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祭河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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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和小女孩同樣穿著的中年女人跪在我身邊,手拿四根線香朝我跪拜,然後將香插在了我腳下。我猜我腳下有個香爐,她們難道是要把我喂魚嗎?四根線香、在腳底設香爐,這一串動作都像是在祭奠亡魂,難道我已經死了……我好想我媽,我想回家。
    中年女人拿了一把明晃晃的金勺子,從小女孩端著的蓋碗裏盛了水塞進我嘴裏:“姑娘不必害怕,生死自有天命。不瞞您說,我族每二十年選一次聖女,婆婆活了一百多歲,說您是她見過最標誌的。也許河神垂憐,娶了您做河神夫人,過上神仙眷侶的日子也說不定。”她邊說邊把那茶水一勺勺地遞進我嘴裏。
    我呸,都什麽年代了還嫁給河神!我敢嫁他敢娶嗎?直接說喂魚不就好了……
    中年婦女見我怒目而視,突然展顏輕笑:“阿哥千挑萬選,他瞧好了的人,當真不錯,生起氣來都這般讓人心動。料想今年莊稼能好好的收一收了。”
    愚昧讓人變成了魔鬼。我想哭,可不知為什麽沒有眼淚,隻能絕望地麵對著霧氣彌漫的天空,渴求有神能救一救我。
    茶水送完,小姑娘朝我恭敬地行禮退下,隻剩那中年女人垂眼看著我:“今夜你身上的藥就會失效,到時候就能動了。不管有沒有命活下去都別怪我們,要怪就怪你這張臉生得太漂亮。”說完她從腰上抽出一張紅綢,蓋在我臉上,起身喊了一句:“時辰到——”
    “時辰到——”一個壯漢的聲音響起,“祭河神,送新娘——”
    大鑼敲響,號角齊名,鞭炮聲劈裏啪啦不絕於耳,我內心大喊著不要。他們用四根繩子吊起承載我的竹筏,將我緩緩放進平台之下那翻湧的江水中。竹筏降到半空的時候,一陣陰風卷著我臉上的紅綢飛進水裏,我聽到上麵人喊著“揭蓋頭咯——”,然後一片片歡呼聲此起彼伏,一陣陣鞭炮響徹雲霄。
    我可真是服氣,這麽高的位置放個竹筏下來,大風能不把紅綢吹飛嗎,就算你們擱一老頭在這裏,大風照樣能“揭蓋頭”!
    竹筏入水,我後背頓覺冰涼無比。他們砍斷了繩子,竹筏便順著湍急的水流飄走了。我的眼裏隻有霧氣蒙蒙的天,餘光能瞥見兩岸的樹,江麵寬闊,水流時快時慢。我躺在滲水的竹筏上,祈求上蒼這一路不要有什麽溝坎瀑布,這樣我生還的可能性還大一些。
    不知漂了多久,我肚子餓得咕嚕嚕叫。由於霧氣很重看不見太陽,我分不清此刻是上午還是下午。也不知沈星言沒等到我有沒有向警方報案,要知道沒有手機和身份證,我就算逃離這片水域也不見得能順利回家。
    我又想起那個蒼顏白發的老婆婆,她說這方圓幾十裏都有咒符為界,隔斷了外界與這裏的聯係,即便是仙家尊神也不會聽到我的呼救。難不成真的是命運如此,我隻能躺以待斃。可笑,這種時候我還能造詞……
    天色逐漸黯淡下來,看來剛才那群人是在下午舉行的祭河神大典,聽人數估計是整族人全員參加。那個女人說她們每二十年舉行一次祭河神儀式,老婆婆又說她們這一族已經在這個連神仙都看不到的地方生活了千餘年。那這麽算來,枉死的女子已經五百多個了。五百多個……我頓時覺得身下的水冰涼徹骨,陰森的感覺隨著江麵的水氣撲麵而來。
    心中叫苦不迭,我閉上眼。這一次我單純的祈求水裏的亡魂不要來找我,此刻我一點兒反抗能力都沒有,別說捏劍訣,就連眨眼都費勁!
    俗話說“屋漏偏逢連夜雨,黃鼠狼專咬病鴨子”,我正想著,一陣陰風卷著江麵吹來。風裏夾雜著小嬰兒的哭聲,一聲聲的讓人毛骨悚然。這荒山野嶺,哪裏來的嬰兒……不止一個人對我說過“小鬼難纏”,天還沒完全黑下來這裏就陰風陣陣,可見這嬰孩怨氣衝天。眼下我不能動,隻能祈求這鬼離我足夠遠,能讓我趁機漂走。
    又一陣陰風吹過,忽地我腿上一沉,感覺什麽東西壓住了我。緊接著我頭頂跪著的兩個紙人也被吹翻,一個掉進江裏,另一個迎麵倒在我眼前。
    那紙人笑嘻嘻地看著我,感覺和我白天看到的不太一樣。不知是視覺效果還是心理作用,我總覺得這紙人不但在笑還笑出了聲。“嘻嘻嘻”尖戾的笑聲從四麵八方傳來,一股亂流卷著我的竹筏打了個轉。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大氣不敢喘,閉上眼默念金光神咒。
    “金光速現,覆護吾身。”身前突然出現一道白色的屏障,如盾牌般把我與那些陰冷晦暗之氣隔絕開,鬼笑聲不見,腿上也驟然沒有了壓感。我鬆了口氣,看樣子暫時算是保住了自己。
    順著水流又漂了一會兒,遠處不知是嬰兒啼哭還是貓叫,聽得人汗毛直立,竹筏下亂流交織,陰氣大盛。這種地方實在潛伏著太多危險,我絲毫不能怠慢。混沌中我開始胡思亂想,總覺得河岸兩邊站著無數女人看著我飄向死亡……
    越是這樣我越想看個究竟,餘光瞥見兩岸的青山綠樹不斷往我頭頂的方向飛,岸邊好像站著穿各色服裝的女子,又或者是兩棵樹之間長著一人多高的石頭?
    恍惚間我腳下的竹筏一沉,聽見有東西鑽出水麵的聲音,睜開眼,剛剛還在麵前注視著我的紙人不見了!
    天已大黑,附近有隆隆的水聲,月明星稀,空中的雲霧沒了蹤影。我估麽著自己已經飄出了那片神仙也看不見的區域。
    手指傳來絲絲酸麻,刺痛感漸漸布滿全身,我鉚足了勁兒猛地坐起來,藥效已過,長時間保持一個姿勢後的那種麻癢讓我渾身難受。我發現腳下的竹筏上勾著一截樹枝,就是它讓我覺得竹筏一沉。
    舉目環視,身邊景致已經大變,河岸比原先寬闊了三四倍,水流在月光下顯得寧靜而詭秘。借著月色和星光從我的竹筏往兩邊看——樹木和青山與天邊相接,隻有隱隱約約的輪廓。
    夜風很冷,吹在我泡濕了的衣服上更是讓人覺得不安。我抱起手臂,麻癢又一次席卷了我,說實話廁所蹲久以後短暫的是失去知覺後血液重新流動的那種麻癢要是密布於全身,那真是……受罪!
    “媽媽。”我試著叫了一聲,能說話,還不算太慘。“救命啊——”高呼一聲,“有沒有人啊——”這種地方怎麽會有人,求神吧……
    “誌心皈……”腳下竹筏“哢”地一聲撞在一塊石頭上,我還沒開始念咒就被打斷了,眼睛注視到竹筏兩頭放了許多祭品,除了水果還有幹果一類。饑不擇食,我拿了一塊棗泥餅塞進嘴裏,又用江水洗了洗蘋果,吃了兩口算是果腹。
    水聲越來越大,水流速度越來越快,我有種不好的預感,是下坡?
    不,好像是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