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火才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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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無病死了,死於自己的本命蠱。
養蠱人放棄自己的本命蠱就注定死亡。放棄意味著背叛,死亡是蠱蟲對養蠱人背叛的懲罰。養蠱人與蠱蟲是性命相依的關係,一旦擁有就生死相依,永不放棄。
養蠱人與蠱蟲的關係遠比人類世界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更真誠,更純粹。無論是誰背叛了誰,都注定死亡。
範無病死亡的瞬間,寶妮眼中流出了紅色的眼淚。
血淚。
愛人的死亡,竟然喚醒了沉睡幾十年的人,讓她複活。範無病幾十年來用盡所有的方法也無法讓她蘇醒,最後竟然用自己的生命讓她複活。
範無病倒下的瞬間,他看到了寶妮複活。他的心願已了,含笑死去。
他的死充滿了幸福。
寶妮流出血淚,融化了身上的冰雪,冰棺漸漸融化,她的身體也隨著冰棺的融化慢慢萎縮,紅潤的皮膚慢慢幹癟,身體就像漏氣的氣球一樣失去了彈性和光澤。
愛人已死,她也不會獨活。
金蠶冰蠱鑽入我的身體瞬間,身上冰凍的感覺奇跡般消失,血脈開始流通,身體又恢複了自由。我翻身坐起,感覺身體裏通暢了許多,過去真氣流通艱澀的地方現在也通暢自如。
蠱蟲在我的身體裏安了家,打通的全身的蠱道。現在開始,這隻金蠶冰蠱就是我的本命蠱。
院子裏有幹柴,範無病和寶妮的屍體擺放在幹柴上,燃起火。烈火中,兩個人化成了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誰也無法將他們分開。
範無病告訴我,害我的人是我身邊的人。我身邊的人有誰?
難道是童烈?
範無病為什麽出現在童烈的別墅了?又是什麽人有這麽大的本事能逼他去死?
白石道人王炎三,一定是他。
難道白石道人王炎三和童烈也有聯係,否則範無病又怎麽會出現在童烈的別墅中。
如果白石道人王炎三和童烈也有聯係,為什麽他要借用童烈兒子的肉體奪舍重生?
童烈現在在哪裏?
如果我沒有猜錯,童烈現在一定是消失了,活不見人,死不見屍。這幾天發生的事情,看似分散獨立,其實背後有著我看不到的某種聯係,似乎有人在操縱這一切。每一個人,每一件事,隻不過是這個人布下的棋子。
無論是死還是活,童烈都不能再出現,否則這盤棋就無法再下。
我的女兒在哪裏?這盤棋裏哪一顆棋子才是我的女兒,她的命運又是誰在操縱,我應該怎麽才能找到她?看似近在咫尺,卻已遠在天邊。
夜,深夜。
我遊蕩在深夜無人的街頭,不敢回家。我怕回到家裏見到女兒用過的東西,怕想起女兒在家裏和我撒嬌發脾氣的樣子。每一個回憶都用力撕扯著我的心肺,讓我肝腸寸斷。
我後悔曾經對她的無理取鬧發的脾氣,後悔沒有給她買她最喜歡的布娃娃,更後悔答應過帶他去遊樂園玩卻一直也沒有去。
我後悔這些年來與她在一起的每一天為什麽不能對她更好一點。
街頭的小酒館,燈火昏暗,老板在櫃台前打著瞌睡。我肚子並不餓,卻還是被燈光吸引過去。
燈光,散發著家的溫暖。
每一個夜遊的無家可的歸人就像飛蛾,看到溫暖的燈光就會不顧一切地吸引過去。
走進小酒館,身上的寒氣漸漸消退,心卻更冷——這麽冷的夜,我女兒會在哪裏?
酒館裏已經有了一桌客人,是一個女人,正在一個人獨自喝悶酒,似乎是有什麽傷心事在借酒澆愁。
借酒澆愁愁更愁。
老板的態度不好,他看到我進來甚至連個笑臉也沒有露出來,隻是抬起頭望了我一眼就繼續趴在桌子上,也沒有招呼一聲。
因為他知道這附近隻有他這一家酒館,離開這裏我就再也無處可去。
油膩膩的桌子,桌子上鋪著一塊桌布,很髒。無家可歸,午夜裏四處流浪的人是不會在乎桌子有沒有擦幹淨。坐在椅子上,伸手拿過一雙筷子,掰開,望著老板道:“一碗牛肉麵,兩個小菜,一瓶二鍋頭。”
一盤豬耳朵,一盤花生米,還有一瓶酒,很快就擺在桌子上,麵也已經下鍋,需要再等一會。
一杯冷酒下肚。
酒入愁腸愁更愁。
幾杯酒喝下去,沒有一絲酒意,甚至連酒精燒灼腸胃火辣辣的感覺也沒有。
所有的酒氣都讓金蠶冰蠱吸收的幹幹淨淨。
我想要一醉解千愁,現在卻變得更清醒。逼著蠱蟲吐出吸走的酒氣,它卻蟄藏在身體裏沒有反應。
難道它也想用酒來麻醉自己失去主人的痛苦?
”你想把自己灌醉,為什麽不來找我?“
順著聲音望去,是那個獨自喝酒的女人在和我說話。
這個女人看著十分眼熟,但是卻又想不起她是誰。這個獨自喝悶酒的人看著我,笑道:”你這麽快就不認識我了?你們男人真的是沒有一個好東西。“
”如果你有需要,可以隨時來找我,我的名字是燕妮。“
她是那個貓一樣的女人。
卸去濃妝,擦去鉛粉,露出她原有的容貌,我反而沒有認出她來,她現在的樣子雖然平凡卻真實,看上去更像一個女人。
隻有待價而沽的商品才會精心修飾,但是有些東西一旦有了價格也就失去了它的價值。
她拿過來一個酒杯,坐在麵前。酒杯已斟滿。
“你的女兒找到了嗎?”
我搖著頭,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燕妮看著我,歎了一口氣,拿起酒瓶斟滿我麵前的空酒杯,道:“我相信一定會找到的。”
“謝謝。”
牛肉麵端上桌,碗裏沒有牛肉,隻有麵。吃了幾口麵,味道實在是難吃,伸手推在一邊。
燕妮笑道:“這裏的麵是附近最難吃的,可是附近他的生意卻最好,你知道為什麽嗎?”
我不知道。
燕妮歎了一口氣,道:“因為這裏是像我們這種人夜裏餓了唯一可以來的地方。這裏的麵雖然難吃,老板的脾氣也極差,但是他從不輕視我們。”
“給我們做的麵這些年來都是一樣的難吃,從來沒變過。我們這種人來這裏吃的不是味道,而是家的感覺。”
”家裏的麵,無論好吃還是難吃,總是要吃的。”
我又端過那碗沒有牛肉的牛肉麵,吃了一口,感覺味道沒有剛才那麽差。
燕妮突然笑了,笑出了聲。
“你笑什麽?我吃麵的樣子有那麽好笑嗎?”
“我沒有笑你,我是在笑我自己。”
“你有什麽好笑的。”
“前兩天有人給我算命,說我這幾天印堂發暗,白虎星當道,必有無妄之災。我處處謹慎,卻還是讓那個算命的說準了,沒有躲過這一災。“
“看來,人真的是有命,一切都是天注定。“
“女人,生在富貴人家,是尊貴的小姐。生在貧苦人家,也是小姐,是低賤的小姐,隻有讓人玩弄的命,活的豬狗不如。”
話未說完,她的眼裏已經閃現淚光。
麵,吃了一半又吃不下去了,抬起頭,望著她,道:“那個算卦的你知道在哪裏嗎?”
燕妮道:“知道,離這裏不遠。”
“走,現在就帶我去。”
飯錢放在桌上,老板連看都沒有看一眼,繼續趴在櫃台上打盹。就好像這錢不是他的一樣。我來的時候,他沒有招呼一聲,走的時候,他也沒有看我一眼。
離飯館不遠,是貧民區,在這裏住的都是這個城裏最窮苦的人。他們每天拚命工作,想早一天能離開這裏,可是賺來的錢卻連肚子都填不飽,隻能世世代代繼續住在這裏。
住在這裏的人,有力氣的出賣力氣,有色相的出賣色相,,沒有力氣也沒有色相的,就隻能靠智慧,那就是騙。
那個算卦的人就住在這裏。
肮髒的小巷,低矮的危房,昏燈如豆,一個中年婦女坐在一張木床上,床腿缺了一塊墊著磚,整張床看著搖搖欲墜。
這個婦女眼睛沒有瞎,確和瞎子也差不多,看人的時候雙眼總是眯成一條線。燈光對於她來講就是浪費,屋子裏如豆的昏燈是為了來找她算卦的人準備的。
屋子裏有一個神龕,燈光太暗,看不清供奉著什麽神祇。如果這尊神仙在天有靈,看到供奉他的人過著這樣貧苦的生活不知道會有什麽感受。
神龕後邊寫著兩幅字,隸書:陰陽定生死,善惡終有報。陰陽是不是能定生死我不知道,善惡如果有報,這世上為什麽還會有那麽多惡人橫行,善人受屈。
燕妮走進屋子,輕聲道:“張姐,現在可以給我朋友算一卦嗎?”
原來這個中年婦女姓張,張三的張。
我忍不住又想起張三。
“兄弟,哥哥一定給你報仇。”
張姐道:“看你印堂發亮,白虎星褪去,想必要交好運了。無妄之災也不一定是壞事,福之禍所倚,禍之福所寄。是福是禍,沒有人能說清。也許現在看著是禍,日後會成為福也說不定。”
燕妮道:“張姐,今天不是我來算卦,是我這個朋友。他有東西不見了,想問你什麽時候能找到。”
張姐向我招手,指著一張椅子,道:“你過來,坐到我的眼前,讓我摸摸你的手。放心,我都這麽大歲數,不會占你便宜。我的眼睛不好,隻能靠摸骨算命。”
我搬過椅子,坐在她的麵前。
張姐抓過我的雙手,擄起衣袖,雙手在我的手臂上反複摸索。她的手像砂紙一樣粗,這雙手在我的胳膊上來回摩挲讓我感覺毛骨悚然。
她一邊摸索著我的手臂,一邊喃喃地道:“你能活到今天真是奇跡,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你天生一副奇骨,有奇骨必是奇人,奇人必有奇命,奇命是天機,天機不可泄露,你的命我算不了。“
”可是你的事我倒是可以算一算。“
”你不是丟了東西,而是丟了人,一個至親的人。這個人有驚但是無險,性命無礙。而且她有貴人相助,現在應該已經脫險。“
張姐的話讓我心中一驚,然後是大喜,忙問道:”我什麽時候能找到她?“
張姐放下我的手,道:”到你想找到她的時候自然會找到。“
這是什麽話。
“我現在就想找到她,可是卻找不到。”
張姐道:“你既然想找到她,為什麽坐在我這裏?”
“因為我不知道應該去哪裏找他。”
張姐道:”東西丟失了,從最後一次見到它的地方開始找。方向迷失了,就要回到最初的原點開始思考。”
“好了,你回去吧。我們倆有緣,日後我們還會再見麵。下次來的時候不要忘了帶兩瓶酒。”
卦金放在椅子上,走出小屋。天上有月,月已圓,人卻不知何時能相聚。
燕妮道:“我的家在前麵,現在這麽晚了,去我家裏休息一夜吧。”
“方便嗎?”
一個女人,三更半夜帶一個陌生男人回家,肯定會有許多不方便。
燕妮楞了一會,忽然用一種奇怪口氣充滿了譏誚地道:“我如果有一天不帶男人回家,鄰居才會覺得不方便,房東也會擔心下個月的房租我是不是有錢交給他。”
“你隻要不嫌棄我那裏髒就可以。”
我沉默,慢慢地跟在她後麵。
她的家不遠。
房東給她留了門,知道她會很晚回來。進了門,她隨手就把門上鎖。她的房間很大,大得可以擺下一張很大的床,床大得屋子裏再也擺不下任何家具。
打開門,脫掉鞋,我們兩個人隻能坐在床上。
燕妮很隨意,絲毫不在意身邊有個男人。換衣,洗澡,梳妝,然後躺在床上,看著我笑道:“你是不是不習慣在陌生女人麵前脫衣服?”
我也笑了,道:“你怎麽知道?”
燕妮道:“我見過的男人自己都數不清,每個男人隻要一走進這個屋子我就知道他是個什麽樣的人。”
“你這樣的好男人現在不多了。”
“你也是個好女人。”
燕妮笑了,大笑,好像我說了一個很好笑的笑話。她一邊笑一邊指著我,道:“你說我是個好女人?這還是第一次有一個男人這麽誇我,而且是在這個屋子裏,聽起來真的很好笑。”
“你確定這不是在挖苦我?”
我沒有笑,看著她正色道:“你善良,真誠,有同情心,懂得自愛,你就是一個好女人。”
燕妮繼續笑著,苦笑,道:“我這也叫懂得自愛?像我這種人早就不知道廉恥,哪裏還有自愛。”
“你自嘲,是因為你自慚形穢,是因為你自愛。一個不自愛的人,永遠看不到自己醜陋。“
燕妮道:”如果我這樣的女人願意嫁給你,你會要我嗎?“
”會,一定會。如果我沒有女人,一定會娶你。“
”你現在有女人?“
”有,在我的心裏。”
“你的女人真幸福。”
燕妮又躺下,頭枕著我的腿,秀發瀑布般飄散在我的膝頭,散發著陣陣清香。她伸出手指,輕輕地滑過我的腿,很輕,很柔,很慢。她輕闔雙眸,長長的睫毛微微顫抖,不知在想什麽,臉上露出甜甜的笑容。過了好久,她才睜開眼,道:“今天張姐說的話你想清楚了嗎?”
“什麽話?”
“東西丟失了,就從最後一次見到它的地方開始找,方向迷失了,就要回到最初的原點開始思考。”
“你知道她說的是什麽意思嗎?”
“我沒念過多少書,道理並不懂多少,但是我覺得她說的很對。你現在找不到應該從哪裏開始找你的女兒,是不是你一開始就想錯了?”
“我哪裏想錯了?”
“那個火柴盒。”
“也許那個火柴盒指的並不是藍貓夜總會,而是指的、其他的地方。那種火柴很容易弄到,張三手裏攥著那個火柴盒可能並不是要告訴你去藍貓夜總會,而是去另外一個地方。”
我心中一亮,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燕妮看到我期待的眼神,臉竟然紅了,飛紅染頰,憑添幾分嬌羞,白了我一眼,道:“我出生在農村,離這裏有三四個小時的車程,那裏有個很奇怪的名字,叫火才河。”
“現在有很多人把那個地名叫白了,叫它火柴盒。我想張三指的是不是類似這樣的地方?”
“也許,他指的就是你說的這個地方。”
“火才河”
天還沒有亮,屋外就有人在小便,大便,洗漱,罵孩子。這裏的人都起的早,艱難的生計,微薄的薪酬,如果不早起,全家人就要餓肚子。
燕妮還沒有醒,頭枕著我的胸口,像孩子般沉睡。
火才河並不大,但是找一個人也不容易。
我應該從哪裏找起?
綁架劫持,不是為了財,就是為了仇。如果為了財,至今沒有人向我提出贖金,如果為了仇,一定會有人用孩子威脅我,讓我痛苦,讓他享受複仇的快感,可是到現在沒有收到任何關於孩子的消息。
他們劫持孩子的目的是什麽?
為什麽把孩子劫持到火才河?
為什麽那個白雪也一起失蹤。如果是為了找我尋仇,白雪應該對他們沒有任何利用價值,如果她沒有逃脫,她的屍體也應該出現在那幢房子裏。
她不可能逃脫。
張三雖然受傷,但是他的身手依然還在,像他那樣的人都一刀斃命,一個像她那樣的女孩子又怎麽可能逃出那幢房子。
如果她能逃脫那幢房子,張三就不會死。
“你醒了?”
“是不是外邊吵到你了,這裏的人起的都很早,他們沒有資格享受懶覺,他們一定要早起才能活在這個世上。”
“他們有些人的夢想是有一天能痛痛快快的睡一覺,睡到不能再睡為止。”
“像我就是希望有一天不用再睡懶覺。”
“你現在起的也不晚。”
“如果有你在,我天天會這麽早起。”
“如果我不在,你一定要天天這麽早起。”
“你在想什麽?”
“我在想,火才河究竟是一個什麽樣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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