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亂心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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熹扶歲被強行拉回現實,這次回來,卻沒有還魂的跡象。
“原來……她根本不是墜亡……”熹扶歲喃喃,隻覺得心裏像是被人剜了一刀,那麽小的孩子!他怎麽能下得去手!
久久,芍藥居裏傳出一聲歎息,“原來陳家是為了掩蓋這件事……才……”
熹扶歲木然地低頭盯著那楊花結,久久沒有回過神來,她臉色已經是格外的蒼白,將那枚楊花結攥了攥便再也支撐不住。
“浮生,我找到……魂……了。”
……
這些天過得十分的慢,從芍藥居回來後,熹扶歲隻覺得雲輕霧繞,那楊花結引出來的夢便是夜夜浮現在夢裏,攪得她不得安生。
巧著要去查陳圓圓的事,容戰那日卻來了相府。
熹扶歲那天在大堂裏見到他,礙於麵子雖是麵上雙眼含笑,可心裏已經是冷意陣陣,她望著容戰,不由得想起那個夢……和容戰腳下的……那些血肉堆積如山的屍體……
實在是讓人意難平。
“容戰拜見左相,”
容戰往後退了一步,低沉穩重的聲音傳來,他又給熹扶歲加禮,“大小姐。”
容戰今日仍是一身黑衣,卻不同往日的痞氣,他語氣有些壓抑竟像是在克製著什麽,熹扶歲本想著心應,卻仍舊什麽都讀不出來。
熹扶歲覺得容戰可能已經死了。
不然她的心應怎麽會什麽都讀不出來。
熹相和容戰調侃了幾句,便直入主題,“西陲的案子,大將軍可有眉目了。”
熹扶歲起身將那衣服整了整,深色很是有趣兒地挑了挑眉,冰冷開口:“父親,女兒先退下了。”
熹相點了點頭,熹扶歲有些不解地看了一眼容戰,轉身而去。
容戰和熹相聊了許久才從大堂裏出來。許是真的湊巧,熹扶歲本想著去西間的廂房打個茶玩兒,卻正巧被剛剛出來的容戰看見了。
“熹姑娘!”
容戰的聲音又是之前的痞裏痞氣,熹扶歲不由得歎了口氣,心想這人還真是裏外不一。
聞言,她回過頭直直地看了過去,有些僵硬地笑了笑說,“容將軍?”
容戰也毫不掩飾笑意,他長腿邁開的步子不大,很是一番逍遙自在,許是風有些暖意了,連他的聲音都多了些自然而然的隨和。
“今日多有叨擾,熹姑娘可不要怪罪。”他的手指輕輕敲著劍柄,一身黑色的勁裝顯得他此時更加英姿挺拔。
熹扶歲道了聲無事,便要離開和年箏去西間取茶。
“熹姑娘可想要打茶?”容戰看著她,竟不自覺的往下說了去,“聽說涼鴣茶館的茶甚是好喝,不若姑娘應了容某的約,去那茶館喝杯茶?”
今日容戰突然來了相府,和左相說了許久現在又要讓自己去喝茶,恐怕這件事沒那麽簡單。
她倒想明哲保身,剛想出聲拒絕可她那不省心的爹卻此刻從堂裏出來了,看了看此時相府門廊裏的樣子,他也是一頭霧水。
“容將軍,這是……”熹相道。
容戰有些尷尬的笑了笑,佯裝正式拱手道,“想邀千金茶館喝茶,可熹姑娘似是不願,容戰就先走了。”
熹相聞言大笑,“小女性子冷,將軍莫怪,說來今日也無事,扶歲,出去喝茶吧。”
容戰朝著熹相眨了眨眼。
熹相依然在熹扶歲麵前強撐著臉,他看了看熹扶歲,語氣很是威嚴,“早些回來。”
熹扶歲一臉不解,剛想開口說不想去卻沒成想自己被相府的侍從攙到了門外。
“小姐,您的裙邊收一收,壓著門了。”
那扇沉重的門咚的關上了。
屋外頭仍舊明媚,熹扶歲很是不解的看了看那扇門,隨即有些懊惱自己為什麽要出房門去西間拿茶。
“這……”容戰輕咳,指節敲著劍柄,那聲音不知為何聽起來竟有些慌亂,“涼鴣茶館,姑娘可還要去嗎。”
熹扶歲本就氣不打一處來,自是不想和他多說,她微微皺了眉,那好看的眸子此時正恨恨地盯著容戰,“已經如此了,還能去哪兒?”
容戰看著她,用笑掩住了他心底的那一絲慌亂的情緒,這司坊街上的人來來往往,倒是讓他們兩個之間有些尷尬的氣氛緩和了些。
容戰與她邊走邊說,“姑娘對容戰是不是有些誤會。”
熹扶歲有些惱怒,她踩著鞋的步子竟開始有些急,在絳雀時,傅零對許漁湘的態度她是見過的,他那種薄涼無情已經讓熹扶歲對他們這幾個人敬而遠之了,想來容戰這種性子,可能比起傅零隻能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冷血之人,她敬而遠之。
“將軍多慮,”熹扶歲偏頭看了看他,“隻是扶歲……覺得將軍和傅大人的性子很像。”
容戰有些意外,“像?姑娘為何說像?”
熹扶歲竟也毫不含糊,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那個夢的影響,隻聽見耳邊那街上叫賣的聲音,嘴裏卻是字字清晰。
“扶歲向來不念人情冷暖,卻也覺得將軍……冷血冷情。”
容戰身為將軍,戰場殺的人自是不在少數,想來戰場殺敵,為的是大齊的國疆,但這樣的冷兵器,熹扶歲隻是想想便是冷意陣陣。
她心裏從來不在意旁人的死,這麽多年來自己的心看這人世也一直覺得心都是涼的,想起那些人情冷暖做作樣子,她隻覺得人世不值,那時許漁湘為了傅零的還魂,她倒是能感受到一些熾熱的東西,然而許漁湘終歸不在了,那股子熾熱難免也就隔閡在她心外麵的地方。
人心,真是冷。
容戰怔了一怔,像是沒能想到她會這樣說,手裏指節的動作也停下了,“熹姑娘從何說起。”
其實熹扶歲說完便就後悔了,想來許漁湘走後讓所有人都不記得她了,又從何而來怪罪容戰,更何況容戰又有何錯處?他不過是與傅零有些交情,自己怎的就怪罪上他了?
熹扶歲一下子有些不安,“……將軍隻當……隻當我說笑,我本意不是如此。”她有些愧疚,其實她慣不是這樣遷怒旁人的,容戰本來也是個旁觀者,她思忖片刻,現下心裏對容戰竟隱隱生出了愧意。
容戰沉默許久,還是點了點頭。
旁邊傳來了賣糖花的叫賣聲。
“姑娘,司坊的糖花可是這京中一絕,”他眼中全是少年之氣,竟像是想起了什麽有意思的事情。
他轉身去了那攤子前將那糖花買下,回來把熹扶歲的手拉起來,然後將那糖花放了進去。
“姑娘心裏的意思我是猜不透,不過姑娘吃個糖花,心裏能不能不去想這些冷血的事?”
容戰說得認真,熹扶歲竟一時忘了自己的手裏已經被他輕輕放進去了一支糖花。
他輕輕開口,很是鄭重,這有些嘈亂的街熹扶歲竟一時間覺得安靜了不少,“女兒家要暖和一些,姑娘很是讓容戰覺得溫暖,卻不想心裏竟是冷的。”
“容戰不敢苟求,隻是希望姑娘的人世……能……”
心應一瞬,熹扶歲竟覺得她好像隱隱約約聽見了一聲: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