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怎麽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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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小哥走到窗邊抬頭看著窗外的夜色,他仰望天空的樣子從我的角度看去和謝詢很像。尤其是下巴和脖子的線條,從這個角度看難得的相吻合。
想到謝詢,我心裏總是暖暖的。我喜歡他的全部。他就像一幅畫掛在我心上,我喜歡他拿劍的模樣,有少年一世輕狂的意境。巫說他曾率千軍萬馬路過禹州,駿說他隻身一人與巫交談又全身而退。我沒見過,卻很想看看。帝君大人很在乎他,說他是冥府統帥十萬大軍的無常。搖光說他是天縱奇才。這些我都沒看過,我隻知道他無數次救我於水火。
眼前被人打了個響指,我一驚,回過神來。
“睡不睡。”吳小哥拿了把圓椅放在床邊,又把燈放在椅子上。
我看了看滿是銀針的腳腕子,被這樣紮完後的確沒那麽疼了,但是還是會有痛感:“幾點了?”我希望這一天能快點過去,不然真的是要疼死。
“寅時過半,天快亮了。”他吹熄了蠟燭,躺在我身邊,“我先睡了,明日我還有事,讓千香陪你。”
“肩膀疼起來你要是不在怎麽辦?”這是我最害怕的,如果肩膀疼起來比腳疼還嚴重,那估計我會想跳崖。
“我都在。”這話說的,真動聽。無常也曾經這樣說,不過他可不是總在。
我閉上眼,在滿屋子香氣中睡去。
夢裏,我仿佛坐在帝君大人那日帶我造訪冥府的那個房間,窗上掛著一副丹青,畫的是一位極美的女子,上襦似有些鬆了,從肩頭滑下。她微側著臉,青絲未散卻要散下的模樣,不知是要拉起衣裳還是要褪去。畫上的人玉肌瑩潤,我猜這一定是個極美的女子,不然不會引得他夢牽魂繞,守了七八百年的嬌妻,這是怎樣一份執著。
珠兒是我最羨慕的女子,因為她擁有無常千百年的愛。無常因愛她而青睞我,因愛她而親近我,因愛她而守護我……
心猛然疼起來,我垂眼看見胸前那印記在發光——封魔印。這個東西會在我想珠兒的時候疼,有時候我因某些事陷入糾結的情緒它也會疼。池月說這個玩意兒跟疫苗的功能差不多,主要預防入魔。
這麽分析的話其實魔道也挺容易傳承,人的情緒中嫉妒、偏執、貪婪一類的消極思想都有可能導致心魔滋生,而這些負麵情緒幾乎每個人每天都有。星主給我鼓搗這麽個印可能不是想讓我修道,而是想讓我成佛。
“你夢裏還想著他。”無常的聲音響在我耳邊,那樣輕柔。
“詢。”我轉身去看,發現身後空無一人……“無常!”原以為我怕鬼、怕精怪,怕景虯,這一刻卻發現我最害怕的是找不到他。
“謝詢!”我驚叫著張開眼,天已大亮。原來夢裏還能看見,現在做夢也看不見了,我難免有些失落。
舒了口氣,我覺得身上有些沉,抬了抬手發現吳小哥摟著我,他胳膊在我身上,好重。
“你夢裏總喊這個字。”他突然說話,我嚇得打了個激靈。他聲音和無常很像,在這個靜謐的早晨,不考慮地點和語氣的溫度,我會覺得有些像我嫁給詢以後的日子。不過都是我癡心妄想,他已經娶了珠兒,不能再娶別人。
我閉上眼歎了口氣,若夢裏能常相見該多好。歎息中我喃喃道:“總喊嗎……”
“夜夜都喊。”他聲音不大,從我耳後傳來,“白天也有。”輕柔的音色總讓我覺得身後的人是我的無常。可我知道身後的人不是他,所以我並不回頭。對於迷戀夢境的人來說,最好的選擇就是一直睡,因為美夢一旦醒來,做夢的人便一無所有。
“這樣啊……”我靜靜地躺在床上,回想昨夜發生的事和醒來前的那一小段夢境。我的詢來過嗎?我仔細分辨著屋內的氣息,吳小哥大概也是道門中人,若有鬼差無常一類的人來,他怕比我要先知道吧。
身後的吳小哥似乎並沒有起床的意思。我們剛剛談論的話題於我而言有些憂傷,或許他也感覺到了,所以我們彼此沉默了很長的時間。
“你男人?”他問,打破了房間裏的尷尬和寧靜。
他的問題讓我有些為難,我男人……他是珠兒的丈夫,又怎麽會是我的男人:“恩人。”我說,“救過我的命。”
“哦?”吳小哥將信將疑地輕笑一聲,他好像知道我隱瞞了什麽,但他並沒有戳破,而是順勢說道:“我也救了你的命。”他話中有話,像是在提醒我應該坦誠,又像是在暗示我什麽。
也對,我是他救回來的人,他對我的一切都不知情,理應給我些暗示,要求我坦誠。“謝謝你。”我並不想與他說太多,而且就說了這幾句話,我竟有些乏了,因為要動腦子。身在陌生的環境、麵對陌生的人,我必須要提防。因為是救命恩人,我還要謹慎地提防,不能讓他覺得我不識好歹、以怨報德。
“怎麽謝。”他一本正經地問。
“我回去以後,付你醫藥費。”
他輕狂地笑了一聲,然後坐起身來。
我覺得他似乎正盯著我,打著精神努力張開眼。他確實看著我,與我四目相對。眼前的人眉眼輸闊,眉間藏著殺氣,眼角含著柔情。他鼻梁很高,額頭光潔飽滿,小麥色的皮膚詮釋著他的健康。他沒什麽特別的表情,那些殺氣和溫柔似乎就是長在他模樣裏的,所以我讀不懂他,不知他在想什麽。這讓我局促不安。
他的手微微動了一下,就這一個小小的動作,濃鬱的香氣四溢。我立刻上下眼皮打架:“你是不是在房裏點了迷藥……”我昏昏沉沉地問,“什麽味道。”恍惚間我的眼睛掠過他的下巴,這下半張臉和我的謝詢竟有八分相似……
“你睡吧,醒來叫我。”他後來還說了一句話,但我沒聽見,因為他的迷香味道太濃了,我覺得要是蚊子飛進來一秒鍾都用不了就會直接摔死。
睡著了依然是夢,可是斷斷續續的。夢裏依舊是我的無常,他一直握著我的手,滿目寵愛地看著我,偶爾把軟綿綿的唇印在我額角或鼻尖。大概是我睡得沉,夢裏隻有破碎的片段,但隻要夢裏有他,在夢裏死去我也會覺得快樂。
“詢……”我叫他。
“我在。”
我拉著他的衣角,想著窗上的丹青:“你房裏掛著珠兒。”我說。
他隻是笑。好一會兒才打趣道:“胡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