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鳴蜩--容郎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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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想著找你,可沒想渡瀾來了雲書,趕巧了無聊,倒不如回去罷了。”蕭衍道。
浮生下意識的握了握熹扶歲的手。
熹扶歲輕輕看了她一眼,旋即報以笑意地轉頭對蕭策承道,“將軍,這些日子多謝照顧了。”
蕭策承也同樣點頭,“姑娘客氣了。”
蕭衍有些驚異他們兩個人生疏卻不見仇意的關係,他不敢多言,隻好悻悻然作罷,試探出聲,“熹姑娘,渡瀾……你不打算回去了嗎?”
“爹爹他們天天也不管我,我倒不如在晏都這邊。”熹扶歲朝蕭衍俏麗地眨了眨眼睛,心裏卻在打著算盤。
蕭衍呆愣在原地,“你不會是失……”
熹扶歲心應,自然知道他想說什麽。
“我可要先走了,不和你說了。”熹扶歲不再多言,拉起浮生的手,轉身時再也控製不住眼中滾燙湧出的淚水。
蕭衍覺得事有蹊蹺,終究沒有回渡瀾。
浮生不知其意,被她拉著,腳下的步子也不由得加快,隻不明白她為何說熹相仍舊活著,“歲兒!你為何……”
“我要殺了他,讓他失去摯愛,失去全部!”熹扶歲突然冷血地笑起來,“生殺予奪,我本不該參與,可我也需讓這根紅線好好連著,先贖了我的禍,哪怕天劫魂魄消散,姻緣簿上的……不能錯。”
……
無邊風月轉瞬墨暗,天色浸透了豔霞,更是將她的小臉襯得越發精致靈動,涼意漸漫,烈陽緩緩歸,隻徒留一片餘白和一陣陣鼓動的西風,叫囂著悲切,卻又不真切。
蕭衍找到了在城樓上看日落的熹扶歲。
“熹姑娘。”
“三皇子,”熹扶歲點了點頭,“三皇子有話問我。”
蕭衍不再遮遮掩掩,直接挑明了心中所惑,“你……你不會失憶……”
熹扶歲靜靜的瞧著遠山漸漸被撤回的陰影,怡然說了句,“我都記得。我記得那三百多條人命。”
“你……”蕭衍根本沒有想過她會如此的說,實在是讓他驚愕失色,“那你今日為何……”
“三皇子,蕭策承什麽都記得,獨獨忘了我。”
蕭衍沒有過多驚訝,倒是心中有數,“今日我與他侃談了幾句,他早已忘了曾是容戰,隻記得現今的身份,蕭策承。”
蕭衍頓了頓,“蕭策承愛的,永遠都是江山。”
“那他呢。”
容戰呢。
“熹姑娘,你要嫁一個真正對你好的人,疼你疼到骨子裏的人。”
“那我可不可以……讓他為我尋晏都冬月的暮雪,夏時的螢火香茗,秋日尋火的福燈,春夜的雅漆繁花?”
“隻要他愛你,甘願俯首稱臣。”
“其實我那些都可以不要,我要的是一個人,一顆心,一輩子。”
熹扶歲說完這些,聲音又重新回歸了漠然。
“蕭衍,我真的懷念那個念我名字的人。”熹扶歲眼眶漸漸發紅,感受著那一陣如柳葉劃過眼眸的刺痛,輕輕歎了一口氣,“你知道嗎,我懷念那個槐序四月。這五月的鳴蜩,終究是不見了我愛的那個容將軍。”
遠處山間風林下傳出箜篌之音,又離了竹林不遠,聲音漸漸縈繞回音,圖留下天邊一派空明寂靜的皓白淳遠。
“渡瀾剛剛平定,這三個月以來,晏都西北也算安穩,你若是想回渡瀾,不如今日與我一同回去。”
熹扶歲聽罷,也明白蕭衍是要帶她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她仍是出聲拒絕了,“三皇子的心意我領了,可我實在是不能回去。”
蕭衍輕歎,自是明白她這倔強的秉性,“我雖然不知你為何如此,可你若是想明白了,渡瀾,便是歸處。”
我等你。
等你到我的身邊,我來彌補自己曾經的怯懦猶豫。
“三皇子,”熹扶歲用手輕拂著風,就如在撫摸著一攏煙雲,她不由得笑了笑,“世間女子這樣的多,莫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
蕭衍的心思被她猜透,忙不迭的撓了撓頭,神色也是有些僵硬,“我不管,你若是想明白了,我一直等你。”
今日暮時的馬車,蕭衍帶著人回了渡瀾,蕭策承也行身來了送行,熹扶歲神色如常,隱隱還給他投出幾分笑意。
“蕭王爺,以後我就要多多麻煩了。”熹扶歲勉強勾起唇來,朝他笑道。
蕭策承揖了揖手,神色也輕鬆了不少,最不過歸來少年郎,他一笑,語氣也像極了從前,“晏都沒有渡瀾溫潤,卻也是個好地方,姑娘盡興便是。”
“……好。”熹扶歲應道。
趙菁蒙打著歡兒,帶了一群下人,正從西巷子出來,本來想著發愁今日的女紅,卻不想在路上碰見了蕭策承。
“承哥哥!”她跑了過去,“承哥哥怎麽到這兒來了?”她說罷,晲了一眼熹扶歲,“這個姐姐是誰啊?真好看!”
“這是渡瀾左相之女,熹家嫡女,熹扶歲,不得無理。”蕭策承清冽之音傳來,一聲猶如一生的驚醒,碎了一地的憧憬與念想。
“啊!臣女西股商戶趙家幺女拜見熹家小姐!”那菁蒙像是受了驚一般,連忙行大禮,“熹小姐長的真漂亮,我以為是書中的仙女一般呢!”
萬物皆成醉色,又像是風雨前的寧靜,正說著,卻見天邊鳴起一支暗箭,刺破人群,直衝衝向著他們三人而來。
一聲隱忍的悶哼,蕭策承已然轉身抱住了自己。
一絲一毫的猶豫都沒有。
熹扶歲看見那支箭刺穿的地方,剛好是曾經自己拿刀刺中他的傷口處。
耳邊傳來趙菁蒙尖叫後的倒地聲,一大群下人蜂擁而上,等回到府邸,不過一刻鍾的功夫。
“前些日子的傷還沒有好,鐵打的身子也熬不住啊!”
“將那貼藥趕緊去燒出來,馬上!”
“聖手!這塊傷可不是新傷啊……”
蕭策承傷口猙獰的可怕,那血肉模糊的傷口已經洇透了好幾塊紗布,熹扶歲看著醫官來來回回的給蕭策承上藥換藥,隻覺得心中的恨意與悲意都在被慢慢地放大。
夜裏無眠,她昏昏沉沉的看著滿屋子的醫官,頭腦竟有些發沉。
風聲鶴唳,夢裏一片白茫茫的大霧。
她走了很久,卻看見腳底下一片猩紅,前麵站著一個人,走進才發現那人竟是蕭策承,他的心口直直的插著一把匕首,對她溫聲喚道,“阿歲,你還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