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再無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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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凜一愣,“姑娘……”
    “走到現在,原來也不過是荒謬二字,”熹扶歲笑道,“他將我帶在身旁,不過因我是……棋子,這些……我其實都知道。”
    她是宰相嫡女,是一個十分有用的籌碼。
    她明白了為何自己那日在相府門前泣涕如此,蕭策承仍是硬拖著她到了宮門前。
    原來,所謂的歡喜,不過是浮月驚潭,初見驚豔心底,潭裏卻是季草叢生。
    痛苦,不安,驚惶,絕望,這全都是擊潰的良機。
    秦凜怎會不知道她話裏的意思,連忙為她道來實情,“將軍也是有苦衷,若是不將姑娘帶在……”
    “秦凜,”熹扶歲寒峭開口,竟沒發覺自己已是一陣陣的心悸,“那個容將軍已經死了。”
    他忘了從前,全都忘了。
    喝下如夢釀的那天夜裏,活下的,就已經是蕭策承。
    再也不會有絳雀的那個護在身前的容戰,也不會有那個人為她升起那盞元燈,沒有那個說要做為數不多的幾人的容戰,隻有一心想要利用她的蕭策承。
    “故事荒繆,相識一場,不過是各自散場,”熹扶歲瓷牙緊咬,眸間也是猩紅一片,“可是我現在全是他那天為了護著我,險些丟了命的樣子……我太可笑了,我希望他不記得我,這樣我才能幹脆些。”
    秦凜如何沒有做好最壞的打算,他以為蕭策承不會忘,可沒想到,這最壞的打算,竟是成真了。
    “姑娘……”
    “我會殺了他。”熹扶歲毫不掩飾心裏的意圖,“秦凜,我該怎麽才能殺了他。”
    熹扶歲輕輕笑了笑,沒有多言剛剛的話。
    她撫了撫頭上的一隻簪子,又摘了下來,從衣裳裏取出一個匣子,用簪子撬開,找出了一本冊子。
    她沒有看過裏麵的內容,當時方南跪在安芷的墳前,隻剩下了最後一口氣,他咽氣之前卻將這冊子給了熹扶歲,“我本以為要帶著進棺材了……我知姑娘曾與容將軍進過涼鴣,無論怎樣,姑娘可否將此物呈給將軍!”
    熹扶歲神情寡淡,對秦凜說道,“這是方南的東西。”
    “太好了!”秦凜忙的接過冊子,“不知他何時回來,史冊還沒有寫,他有夠忙活的了。”
    “……他和安芷都死了。”
    秦凜的手明顯一頓。
    熹扶歲將簪子重新插回頭上,轉身離開。
    ……
    她剛剛回到殿裏,卻見孟婆又端著一個碗,站在她麵前。
    她自是要問蕭策承的事情,“婆婆,是你的手筆。”
    孟婆怎會不知她問的是何意,可此事卻是與自己無關,“這與老身可是無關呐!那是那孩子自己要過的一個劫,老身可沒有要幹預人間的事。”
    浮歲也明白孟婆是在指自己幹預人間,也指她到了該回去的時候,“婆婆,我現在不能回去,我還沒有做完一件事情。”
    “嗯?還有何事?”孟婆端著碗坐下,又在勸說她,“既然他失了憶,自然與你的記憶全然都斷了,此時連上的便是他和熹扶歲的紅線,你還在這兒待著做什麽?你莫要忘了,當時給你和他喝了如夢釀,便是要給他們兩個重新連回紅線。”
    “婆婆,若是我將魂還給熹扶歲,她知道這些之後,還會嫁與他嗎。”
    孟婆不語。
    浮歲佻笑,也是靜靜的道出心中所想,“紅線牽的是姻緣,也是兩個人的命途,您若真的不願我再管人間之事,就讓我將他們兩人的紅線完完整整牽好,時機到了該了斷的時候,橋歸橋路歸路,天劫如何,我來承擔。”
    孟婆大驚,卻更驚異於她的堅決,“天劫魂飛魄散,那可是永世不得超生!縱是那忘川,也保不住你的一絲魂魄!”
    浮歲點了點頭,“我闖下的禍,我來承擔。”
    孟婆見她不為所動,更是惋惜,“你要知道你的魂因為換了熹扶歲的魂,此時正是在忘川之中,若是不提早回去,難免元氣大減,到時候別說是等到適當的時機,恐怕都等不到那時!”
    浮歲微微皺眉,站直了身子,“沒關係,還有浮生,她會幫我打理紅線,爺爺不會怪我的。”
    孟婆沒有再反駁她,卻也細細給她說明,“你要知道,熹家小姐的魂,一旦你魂飛魄散,她的魂就會醒過來,你存在的痕跡……一絲都不會有。”
    浮歲雙眼熠熠,卻也心底翻上酸楚,“那年她病重,我便將她與我的魂換了,這是我的錯。”
    是啊,熹扶歲早就死了。
    活著的根本就不是熹扶歲。
    “老身再給你打個醒,”孟婆撫了撫碗,從她身邊慢慢走出了殿門,聲音也被夜色漸漸的衝淡,“你不要被容戰,軟了心。”
    當容戰成了蕭策承那一刻,所有埋葬在那場盛繁之下上元的一切全都沒了,故事也罷,人兒也罷,全都漸漸隨著一場又一場的大雨漸漸失落了,再也見不到所謂的容將軍,雨落了就是落了,哪怕親手再為她放一盞盛滿渡瀾的元燈,他都回不來了。
    ……
    秦凜將手裏的冊子一翻,眉間已是被震驚覆蓋得嚴嚴實實。
    蕭策承剛好從屋子裏出來,“秦凜,我的傷從何而來。”
    蕭策承似是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倒是讓秦凜出了一身的冷汗。
    “將軍先上榻!現在還沒有好利索,前些日子崢嶸殿失了火,您當時在裏頭,不偏不倚被橫梁刺中了,李聖手前些日子剛走,現在是趙醫官在侍。”
    秦凜有些心虛地稍稍轉身,額頭上也冒了些汗珠,這可是頭一次在主子麵前說謊話,他怎麽能不慌,熹扶歲的意思無非也是不想讓他知曉從前,可若是不讓他知曉從前,那他便是一定要撒謊的。
    雖說當時見到的宮人已經封了口,但他心裏還是不由得發慌。
    蕭策承自然是信任秦凜,“剛剛的人,為何會在這兒。”
    “前些日子三皇子過來,大概是渡瀾的親信,您還沒有醒,就先安置在這兒了。”秦凜拱手,“爺早些休息,秦凜先退下了。”
    ……
    前些日子是她的生辰,浮生卻也不在身邊,該是芍藥居裏事情太多了,過了許久她才來晏都,許也是太過閑得慌,她也就拉著熹扶歲去了晏都長街上。
    “歲兒,渡瀾近日開了瓊花,你沒有去看那可就真的太可惜了!”浮生踢著裙子,四處張望,“這兒比渡瀾要好玩,渡瀾太悶了。”
    熹扶歲輕俏點了點頭,也難得有了興致,“渡瀾倒是不比晏都涼爽,隻是……今年的瓊花開的這樣的早?”
    “是啊,該是還有兩三個月,晏都這邊也就會開了。”浮生剛說完,又瞧見街邊糖人攤子的新奇,連忙拉著她去了那邊,“歲兒,渡瀾有糖絲,這邊的糖人是不是也好吃啊!”
    “嗯,”熹扶歲應道,“一卷糖絲若相念,化與成雙處處斂,晏都的糖人也是一絕。”
    街邊熙熙攘攘的人群似是被一輛馬車衝散了不少,蕭衍今日剛剛來渡瀾,料覺無趣,此時也是要出城的,卻不想在街邊看到了熹扶歲。
    “熹姑娘!”蕭衍下車,神情卻有些異樣,他不止痛恨自己當初沒有早日帶她離開蕭策承,更痛恨自己的猶豫不定,“在晏都,你過得可好。”
    “……”熹扶歲靜了許久,衝他笑道,“心有不甘,卻無以為繼,三皇子,我過得很好。”
    “蕭衍。”蕭策承的聲音從後麵傳來,偏生清冽出色,綴玉華裳,更是襯得他此時如玉立之君,“何時來了晏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