吉欣然不管,已移步往香樟樹下:“我們帶她去醫館。”
    “你……”黃氏氣極,但當街她也不好發作,隻得回身快步上去:“你做什?”
    吉欣然嘴抵到她娘耳邊:“您瞅那人的右手,我之前在姥爺書肆裏聽人說,年少時撥弦撥傷了,指就會成那樣。”
    還真有此事,黃氏也曾聽她爹講過,細觀那婦人的右手拇指,指根粗大,心思活泛了。假意阻撓兩聲,便順了閨女。兩人架起婦人,調頭往醫館。
    此行一絲不差的落盡了對街一錦衣青年眼中。青年紅綢綁發,眉長入鬢,一雙帶媚的柳葉眼,似能勾魂,鼻若懸膽,隻唇顯薄了稍稍。
    寒風掠過,帶起吉欣然的兩片帽簷,杏目中有驚。青年見之,眸中泛起蕩漾,唇角不自覺地上揚。
    “少爺。”跟著的書童,背著書箱,還在發愁:“您到底有沒有想好?”
    “想好什麽?”聲音柔柔,咬字清晰。青年斂下眼睫:“書嶽樓裏那些士子所言聽著似很有理,但其中多少都藏著些刺。我本沒打算趕明年會試,就按著原定的來吧。”
    “可是……”
    “可是什麽?”青年起步右拐:“我現在的學識還差點火候,明年赴考危險了些。沒有十拿九穩的把握,何必去受九日煎熬?
    況且就算我明年會試摘得榜首,那些士子也會拿楚陌說事。與其這般,還不如與他同場再爭一回。”
    “行吧,您說得都在理。”書童耷拉著腦袋,但願您能說服家中老爺。
    青年笑笑,他知道小風在擔心什。無論爹做何想,他已打定主意到三霖書院再讀一年,然後去江南遊學。至於老師那封信……他詹雲和七尺男兒,絕不會娶津州駱氏女。
    那駱溫婷心有所屬,即張首輔嫡孫張培立。別人也許不知,但他卻是親眼所見,兩人早已有私。張、駱兩氏族向來親厚,那何不成全這份情緣?說到底,還是駱斌雲沒了。
    沒爹又無兄弟,駱氏嫡三房就等於折了。駱溫婷於張培立一點助益都無,張培立爹娘又豈會願意?
    張家不稀罕的女子,許給他。他就該千恩萬謝,然後乖乖迎回家供著?不怪楚陌不稀罕那鹿鳴宴,他去了都有些悔,覺被狗盯上了。
    ……………………
    吉家兩老,一去半月才歸,帶回滿滿一車的箱籠。到家中,吉孟氏就支使兩兒子、大孫子,將壓在下的六隻漆木箱子送進東耳房。旁的幾隻抬到正屋,等三房人回來一道分。
    “這是給你的。”吉孟氏把一尺寬的木盒子,遞向跟著老二滿屋跑的小孫女。範州府最有名的牛乳糖,不甚甜,加了花生、核桃在裏,六錢銀子一斤。
    欣欣看了看她爹。吉俞稀罕得要命,半蹲下抱住就張大口,輕咬上閨女粉粉嫩的頰。一口下去,滿足極了。
    “拿著,這糖不會長腿。你小姑父特地讓周老管家備的。”
    “你渾說什呢?”吉孟氏一巴掌打在兒子後頸,怒瞪斥道:“還沒成親,叫叔。”
    吉俞卻不當回事,就善之對小妹那勁兒?恨不能把自己家全搬給她。小妹一隻十文錢的繡囊,他當個寶一樣掖在袖中,都舍不得掛。
    他瞧得清清楚楚。給小妹的箱籠裏,不是錦緞,就是硝製好的皮子。那皮子整張整張的,一看就不是陝東這一片能弄到的。
    再想想此回他們到範州府楚田鎮瞅見的那…那家景!別說東溪鎮了,整個遲陵縣也找不出一般富裕的。
    他還聽聞一說,和藹可親的老太爺幾十年前在遼邊那是響當當。
    雖是馬匪,但人老太爺識時務,一見立國趕緊做回良民。新朝誰會去追究?沒要上門招安就偷著樂了。
    “娘,您和爹還是盡早想想怎麽給小妹備嫁妝吧?我也想想。”
    懷裏抱著的這個暖和和,小肚子一挺一挺的。小妹的恩,他跟媳婦這輩子都難還清。為小妹備上一份嫁妝,不管厚薄,是他心意。
    見閨女已經把牛乳糖吃到嘴了,吉俞忍不住又親了親。
    還沒跟當家的說上話的洪氏,瞧婆母發愁,心裏多少有點底了。手摸上閨女的羊頭帽,寒因寺那老師父說欣欣命劫破了。她現在是真信了。
    何止吉孟氏發愁,坐在炕上的吉忠明眉頭也撫不平了。他和老妻手裏,大概還有六百兩銀,原想著拿五百兩給丫兒壓箱底,現在卻覺薄了點。
    就善之備的那六箱物件,也不止五百兩銀。他也是真沒想到楚家富庶成那般,楚田鎮良田,十有七八都姓楚。
    吉安看過箱中物,來了正屋:“爹娘,咱不比著楚家家景備,就照著原想的來。”
    “你是沒見過人家屋宇。”吉孟氏想說那氣派她隻在縣裏瞅過。
    “楚陌又不是不知道咱家什樣,您和爹不要拐死角旮旯裏。”吉安以為:“楚家人丁簡單,沒那麽多彎彎繞繞,也無需什應酬、打點。楚陌在銀錢上,也不用我幫扶。”
    吉孟氏歎氣:“理是這個理,但……”
    “那就別多想了。我可不會讓你們傾全家之力,把我送出門子。然後自個節衣縮食,吃糠咽菜。”吉安戳了戳欣欣鼓著的小腮幫子。
    欣欣拿了一塊糖,踮著小腳高舉起:“姑吃。”
    看著那沾了口水的小爪子,緊緊握著糖塊。吉安笑著壓下,將小爪子送到二哥嘴邊:“姑不吃,給你爹吃。”
    “我生的我不嫌。”吉俞嘴一張,連手吞。洪氏見閨女虎著臉急急忙忙把小手往外拽,樂了:“我咋記得她是我喊了一上午生下的?”
    吉俞後仰,倚在媳婦腿上:“對,你勞苦功高哈哈……”
    瞥了一眼笑鬧的兒子,吉孟氏上前拉閨女,出正屋往耳房去:“娘跟你好好說道說道楚家。”
    東耳房裏,辛語正理著箱籠。到吉家快一年了,她能吃,身子的虧補了回來。近來開始抽條,姑又給了她幾身衣服。見人進屋,忙放下手中的活,去倒茶。
    入了裏間,吉孟氏坐到炕上:“我們才到楚田鎮,周老管家就來接了。人問這是哪家親戚?老管家一口應,說是親家。內院裏沒女眷,老管家直接將我們安排到內院……”
    吉安認真地聽著,心裏的疑思再起。
    “上百人來吊喪,這還是從簡的。”說到此,吉孟氏凝眉:“就是不知為何棺柩隻在家停了七天,便直接下葬了。像他們這樣的大戶人家,沒這麽倉促的。”
    難道是因著老太爺還在,有忌諱?
    “舅家同意?”吉安眼底一動。
    吉孟氏搖了搖頭:“沒見著舅家人,”頭靠著閨女,“聽說我們還沒到的時候,陌哥兒跟舅家人吵了一架。”人把家裏事安排得井井有條的,他們也不好多問。該吃席吃席,該抽帕子擦眼淚就擦眼淚。
    “我做的扶額呢?”
    “交給陌哥兒了。”吉孟氏從袖裏掏出一封信:“他請你爹轉交給你。”
    接了信,吉安瞅向她娘,見沒有要走的意思,不禁彎唇,當麵將信拆開。從裏抽出紙,瞧見印出的墨跡,母女兩頓時笑了。
    “他心思倒是別致,旁人作詩,他給你畫繡樣子。”吉孟氏起身:“我回去再想想你之前的那番話。家境如此,咱們確實是現刨也刨不出多少銀錢來。”
    吉安相送:“我是什樣人,您和爹該十分清楚。日子是自己過的,爹娘貼補厚重隻能快意一時。若想一世歡喜,還是得靠己身。”
    “你太過懂事了。”吉孟氏用力握了握暖暖的手:“回屋吧,好好看看咱楚解元畫的繡樣子是不是更靈動?”
    “好。”吉安目送她娘進了正屋,回頭拿了繡樣冊子翻開,取出之前夾在其中的尺寸,咧嘴笑開。
    給了皮子、緞子,箱底放了尺寸,這又送來繡樣子。她就沒見過此般含蓄又直白的索要,那人當真是吃定她了。
    “姑,您在笑什?”辛語騰出了兩隻空箱,準備將緞子按顏色深淺分裝。
    “沒什。”吉安發現那人挺會得寸進尺,腦中浮現他癡看自己的樣兒。心想著,正好近日閑,就先縱他一時。她也實在看不得他得一繡囊,就滿足的樣兒。
    吉家一行才回來幾天,範州府那又來人了。還是送禮,不過不是送給吉安的,而是予吉誠、吉俞二人。
    “趕緊的,你現在就去私塾告假。”洪氏蹲在地,緊緊抱著一隻紅木箱子,兩眼放光地盯著箱中那些書和文稿。這些可都是妹夫考院試、鄉試時累下的,千金難求。
    不止洪氏,現朱氏也是對那妹夫一千一萬個滿意。老三都考中舉人了,可也沒想過把書稿舍出來。
    吉忠明笑得老眼眯成一條線,抬手撫須連說:“善之有心了。”吉俞瞧他媳婦那樣,無奈極了。不過…目光落到她抱著的那箱書上,也有些亢奮。
    吉誠已經拿了一本手稿翻開,一眼見字露驚歎:“善之這字也太漂亮了。行書順滑,但一撇一捺均能見遒勁。手腕力道不足,可寫不出。”
    “確實漂亮。”吉忠明一直都以寫得一手好字為傲,但今日見了善之的,不禁汗顏。
    吉俞挨過去看了一會,在媳婦的怒目下,轉身往外:“我去私塾告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