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白帝托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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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定蜀漢!
    一輪紅日自東方冉冉升起,照在那飽經戰火千瘡百孔的城牆上,亂世三國又迎來了新的一天。
    秭歸城外,劉禪肅然而立,晨風吹蕩起身上的戰袍,獵獵作響。舉目四望,莽莽蒼穹,曠野寂靜,雖是夏日時分,卻並無多少人煙,越發感到身上擔子的沉重,仰天長歎“時不我待啊!”
    “報~~”
    一騎探馬流星而至,翻身下馬,跪地言道“殿下,陛下自到秭歸後,身染沉屙,臥床不起,日趨嚴重,後來略有好轉,轉而前往永安宮休養身體,目前並不在秭歸城內。”
    劉禪沉吟不語,曆史的車輪滾滾向前,那一刻終究還是不可避免嗎,搖了搖頭,不再多想,就讓一切順其自然吧,垂首問道“如今秭歸城內何人留守?”
    “鎮北將軍黃權。”
    劉禪放下心來,黃權此人文武兼備,也算是蜀漢政權為數不多可堪牧守一方的大將了,這次蜀軍故意在夷陵佯敗,總算改變了他的命運,不用再因為欲歸無路而無奈降魏了。
    劉禪不再猶豫,雙腿夾緊馬腹,策馬揚鞭,直奔永安而去,之後是趙統率領的八百先登營,杜路的六千洞溪漢軍(其餘劉寧投降人馬折在了山穀中)。大軍開拔,一時之間,官道上塵土飛揚。張苞、關興二將各領本部兵馬在秭歸城外就地紮營,協助鎮北將軍黃權守衛秭歸。
    由於心憂父皇劉備的身體,劉禪催著大軍疾行,一路日夜兼程。章武二年六月下旬,劉禪終於在日暮時分趕到了永安宮。夕陽西下,落日的餘暉透過密密的樹木,灑滿了永安宮的青瓦飛簷,轉進宮內,已是燈籠亮堂,明燭高燒。
    劉禪屏退左右,獨身一人,邁步而入。隻見暖黃色的燈光,照在劉備布滿皺紋的臉上,當年縱橫天下的梟雄,如今已被風霜染白了雙鬢,再不複當年的風采!青梅煮酒論英雄,戎馬一生為漢室,終究敵不過歲月的滄桑。
    那蒼老的身影,正吃力地抱著一卷竹簡,瘦骨嶙峋的雙手已然青筋畢露,微瘸的雙腿踏在纖塵不染的青磚地麵上,踱來踱去,思慮萬千,在燭光下拉出一道長長的影子。劉備突然一陣咳嗽,以手撫胸,痛苦的表情在臉上一閃而過,不以為意,猶自沉思著。
    劉禪靜靜地站在門口,凝視著這具身體的父親,眼前老人的影像有些恍惚,仿佛與那後世為了給兒子買房而操勞一生的老父親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劉禪不由得心中大慟,眼中的淚水不自覺地流了下來,順著臉龐滴落在地上…
    “父皇……”劉禪失聲喊道,三兩步衝上前去,將心力交瘁的老人緊緊抱住,擁在懷裏,不肯撒手。
    劉備全身一顫,目光落在劉禪的身上,仔細察看了一番,望著麵前的這張臉,滿心欣慰,溫言道“朕的兒子終於長大了,也知道心疼父親了。”劉備用布滿老繭的雙手給兒子拭去頰邊的淚,輕輕拍打著劉禪的背,猶恐他擔心自己的身體,輕聲撫慰道“朕身體還好,不用擔心,快坐下來給父皇說說夷陵戰況,陸遜小兒應該還不知道中了吾兒之計吧。”
    劉禪擔心父皇的身體狀況,簡要地把戰事經過敘述了一遍。聽到假扮自己的士兵不幸中箭而亡,劉備直起身來,吩咐道“公嗣,可不要虧待了此人。切記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千萬不能輕視我軍的普通士卒,他們才是我們大漢的基石啊!”
    劉禪點頭稱是,回稟劉備已經吩咐左右好生照料死者家人,勸道“父皇,您還是好好休息吧!兒臣已經長大了,可以為您分憂了。”
    直到看見劉備收起奏折,躺在榻上,閉目養神,劉禪才放下心來,躬身告退。
    這段時間劉備病重,劉禪親自端水送藥,寸步不離地陪在父皇身邊,甚至在室內搭了張小床,一天不落地伺候父皇,照顧得無微不至,贏得了朝中大臣的一致稱讚。也許真是劉禪的孝心感動了上天,在兒子的精心照料下,劉備的身體日漸好轉。
    眼看父皇的身體狀況一日好似一日,麵色也越來越紅潤,劉禪的心裏別提有多高興了。就在這時,東吳郡主孫尚香投江自盡的消息傳到了永安宮內。先後經曆過二弟關羽,三弟張飛無疾而終的打擊,孫夫人殉情的傳聞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劉備身患重病的身體再也經受不住了,至此一病不起。
    章武二年(公元222年)八月,劉備自知病入四肢,每日又哭關、張二弟並東吳孫夫人,病也越來越重,兩目昏花,厭見侍從之人,乃叱退左右,獨臥於龍榻之上,忽然驚覺,卻是夢到關羽張飛孫夫人,醒來想起昔日結義之恩,伉儷之情,長歎一聲“朕不久於人世矣!”遂遣使往成都,請丞相諸葛亮、尚書令李嚴等,又派心腹往江州,傳虎威將軍趙雲、太守吳懿等,星夜來永安宮,聽受遺命。
    這些天下來,劉禪忙得腳不沾地,頭都大了,一方麵要代理劉備處置國家政事,另一方麵要籌備、謀劃下一步的荊州攻略。現在各路大臣奉旨而來,又皆為國之重臣,劉禪身為儲君還必須親自出麵加以安排,務必不能怠慢了任何一位。
    幸好,劉禪前段時間的表現為他贏得了不少支持,再加上伐吳大軍並沒有元氣大傷。當十萬精銳旗幟鮮明地站在了太子身後時,蜀國各地一片噤聲,並沒有任何宵小之徒敢於在此時跳將出來。劉禪得以從容地調配各郡兵力,防止皇位交替之際出現任何意外和變亂。
    永安宮內,劉備病體沉重,已經到了彌留之際,傳旨召諸臣至塌前,取紙筆寫了遺詔,當場遞與眾臣傳閱,歎曰“朕不讀書,粗知大略。聖人雲‘鳥之將死,其鳴也哀;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朕本待與卿等同滅曹賊,共扶漢室,不幸中道而別。吾兒尚且年幼,今將公嗣托付眾卿,望汝等用心輔佐。”眾臣泣拜於地曰“願陛下將息龍體。臣等盡施犬馬之勞,以報陛下知遇之恩也。”
    劉備費力地睜開雙眼,見兒子劉禪跪在塌前,滿眼淚水,他緊緊地握住劉禪的雙手,輕輕拍了拍手背,慈愛地笑了,低聲叮囑道“公嗣,莫要忘了汝昔日軍中之言,先定蜀國於荊川,後興漢室於天下,完成朕未盡之事業,終結亂世,還大漢子民一個朗朗乾坤,朕在九泉之下亦可瞑目矣!”
    言畢,駕崩,壽六十二歲。
    劉禪握著老人的手,淚水再也壓抑不住,失聲痛哭起來,“父皇…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