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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晴醒來的時候，還不太適應自己現在這個平躺著的姿勢。正要探出爪子來揉一揉眼睛，卻被眼前那雙青蔥般的玉手給嚇了一跳。
    小丫鬟淑兒見她醒了，立時上前來笑道：“小姐，你可醒過來了。”
    蘇晴望著眼前這眉清目秀的小丫頭，試探著張了張嘴，“你……你是誰？”她原以為會聽見一陣貓叫，誰想落在耳中，竟是清清脆脆的少女聲音。
    “小姐，我是淑兒啊。”小丫頭的麵上滿是驚恐，“你不記得了嗎？”
    “淑兒……”蘇晴故作混沌地敲了敲頭，說，“拿麵鏡子給我。”
    銅鏡之中，映照出素衣少女清麗的容顏。蘇晴卻狠狠嚇了一跳，因為鏡中正是古裝扮相的自己。
    淑兒卻沒能看出來，而是在旁笑道：“小姐放心吧，今日從馬車上摔下，隻是蹭破了些手腳，可沒有劃花臉。”
    蘇晴試探著問：“我……從馬車上摔下來了？”
    “是啊，小姐。”淑兒說，“您跟表少爺去廟裏進香，可是那馬兒不知怎麽就受了驚嚇……”
    原來自己這一穿，竟是穿到了表小姐柳雨晴的體內。蘇晴在成國府待了大半個月，從未見過柳雨晴，沒想到她竟與前世的自己長得一模一樣，難道當真是自己的前世？可是現在蘇晴卻不及多想，她最掛慮的，還是自己現在到了柳雨晴的身體裏，那柳雨晴，是不是就到了蘇雪白的身體裏？不行不行，絕對不行！
    淑兒感到小姐醒來之後，就變得很奇怪。更讓她沒想到的，是小姐竟然匆匆穿戴齊了衣服，就往院子外頭跑。以往，小姐可是足不出戶的呀！
    蘇晴做貓的時候雖然憊懶，好歹這成國府也是很熟悉了，除了柳雨晴住的那院子她不曾來，別的地兒都已是熟門熟路，此時撒開腳丫，就往著東跨院奔去，快走近了，方想起自己現在已不再是貓貓了，應當端莊規矩些。而她來此，隻是急著想瞅瞅蘇雪白的狀況。或許還是想映證，身為貓貓的自己，在蘇慕白心中的地位究竟如何。
    見她來到，梅兒等人的麵上明顯一愣。蘇晴想了想說：“我表兄呢？”梅兒指了指院子的一角。
    原本還含苞待放的梅花骨朵，竟然全數開放了。蘇晴知道，這正是她先前摔下來的那棵梅樹。蘇慕白跪坐在梅樹底下，懷中抱著蘇雪白冰涼的貓屍。白貓的身子幾乎與他身上的絨白深衣化作一體，而蘇慕白身上的通體潔白，又險些融入到蒼茫一片的瑩白天地中去。
    蘇晴探出手，想要觸一觸蘇雪白的身子。
    “別碰。”蘇慕白忽然像觸電一樣把蘇雪白抱開，“它不喜歡別人碰它。”
    蘇晴縮回手，萬分複雜地看了蘇慕白一眼。他的麵上依舊沒有什麽表情，隻是眼底氳滿了懊悔與痛。她想要安慰蘇慕白，張了張口卻不知該說什麽。
    片刻之後，蘇慕白斂去眸底情緒，率先開口打破沉默，“晴晴來此，有什麽事嗎？”
    他終於喊她晴晴了。他麵上的神情雖然一如既往溫和，她卻覺得他看她時，再不似以往親近，而是隔了一重彬彬有禮的疏離。
    “沒、沒什麽事……”蘇晴慌亂扯著借口，“我聽說雪白出事了，就過來看看……”
    蘇慕白的眸中忽然掠過一陣鋒芒，“你怎麽知道它叫雪白？”
    驚覺自己不慎說錯了話，蘇晴仍是竭力保持住鎮定，抬手指了指門廊下的梅兒等人，意思是他們告訴她的。
    蘇慕白眼中的光黯了下去，重新恢複了那種客氣卻又疏遠的語調，“那就多謝晴晴了。表兄無事。”
    蘇晴立在一旁，默默看著蘇慕白將貓兒埋葬在了梅樹底下。她也忍不住蹲下身子，為白貓兒添上最後一抔土。那一刻，蘇慕白眼中沉痛的神色，蘇晴永遠也忘不了。
    二人方淨過手，園子外邊便來人了。原是崔家哥姐兒央人送來的帖兒，邀了蘇慕白明日去湖心賽詩賞雪。本朝皇帝可說是文人與政客的庇護者，京中子弟們愛好附庸風雅也是不消提的。蘇慕白本不想去，但經不起蘇晴攛掇。她知道他難受，就想要他出去散散心思。
    蘇慕白頗有些詫異地抬眸打量了蘇晴一眼，“可是在這府裏悶得慌了？”
    蘇晴忙不迭點頭。
    蘇慕白道：“難得你願意出一次門，不想卻出了這樣子的意外。那好吧，明日你就與我同去。”
    蘇慕白讓人送了蘇晴回北偏院，自己卻有事出去了。
    蘇晴回了房中，淑兒還很有些不適應她醒來後的變化。但以她法律係高材生的口才，應付過明朝的一個小丫頭還是不在話下。三言兩語安撫過淑兒，蘇晴開始思量起自己接下來，該怎麽一步一步把蘇慕白拿下才好。如今他看著她的眼神，還沒有看著一隻貓兒時親切。正好她也不甘願於做他身邊的一隻寵物，既是老天給她的機會，那她就不客氣了。
    這北偏院冷冰冰的，隻她與淑兒兩人，她才不要住！
    蘇晴正讓淑兒替她上藥，早已黑透了的院子外邊忽然響起一陣窸窸窣窣的腳步聲，竟是蘇慕白身邊的小廝墨池來了，說是奉了少爺的命令，來給表小姐送東西。
    淑兒望著墨池一溜兒就跑得不見了的身影，目中滿是疑惑，仔細瞧了瞧手中的錦盒，忽然“呀”了一聲。
    蘇晴問她：“怎麽了淑兒？”
    淑兒說：“小姐，這是彩雲齋的東西呀。”
    蘇晴起身細看，那木盒蓋上果然鏤刻著“彩雲齋”三個大字，齋字底下還添加了一朵飄逸的雲彩，瞧著很是精致，是個好東西。但她卻仍不太明所以，“彩雲齋？怎麽了？”
    “小姐你忘了麽？”淑兒說，“彩雲齋所製售的衣物，全國聞名。就連宮中的娘娘公主們，也都推崇的不得了。夫人在的時候，就最喜愛彩雲齋的東西，每年都會親自來順天府采買的。”
    哦，古代的名牌啊。蘇晴笑了笑，接她語意說道：“原是我娘親喜歡，那也沒什麽呀。”
    淑兒說：“彩雲齋老板的脾氣，可古怪得很呢。”
    “怎麽古怪法？”蘇晴說，“是東西特別貴？”
    “東西貴還是其次。”淑兒說，“彩雲齋賣出的每一件衣物，都是獨一無二的，京中的每一位小姐，都以能擁有一件彩雲齋的衣服為榮。可是彩雲齋的老板卻規定了什麽‘以衣相人’，若是他們覺得顧客配不上這件衣服，那麽就算對方願意花再大的價錢，他們也不會出售的。”
    “這麽有個性啊……”
    “啊，小姐，你說什麽？”
    “嗯，沒什麽。”蘇晴說，“既然這樣，那我人都沒有去，他們怎就知道我能不能配上這件衣服呢？所以，這大概就是一件普通的衣服，隻是表兄特地尋了個好看的盒子裝著。”
    “小姐……”
    蘇晴瞬間腦補出了，此時淑兒腦袋上正掛了三條黑線的畫麵，自己也不由撲哧一笑，待打開盒子，笑容卻像是凝固在了眸中，再不能挪開目光。
    橘紅燭火之下，一件通體雪白的羽緞鬥篷，靜靜躺在錦盒中。柔和的緞麵，精巧的繡工，每一次撫觸都讓人覺得柔，素淨的顏色不染半點塵埃，似乎隻該穿戴在九天仙女的身上，灰藍絲線繡製的幾朵墨梅點綴在襟口和衣擺，卻又將人的思緒拖回到凡塵。
    因為蘇媽媽向來奉行女孩要富養，所以蘇晴見過穿過的名牌衣服並不在少。但她此時望著手中的衣衫，還是覺得愛不釋手。除了這衣服確實精美絕倫，更重要的原因，可能還是因為送它給她的那個人。今夜，她雖不能在他的身邊，但看著他派人送來的衣衫，屋內溫暖的燭光便像是映照進了心底，讓她的心裏也一片明亮。
    淑兒迫不及待說道：“小姐，快試試。”
    蘇晴將那鬥篷披在身上，隻覺身上裹著的是一團雲，可又結結實實地覺出暖和來。這讓她瞬間就想到了蘇雪白那一身暖融融的毛。
    淑兒拍手笑道：“表少爺的眼光真好，小姐的皮膚像玉脂一樣，配這白色的鬥篷，真是再漂亮也沒有了。”
    女為悅己者容，蘇晴望著鏡中裹著鬥篷，肌膚賽雪的自己，心中莫名就溢出悲來。她很想讓蘇白能夠看一看。就算蘇慕白真的是蘇白的前世，但她也還是忍不住思念蘇白。
    於是這一夜，蘇晴對蘇白的所有思念，便盡數轉移到了蘇慕白身上。她窩在被子裏，想象自己還是躺在他懷中，聞著他清淡的鼻息，酣然入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