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命定終無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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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晴已忘了自己是如何回到的成國府。隻記得一路上,舅母看她的眼神都很是複雜,而她則更是說不出任何話來。但這個時候,她雖覺得不安,卻並未真正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因而回了北偏院,見天色不早,又勞累了一天,沐浴完畢便倒頭大睡。
到了大年初二的晌午,忽見蘇慕白怒氣衝衝地走了進來,關上門便說道:“你昨日在宮中,做了什麽?”
蘇晴看他一副吃人模樣,頓時嚇了一跳,怯聲道:“沒做什麽呀,就做了一首詞……”
蘇慕白目中滿是焦躁與沉痛,“你可知皇上方才下旨,將你賜婚給了朱瞻遠?”
“什麽……”
此等消息,無異於一個晴天霹靂,將蘇晴砸暈在了椅上。她頭腦昏沉了半日,方才逐漸回過神來,“那,那怎麽辦,可有說,要我們什麽時候完婚?”
蘇慕白手指抽緊,道:“朱瞻遠的意思,是希望半月之後就娶你過門。估計今明兩日,聘書和聘禮,就會送達。”
蘇晴再次癱坐在了椅上,“為何這麽快……”
蘇慕白道:“你隻告訴我,昨日你進宮,到底發生了何事?”
蘇晴便將昨日之事,一五一十地對他說了。
蘇慕白聽罷,立時執住她手道:“我這就帶你進宮,對皇上稟明實情,就說你對朱瞻遠並無意,而是一早便將身子給了我。他若要責罰,便責罰我吧,但至少,他不會再把你嫁給別人了。”
他這句話一說,室內的空氣立時曖昧起來,蘇晴也跟著愣住,雙頰有如火燒。
蘇慕白緩緩撫上她滾燙的麵頰,將溫軟的身子禁錮在身前,自己的呼吸也漸漸亂了,“皇上若要宮中女醫檢查你的身子,那、那就……”
蘇晴知道他的意思,心中卻還沒能消化得下去。前世的她並無這方麵的經驗,此時便十分懼怕,更不知他說的方法是否可行。若是以往,她對他的話自是言聽計從,可是現在,似乎心痛惶急之下,他的神智也有些紊亂了。
未及她多慮,蘇慕白便將她橫抱而起,放在了床上。
“不要……”蘇晴急忙翻身坐起。
“為什麽不要?”他欺身將她壓在了身下,眸色幽暗,有痛,更有欲,“是你說的,隻要我一個人,我不許你反悔……”
蘇晴一邊向床角退去,一邊拚命搖頭,口中卻說不出任何所以然來,隻覺得事情不該如此發展。或許是因為,蘇白曾經對她說過,要給她一個最完美的初夜——在她們的新婚之夜。也有可能是在她的心底裏,並不能真正的把蘇慕白,完全等同於蘇白。
蘇慕白卻不給她思考的機會,欺身便吻了上來,蘇晴側頭躲閃,他的吻,頓如雨點一般落在她的頰上和頸間。蘇晴心中戰栗,伸手抵在胸前,他毫不費力地拉開她的雙手,以自己強健的胸膛與她契合。
“蘇晴,看著我。”他在她耳邊輕喘,“你是想要我的,對不對?”
蘇晴急切搖頭,她雖喜歡他,做貓的時候也早已習慣了他的擁抱、他的氣息,卻並不代表願意在此時,與他做這種事。
蘇慕白眸中一凜,伸手便探向她的衣襟,房門卻在此時被洞開。蘇慕白頓時停下了手上的動作,望著門外,麵色幾度變換,卻還維持著欺壓在蘇晴身上的姿勢。
成國公氣勢洶洶地闖了進來,抬手便給了蘇慕白一巴掌,“混賬,今日的她,可是你能染指的?”
蘇慕白站起身子,握拳不語。
成國公道:“我早便與你說過,你道行不夠,莫去打朱瞻遠的算盤。當初,是你自己巴巴地把晴兒送到他的麵前,現在,你後悔了麽?”
“是,我後悔了。”蘇慕白抬眸看著他爹,“我不會把晴晴,拱手相讓給任何人。”
成國公怒道:“今日的局麵,還由得了你嗎?”
蘇慕白道:“我這便去向皇上稟明一切。”
“稟明一切?稟明什麽一切?”
“我與晴晴早已情投意合,是他朱瞻遠胡言亂語,橫刀奪愛。”
“混賬!”成國公道,“昨日朱瞻遠那樣說時,你母親和晴兒都在,她們那時候不否認,你現在再去否認,便等若是承認她們二人犯了欺君之罪!你這樣做,是要賠上這一家子的性命嗎?”
蘇慕白眸中疼痛,迷亂神色卻慢慢消減了下來。
“父親!”蘇慕白跪地道,“那現在,該怎麽辦?”
“沒有辦法了。”成國公歎道,“這都是命啊。你們二人,從今日起,還是不要再見麵了。”
蘇晴心中疼得說不出話。
蘇慕白的身形緩緩委頓了下去。
成國公道:“來呀,送少爺回房休息。”
立時便從門外進來四個小廝,名為護送,實則是要將蘇慕白看押了。
蘇慕白忽然掙脫開他們,“不,未到最後時刻,孩兒就不會放棄!”
“冤孽啊……你不放棄又有何用?”成國公揮揮手,蘇慕白立時便被強架了出去。
蘇晴站起身子,垂頭道:“舅父……”
成國公看了看她,說:“你可知你母親,為何早逝?”
蘇晴不知此時,他為何忽有此問,而她自然是不會知道他問的答案,便隻是搖了搖頭。
成國公道:“婉婉她生性豁達,嫁作人婦之後,卻不得不終日與人勾心鬥角,又怎能不早早地逝去。所以她臨終前不將你托付給你爹,反將你托付給我,要我以後為你尋一個好人家,無需大富大貴,無需功名顯赫,隻要那人一心一意待你好便好。我心中一直思量,需得如何才能知曉,對方是真心待你好,世人大多看上我侯門貴胄……”
雖是柳雨晴的家事,蘇晴聽來卻如同身受,加之現在心底沉痛,目中立時便沁出淚來,動容道:“所以,舅父舅母,就故意對我冷淡……”
成國公點頭道:“你果然是個聰慧的孩兒。徐家公子本是個極好的,當初也是你自己看中。可不知為何……許是你與他沒有緣分吧。”
關於那徐家公子,蘇晴已聽人提過多次,隻知道他曾與柳雨晴有過婚約,之後又退了婚的,其餘的並不知曉。此時聽舅父說來,自然無感。
成國公道:“對你冷淡,也是想讓外人覺得,你並不受我看重,使你不至淪為世家大閥爭權奪利的犧牲品。可那日與你一番對談,卻讓我覺得你這樣的女子,或許就不該嫁個平凡人家。嫁個王爺,或許是個極好的歸宿。”
蘇晴說不出任何話來,最後聽見的,是成國公說:“事已至此,便請你忘了慕白。就當是為了你舅父我,還有你的舅母以及嫂子,嫁給肅王爺吧。”
那日之後,蘇晴日日呆坐房中。不是她想要坐以待斃,當真便嫁給朱瞻遠,而是顧慮到自己若此時跑了,成國府必受牽連,所以要跑,也得是在成婚之後。她打定主意,反倒鎮定下來,唯獨淑兒還時常替她難過。因為淑兒打聽到了肅王爺冷心冷麵的名聲,擔心她家小姐嫁過去會不會受委屈。
蘇晴卻沒想這麽多。她欲執筆練字,但一想到那日,蘇慕白在紙上寫下她和他的名字,心中便是一陣泛酸。
此世,她與他當真難有一個美好的結局。
婚期將近,房內堆滿了朱瞻遠派人送來的各種東西。算算日子,蘇晴已有十多天未見著蘇慕白了,就連孟嬋娟也未曾見,反倒是舅父舅母時常來探望她。
這一日,孟嬋娟竟然來了。蘇晴見她許久未來,便知她一定是知道了自己與蘇慕白之事,此時相見,她的心中便十分不自然,渾有一種做了小三的感覺。
孟嬋娟待她仍是客客氣氣,卻未如以往一般親熱挽住她的手,而是在桌前坐下,將一塊白玉牌擺在了桌上。
這玉牌蘇晴再熟悉不過,當初也正是因為它,跟了蘇慕白回府。蘇白有塊一模一樣的玉牌,也是如蘇慕白般隨身帶著的。二者的唯一區別,是蘇白的那塊,其間尚有一道裂紋,而蘇慕白的這塊,則是真正的白玉無瑕。還是蘇雪白的時候,蘇晴就總愛撫摩著他腰間的這塊玉玩。
蘇晴目露疑惑,等著孟嬋娟開口。
孟嬋娟說:“慕白被父親軟禁在房中多日,就連早朝也一直未去上。他無法出門,便要我將此物轉交給你。”
雖然這樣的話很殘忍,但蘇晴還是忍不住問道:“他,可有說什麽?”
孟嬋娟看了她一會,說:“他說你似乎很喜歡這玉牌,此物許是與你有些緣分。他向來帶著此物不曾離身,今日送給你,希望能夠代替他陪伴你,得保你的平安。”
蘇晴執起那方瑩白,想到蘇慕白說這番話時的語氣,眼窩便酸熱了。卻不知孟嬋娟聽這番話時,是什麽樣的感受。
“不要哭了。”孟嬋娟道,“這世上比你可憐之人,比比皆是。”
蘇晴聞言一驚,抬起頭來看她。
孟嬋娟說:“我知道他心中沒我,當日娶我,也不過是因為二老看中我的賢惠本分。我隻是沒想到,那個人,竟然是你。”
蘇晴心中難過,更無從對她解釋,“對不起……”
孟嬋娟看著她,說:“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
蘇晴咬著唇,說不出話來。她知道自己無意間,已深深傷害了這個曾經視她如姐妹的女子。可是,明明她也很痛呀。
蘇晴說:“無論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從今以後,他都是你一個人的了。我會嫁給肅王爺,你可以安心。”
孟嬋娟苦笑了一下,“你人走了,卻永遠駐紮在他的心裏。而我雖留在他身邊,卻從未走進過他的心裏。我在他心中的分量,還不及一隻已經死去了的貓兒。他又怎麽能算是我一個人的呢?”
蘇晴怔怔說不出話來。
次日,孟嬋娟又來了。蘇晴看著她,很有幾分意外。
孟嬋娟說:“明日就是你出嫁的日子,我與你終歸有過兩年的姐妹情分。你也是個苦命的女子,我又何必為難你呢?”
“孟姐姐……”蘇晴心中發酸,喉頭也哽咽了。
孟嬋娟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與她倚靠在一處。
後來,孟嬋娟說:“你知道我最恨的,是什麽嗎?”
蘇晴說:“是什麽?”
孟嬋娟說:“你明明與他情投意合,為什麽不早些告訴我呢?也許我會一時想不通,但過後想明白了,就算把大的讓給你做,那也沒有什麽。”
“孟姐姐,不是這樣的。”蘇晴執了她手,說,“你有沒有想過,有一天,我們的世界,會變得,男人和女人都是平等的。一個男人,一生隻能娶一個妻子,也隻能愛一個人。那才是你昨天說的,真真正正,完完全全地擁有一個人。能夠分享的愛情,就不是愛情。我介入了你們的世界,但我真的是不小心的。我聽說過一句話,‘陪伴,是最長情的告白’,你要記住哦。等我走了,你一定要努力抓住他的心,讓他愛上你。”
“真真正正,完完全全地擁有一個人麽……”孟嬋娟看著麵前的少女,口中喃喃了半晌。
大婚前的最後一日,蘇晴所做的最後一件事情,是將淑兒交托給了孟嬋娟。她並不打算將淑兒也帶去肅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