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你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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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判斷十分準確,吳商回來後什麽都沒說,先是起了我肩頭的針,然後給我灌了一大碗馬尿味的湯藥,最後在我嘴裏塞了兩個糖球。
    他一把抱起我,潘大叔給他照亮了出門的台階。
    山中晚間寒涼,有蟲鳴還有各種鳥叫聲,我還聽見了類似於狼或者狐狸的叫聲,又聯想到初到凜江那一夜在後山遇到的那些屍體,忍不住心裏害怕。
    吳商走得很快,沒幾步就轉進了一間燈火通明的大房子。房門口站著兩個青年,見到他立刻立正站好轉身開門。他徑直走了進去,剛才幫我鋪床的兩個阿姨在裏麵等著。
    吳商跟他們用民族話交流了一番,兩個阿姨立刻點頭出去了。他放我下地:“你別動,衣服我給你弄。傷口還沒有長好,不管洗不洗澡都不要亂動,尤其不要碰到水。”他說話的時候已經開始解我領口的扣子。
    “那個……”我努力為自己爭取著獨立洗澡的機會,“不能等千香回來再洗嗎?”
    他不說話,開始解我的褲子。
    “我不想和你一起洗!我自己可以的!”
    他解開我身上纏的紗布:“她在也是我給你洗。”他突然說,“就是洗個澡,和洗菜、洗手、洗狗沒有區別。你想哪兒去了。”說著他脫掉自己的上衣,隻穿了一條寬鬆的九分褲褲站在我麵前。
    我翻著白眼琢磨他的話:洗菜、洗手、洗狗……他是不是在罵我?
    我身上的紗布是兩層結,上麵主要纏肩膀,下麵輔助不讓纏肩膀的紗布因日常活動而向上跑。吳商解開上一層紗布的時候格外小心,他仔細看了看我傷口愈合的程度,從他愁雲滿布的臉不難判斷,我恢複的並不理想。
    “裂開了。”他歎了口氣,“以後少動,裂開就得重新長,長得時候總是要疼,想早回家就少用這條胳膊。”
    “我今天遇到怪物襲擊。”我急忙解釋,“一個嬰兒……長在一個兩棲類動物的身上。”我覺得自己說得很準確,“兩棲類動物你知道嗎?”
    “我知道。”他很快將那些紗布都拆下來,“轉身。”
    我轉過身,驚訝於眼前的景象:這池子有些大,是個天然的溫泉池,水麵上雖然沒有熱氣,但我知道這水一定是從山上那眼溫泉流下來的。池子並不是規則的形狀,居高臨下地欣賞覺得這裏還有園林佳趣。池邊有綠植,大概是野生綠籮,葉子很大,碧綠油亮,纏繞在池邊隆起的岩石上,密密實實十分有生氣。
    吳商扶著我走走下水池,他始終和我保持著距離,隻是扶著我往水深的地方走。泉水並不燙,和我的體溫差不多。越往裏走水越深,我們停在盤曲著綠籮的岩石旁,水深沒胸,他個子高,水位在他腰腹間。池邊早已擺好了托盤,托盤裏有毛巾若幹條,還有一塊香皂。他解開了我的內褲:“我隻負責你夠不到的地方,其他自己洗。受傷的肩膀不能著水。”
    我點點頭,盯著他。他很知趣地轉過身:“洗好叫我。”
    我幹巴巴地泡在水裏,覺得除了肩膀,好像沒有其他什麽地方可以動手洗。泡澡不就是不斷往身上撩水嗎……現在我右手不能往左邊撩,左手因為疼根本不能動,那不就是呆著。除了能洗洗肚子,剩下的……呃……就不能說了。
    吳商大概也知道我屬於不能自理的狀態,水聲響起,我看見他拿了毛巾,朝我走來:“這裏自然資源珍貴,你讓家人帶過來那些洗浴用品在這裏都不能用,我讓人先放到我媽那裏了。”他站到我身後,開始用濕毛巾幫我洗澡,最先是脊背,他動作很輕,不像我預想中的那麽粗魯。
    我站在他身前,隻聽聲音,我會覺得身後站的是無常。看著純淨的泉水,我有些出神,和吳商相處讓我覺得很舒服,沒有危機感,沒有陌生感,之前我覺得奇怪,但一直不知怪在哪裏,現在似乎有些眉目了:因為他聲音像無常,不陌生就不懼怕。若讓我和別人一起洗澡,比如沈星言,比如老衛,比如我的其他同學,我斷然不會接受,但在這裏,我對身後的這個陌生的男子,竟然沒有覺得……異樣。這不是很奇怪嗎?
    “今日畫的符呢?”他問,打破了我的沉思。
    “用了。”我覺得自己的回答像極了沒寫作業的學渣。他沒說話,似乎料定我不會聽話完成他布置的作業。
    我把遇到頂著嬰兒身體的守宮是如何襲擊我,又是如何被我貼了符逃出去最後被雷劈死的過程給他聲情並茂、淋漓盡致地講了一遍。他有一句沒一句地聽著,似是在心中分辨我究竟說的是真話還是在撒謊。
    “哼。”他輕蔑地一笑,“太乙救苦天尊……真是挑了個心腸極軟的神仙。”
    那必須的!從行為和寶誥上看,天尊的主要工作就是八方救苦,他人看上去那樣和善,應該會幫我吧……
    吳商用泉水給我洗了好幾遍臉:“哭成這樣……”他滿臉嫌棄地低歎,“就因為想家?”
    “你不會想家嗎?”我問,“第一次離開媽媽那麽遠的時候。”
    “記不得了。”他依舊在嫌棄我。也對,男性普遍不是感性動物,尤其是他這種,一看就是鋼鐵直男。不過好在直男看到不穿衣服的我沒有行不軌之事。
    “你是不是故意把我的傷弄得很嚴重,到不能自理的程度。這樣我吃喝拉撒都得看你臉色,你便可以借此來占我便宜?”我問。
    他停下手:“我占你便宜了?”
    “我沒穿衣服。”
    “你是想讓我把衣服也脫了?”
    “不是。”
    “你若覺得不公平,我脫,你也可以看我。”
    我徹底無語:“哎你這個人怎麽可以這樣……啊……”我本來想扭頭說他兩句,結果扯得肩膀又一陣生疼。
    餘光正瞥見他在笑,很淺的那種。他下巴和脖子的線條很好看,實在是讓我忍不住想起無常。
    “轉過來。”他說。
    “哦。”我乖乖地轉身,垂眼看著他身上泡在水裏的衣裳。麻布料的孔隙很大,浸了水露出水麵的部分便貼在他身上。山裏人大概常幹體力活,上下山也應該是家常便飯,所以吳商身材很好。
    “你要是這樣出現在我生活的城市,會被女生反調戲。”我說,“身材不錯。”
    他不說話,像是不高興了。我看著他,他垂眼時不時注意著我的傷。
    我覺得自己說話欠掂量,也許冒犯到他了,於是想著怎麽道歉。沒想到剛開口,就被他打斷了:“你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