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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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付文疑惑的再次轉了頭,他的眼睛裏有些東西正在慢慢消退。
    那種東西的名字,叫……
    恐懼。
    日子還是要慢慢地過,李江雨嫁到了張家,像浮生說的一模一樣,張府的人對她都很好,也很敬她,可張付文總是對她不冷不熱,當她滿心歡喜的想要與他說話時,張付文總能在一個恰當的時機推開她。
    李江雨的一顆心從原先的熱到溫,還是涼了下來。
    要說起來這張府也算是個寶地,府裏有院子有假山也有池子,這些天院子裏總是有鳥兒嘰嘰喳喳的叫。
    張付文正在書房讀書,李江雨在身旁研磨,歲月靜好,倒是一番平和景象。
    突然,張付文把書放下,站在書房外頭等著她。
    李江雨也不知如何是好,把磨放下,去了他身旁,她知道他有話對她說。
    張付文冷淡的語氣絲毫不變,他轉頭對剛剛出來的李江雨道,“我本是不願娶你的,李姑娘可要清楚。”
    李江雨心下已經有了準備,但還是沒有想到張付文竟然這樣利落直接,她微微低了頭,將那神色裏的不自然隱了去,心裏斟酌思量,慢慢道出了想說的話。
    “我明白的。”
    “張公子心裏一直有一個人。”
    她用了張公子。
    張付文見她毫不在乎,竟也大開天窗,“姑娘是個爽快人,跟著張某,姑娘也沒有什麽盼頭,我既不會和姑娘有什麽情誼,也沒有要了姑娘的身子,”
    他這話太過露骨,李江雨一時之間竟有些不知怎麽回答。
    張付文接著剛才的話題,麵不改色,但卻多了一絲情緒,“隻是張某……”
    “和離吧。”李江雨說了三個字,再也未曾偏頭看張付文一眼,她很累,這幾個月真的像掏空了心一樣,隻可憐她什麽也做不了,她隻能眼睜睜的看見他越走越遠。
    她不想追了,她累。
    李江雨心裏明白的,他哪裏會是那種顧及別人的性子,到時候隻怕他先說了這話,自己的處境恐怕更為尷尬,倒不如自己提了,倒也順了他的意。
    張付文聽到她說了這話,眼睛竟微微有些發紅,他愣愣地轉頭,看見了李江雨倔強的神色,原本想說的話,沒有說出來。
    張付文,他沒有給她答案。
    李江雨當晚就害了一場大病,這場病來勢洶洶,幾乎要了她半條命,大夫好好治著轉好了,誰能想到她好了第四天便走了。
    是夢嗎?
    她去了一個芍藥居,那裏麵還有兩個很漂亮的姑娘。
    她覺得她好像來過這裏。
    李江雨這次沒有哭,自始至終都沒有。
    “浮生姑娘,我可能挺不過去這場病了。”李江雨歎息,她這次臉色有些不好,竟有些發白,她手裏什麽都沒有,隻戴了一枚金約指,那是他們倆成婚時候的金約指。
    “你可想通了?”
    浮生並不高興,她甚至有些惱怒眼前的這個姑娘。
    李江雨像是沒看見她的不悅,將那枚金約指取了下來,“我還是想要得個明白,姑娘把這金約指先幫我留著吧。”
    浮生歎了口氣,不知該怎麽回答她。
    李江雨回去了,她回去討明白去了。
    張付文還是在書房裏,隻不過他好像很不耐,焦急的來回踱步,下人來來回回稟報了好幾次,他竟發了火。
    “去找!找最好的大夫!”張付文怒火中燒,將桌子上的硯台打翻了,墨早已幹了,他想起這是李江雨曾經磨過的硯盤,顫抖著把它從地上托了起來。
    他把下人支走了,竟抱著那塊硯台哭了起來,他剛開始時哭的十分隱忍,眼眸通紅的似是充血。
    “我那天,根本……沒有想要和離啊……”
    “隻是張某,知曉姑娘的情義,我自明白自己不是個好丈夫……”他開始自己說起那天晚上想要說的話。
    “我自知配不上姑娘的好意,我張付文是個薄情寡義之人!”
    月色如水,房裏穿出來男人的哭聲。
    “我想讓你喚我一聲‘薑羽哥哥’,可我知你喚的隻能是‘江雨哥哥’……”
    “這個世間,哪兒還有阿雯……”
    “我知你不是阿雯……你不是……”
    “我很害怕,我害怕自己忘了阿雯……”
    “我裝出一副疏遠你的樣子,是因為我根本就沒有辦法麵對現在的自己……”
    “我竟然……愛上了你……”
    我竟然因為你忘了阿雯。
    我竟然……快要忘了她了……
    李江雨的往張府跑著,她急急地在街上跑,心裏隻有張付文三個字。
    她一定要去告訴他,不管怎樣也要告訴他她的心意,她顧不得了!
    李江雨在路上跑著,她一下子踩了空。
    她醒了。
    她看到有人跪在她身旁哭。
    “夫人走了……”
    “夫人……”
    好像有開門的聲音,來的人很急,他的腳步聲亂了這屋子裏的哭聲。
    李江雨扭頭去看。
    “雨兒。”
    張付文的聲音顫抖著,他已經有些昏厥的跡象,他直直的看著李江雨。
    床上的李江雨閉著眼,她看不見。
    他第一次喚她:“雨兒。”
    他開始慟哭。
    李江雨很害怕,她不知道這是怎麽了,她怎麽會躺在床上呢,她分明站在這兒為什麽他們都看不見她!
    “張付文!”
    李江雨有些急切,她能感覺到自己快要消失了。
    “張付文!”
    李江雨一聲比一聲急切,可張付文始終沒有聽到。
    快要天亮了。
    “張付文!”
    李江雨已經是聲嘶力竭,她能感覺到自己聲音慢慢變小,她快要消失了,就快了……
    怎麽能!她還沒有告訴他!她還沒有啊!
    天邊出現光了,剛好照到了李江雨的屋子裏。
    隨著李江雨最後的一聲“張付文”,她再也沒有了意識。
    張付文突然轉了身,他聽到有人喊他。
    院子裏安詳的很,張府走了一個夫人,像是從來都沒有這個人一樣。
    熹扶歲手裏還拿著李江雨和“張付文”的那根紅線,手裏一空,卻發現那根紅線消失了。
    熹扶歲定了定神。
    “人入了輪回,心性是會變的。”
    浮生點了點頭,將那金約指放到了博古架上,若有所思。
    熹扶歲歎了口氣,但沒有什麽傷心之感。
    “他回來,想要找的人是阿雯,可殊不知這世間再也沒了阿雯。”
    浮生將那薰點了起來,似是對自己的想法有了動搖,“但他們為什麽要互相折磨呢?”
    浮生有些苦澀,她總是感情比熹扶歲要多一些愁,“前世的因,後世的果,前世阿雯眼睜睜的看著薑羽死在她麵前,這一世,薑羽也受了這個苦,想來是還清了吧。”
    熹扶歲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幾根紅線,“薑羽,仍沒有還李江雨的情債。”
    所以他們下一輩子,還是要互相折磨。
    浮生沒有聽明白熹扶歲的意思,呆呆的望著那金約指發神,熹扶歲把她轉了過來,很是鄭重的說,“浮生,你還敢給別人摻和了嗎?”
    浮生眼眶子變紅了,扭頭低著,暗自心傷。
    “誰能想到……他沒有喝那孟婆的湯。”
    “誰能想到,他為了阿雯,竟連孟婆湯也沒有喝……”
    “你說……這次張付……不,薑羽,他會不會喝孟婆湯啊……”
    付文……負雯,
    江雨……薑羽。
    張付文,將負雯,
    李江雨,離薑羽。
    我將你的名字,作為我的名字,記著你。
    可能這就是命數,若真是命中注定的人,早晚會來。
    可這次,我隻能讓你離開。
    但我一定會再見到你,你要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