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我就是河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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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回過神:“啊?”
    “算了。”吳商繼續幫我洗澡,“可以不說。”
    我又想把目光拋向別處,還沒轉臉就被吳商捏住了下巴。
    “害怕就不要亂看。”他提醒道。
    我蹙眉,覺得這人實在專橫。他很少顧及別人是不是願意,總把自己覺得對和好的事情強加在別人身上,就比如現在,我其實想逃避一會兒,為此我寧願去看那些惡心的蛇。但他覺得我會害怕,所以固定了我臉的朝向。
    “你跟我說說那些米飯是給誰吃的,幾百碗都插上香,多浪費糧食!”我甩甩頭,從他手指間掙脫出來。
    他遲疑了片刻,似乎不願意把這些事講給我這個外人聽。或許他也覺得這些蛇一時半會兒不會走開,終於向我開了口:“我們這個寨子,世代守護著一座古墓。古墓裏有曆代族長的屍骨,除此之外還有一位鬼仙。”我猜他說的就是我順流而下遇到的那個蒼顏白發的老爺爺,是他告訴我會有人來救我,也許吳商就是老神仙口中說的“我家那孩子”。
    “凜江地處湘黔交界地帶,是一處不在地圖和史料記載中的秘境。知道陶淵明寫的《桃花源記》嗎?”他問,我點點頭,“就是這裏。”他把泉水撩在自己身上,這是我第一次看男人在我麵前洗澡,有點尷尬,可是我寧願看這個男人洗澡也不想看周圍那些亂爬的蛇。
    “既然不願讓外人知道,我們自然要想一些辦法。比如結界的邊緣有咒符法陣,不是你平常看見的符紙,而是自然界中一些不起眼的事物,類似於藤蔓、石塊、樹洞。”他說話的聲音和詢很像,我垂眼看著流動的泉水,權當是聽詢在講故事,“即使是這樣也很難說會不會有人誤闖,所以以凜江為界,我們又設了第二重防護。你所看見的屋頂上的草人,每一個都曾是一條活生生的性命。”
    “你們殺人?”
    “不,不是我們殺人,這裏唯一手上有人命的,是我。”他冷毅的眸子裏閃過一絲殺氣,我不由得往後退了半步。
    見我這般膽小他歎了口氣:“從古至今,人殺人無外乎情仇自誤。誤殺寥寥無幾,自殺是不堪重負,情殺和仇殺最為常見,非正常原因死亡多半是因為一個‘欲’字,我們不用這樣的屍體和靈魂,因為負麵情緒太重。這些人有一些是因為時代不好,餓死累死的,有一些是因為身體不好沒錢醫治病死的,極少數是事故導致喪命。”
    “自殺和他殺的靈魂是不是都是惡鬼?”
    他思考了一會兒:“算怨靈。”說完他別有深意地瞧著我,“這裏有兩百四十三位先輩,用他們的屍體和靈魂鎮守山寨。其中八十一人沉睡在凜江長河之中,另外一百六十二位散布在附近山巒之內。他們沒有命令絕不會傷人,更不會撲食生人。”
    “所以是你下令讓他們殺我?”我有些生氣,“你們上遊的人要抓外界的女子祭河神;下遊的人要把他們祭獻的女子生吞活剝。你們這樣做還算是人嗎!死後魂不歸冥府卻要被禁錮在冰冷的屍體裏,有的扔到山上,有的沉在水裏,你們……你們……”
    我的肩膀又疼起來,撕心裂肺,痛徹肺腑……我無法形容,更無法活動。吳商走過來抓住我的手臂將我逐漸蜷縮的身體慢慢舉出水麵,他大概是不想讓我的傷口再碰到水。我疼得厲害,根本無暇顧及他在做什麽。
    “你被上遊的人祭了河神嗎?”他問,“喜服呢?”
    “逃命時候扔在後山了。”我咬著牙,發現他正“拿”著我往水淺的地方走,“你幹嘛。”
    他不說話,停在水沒腰處,水下有一塊石頭,他讓我坐下,從池邊的木櫃裏取了針,在我疼得七葷八素的時候他飛快的下了針,疼痛感頓時減輕了很多。
    我坐著,水齊胸。他跪下來抬起我的下巴:“問你話呢,他們拿你祭河神?”我從他眼裏看出了喜悅。
    “是啊,你高興什麽。”
    “我就是河神。”他莞爾一笑,用毛巾擦去我額頭的汗。
    幾條蛇順著水追過來,他看也不看一甩毛巾,毛巾劃過水麵濺起一串泛著白光的水花打在那些蛇頭頂的冠子上,那些蛇便知趣地遊走了。我聽奶奶說,蛇是半仙,常常要曆劫,曆劫成功後可以飛升。其中一劫就是過馬路,這也是為什麽山區馬路上經常會有被軋死的蛇的原因。如果蛇過了馬路沒有死,頭上就會長出一頂冠,長了冠就不叫蛇了,而是叫“草上飛”,意思是這樣的蛇再也不是地仙,而是有了靈智有機會修成正果的真仙。
    吳商滿目欣賞地瞧著我,他大概美得冒泡吧,自己寨子裏有兩個美嬌娘,上遊寨子又給他送來一個。
    我翻了個白眼:“別打我主意,詢他可不是好惹的!”
    他彎下腰湊到我耳邊低聲說:“我的妻,不是我打你主意。是你自己送上門來。”說完他從我身後的櫃子裏拿了浴巾,“走,回去。”
    吳商抱我回房後差人給我換衣裳,他自己則借口有事出門去了。
    我披著浴巾坐在床邊等他給我上藥,時不時地往屋外看。外麵黑漆漆的,一點兒聲音都沒有,不知道他為什麽能在這麽黑的地方不用手電也不摔跟頭。
    潘大叔不知道去了哪裏,桌上放著我的化妝品,一應俱全,我很想自己塗一塗。我這張臉,很久沒好好護理過了,估計現在看上去一定很滄桑,沒準到處都是風吹日曬的痕跡。
    幫我穿衣服的小姐姐叫翠翠,說是吳商家伺候的丫頭,他媽媽聽說內寨來了個外邊的女孩子還受了傷,怕他一個男生伺候不好,就讓這個姑娘過來了。姑娘一身苗族姑娘的裝扮,和千香她們穿的不太一樣。
    “少奶奶。”翠翠這樣叫我。
    我猛搖頭:“不不不,我是他的病人,不是你們家少奶奶。我叫丁靈,你叫我姑娘也行,叫我名字也行。”
    “少奶奶,少爺說要這樣叫。”翠翠一副看好戲的模樣,“少爺說總是要娶進門,不在乎多一個少一個。”
    我哭笑不得:“不是說你家夫人說媳婦不在多,一個就夠嘛!”
    翠翠笑彎了腰,攥著手帕的手擦著笑出來的眼淚:“姑娘果真有趣,難怪少爺說極有意思!”
    我去,合著你們主仆二人拿我當鳥逗!
    翠翠走到窗邊關上窗戶:“今日少爺回家還跟夫人說起姑娘。”她聲音聽起來像隻快樂的小鳥,“我長這麽大第一次聽少爺在家裏說女人。”翠翠轉過臉來看我,明眸璀璨,十分漂亮!她讓我想起電視劇裏那些機靈乖巧伶俐懂事的丫鬟,通常這樣的丫鬟都跟著家裏受寵的女兒,怎麽這位吳家夫人把她放在吳商身邊了。難不成……
    “翠翠。”我心裏壞笑兩聲,“你是不是他的通房丫頭?”
    翠翠臉一紅,剛要開口反駁就被另一個聲音打斷了。
    “別把自己的身份安在別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