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你去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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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商端著水盆走進屋,翠翠很自然地關好門,又搬了一個圓凳放在我身前,輕輕揭下我肩上披著的浴巾。這一係列動作不難看出,這丫頭肯定是打小就跟著吳商身邊打下手的。
    “我要把昨天的藥擦下去,能多忍就忍一會兒,不能就喊停。”吳商彎腰的時候翠翠已經把椅子放到吳商屁股下麵了,這默契,這眼力,我在內心給翠翠點讚。
    吳商抬起手,翠翠跪坐在我旁邊看他。吳商點了電頭,翠翠那雙微涼的小手一隻抓著我右肩,一隻摟過我左臂,她的膝蓋在我後背頂著,“嗯”了一聲確定,吳商的手便朝我肩膀上的傷口伸來……
    “啊——”
    慘叫劃破夜空:“吳商!你大爺!我恨你!啊——你輕一點……媽媽!千香!啊——翠翠,你讓他停下……啊——奶奶,我要回家……我不治了……”
    吳商給我重新包紮好後瞧著仰著頭的我:“哭累了?”他手上不知什麽時候多了一條熱乎乎的毛巾,趁我抽泣的時候蓋在我臉上,“擦。”翠翠得令,輕輕地擦著我的臉。
    “姑娘。”翠翠忍著笑,“哪有那麽疼啊。”
    “你試試。”我斜眼瞪她,“你跟他是一夥的,你當然說不疼。”
    翠翠抿起嘴:“真是和二小姐如出一轍的嬌氣。”
    吳商聽了輕笑一聲問道:“豫兒還乖嗎?”
    翠翠撇了撇嘴:“說班上楊家的那個叫晴蕊的女孩,她兄長結婚了,娶了個大學生,長得又好看,在郴州展館裏上班。就笑話二小姐,說少爺三十歲了還沒結婚,沒本事討老婆。”
    “夫人讓你這麽說的?”吳商收拾著桌上的“刀槍劍戟”,其實就是給我換藥用的剪刀紗布還有藥瓶,可是我怎麽看怎麽覺得那些東西麵目猙獰。
    翠翠聽了吳商的話,立刻站好垂頭蹲身福禮:“翠翠是少爺房裏的丫頭,夫人使喚不得,這話是二小姐回來學舌說的,不是夫人……”
    “知道就好。”吳商走過來把兩粒藥塞進我嘴裏,這個破藥,原來一天吃一次,今天他又塞給我。
    “這個今天吃過了。”我忍著苦朝他嚷嚷。
    他扭頭瞪我,我隻好貓一樣縮著脖子:“聽你的。”
    他倒了兩杯水,翠翠謹慎地拿了一杯遞到我嘴邊。我邊喝水邊觀察這兩個人,沒事的時候吳商是可以和仆人聊天的主人,有事的時候吳商是連看也不能看的魔鬼。
    “有事?”他問我。
    我一愣,我就是看他一眼,看他一眼也不行:“你還沒說完那堆掛在屋頂的草人呢。”我隨便找了個借口,沒想到這個隨便展開的話題引出了更多亂七八糟的事情。
    “凜江管事的是吳家,也就是我們家。祖上精通煉魂,也精通煉屍。”他拿了一個空茶杯,“屍體會腐爛,如果想要屍體保存完好,就要通過某種特殊的手段來防腐。經過處理的屍體除了顏色呈青灰色,其他肌肉組織、骨關節仍具備活著的時候該有的功能,不過內髒和血液不再運行。”說完他向杯中倒入一杯水,“人有三魂,死後天魂散,地魂歸冥府,人魂留世間。我們會等天魂散盡後將地魂和人魂重新煉在一起,再將靈魂注入身體。不過此時的靈魂並無人間記憶,也就是沒有靈智,隻能做接受命令和執行命令的……傀儡。”他選了一個相對恰當的詞語來解釋我在後山遇到的那些恐怖的“僵屍”。
    “三魂不是都要回歸冥府嗎?”我開始反駁吳商的言論,“胎光、爽靈、幽精,這三魂最後都要魂歸冥府才能轉世投胎啊!”
    “誰告訴你的?”吳商伸出三個手指,“普通人,生命消亡七魄隨之而散,天魂歸天,地魂歸冥府,冥府登記在冊方可隨鬼差入判官府,判官賞善罰惡後入地獄,在地獄曆經磨難償還人世間欠下的債,若沒死方可過黃泉。在黃泉路上,天魂與地魂歸一吸納人魂之炁,登醧望台飲孟婆湯走奈何讀三生石入輪回井。若生前作惡多端,奈何橋都過不去。”他講得很清楚,我聽的很明白,不過我並不完全認同。
    “你去過?說得這麽清楚。”
    他一時語塞:“沒去過。”
    “按你這麽說,到黃泉的時候還是三魂歸在一起啊。”我說,“如果是這樣,黃泉的場麵得亂成什麽樣啊……滿地的鬼,大眼瞪小眼的等著天空飄回來一堆鬼,東一把西一把地亂抓一氣,然後就地打坐,盡享天人合一。站起來拍拍屁股,美美的去醧望台看妞喝湯,高唱著《過河》跳井。”
    翠翠聽我這麽說忍不住哈哈哈地笑彎了腰:“少爺,少爺,翠翠可算是遇見一個不買您帳的姑娘了,哈哈哈哈!”
    吳商也被我的說法逗笑了,側著頭想了想:“說得挺貼切。”
    後來吳商告訴我,他們煉魂煉屍,都在冥府有書麵的案卷做憑證。都是死去的人生前自願以自己的屍體為載體,或願意以自己的靈魂為使者來守護家園、守護家園中那個神秘的陵墓。
    “也就是說,不見得這個人的身體裏麵一定住著這個人的靈魂?”我問。
    吳商點點頭:“身體的使用期限大概在一百年左右,靈魂最多停留五十年。”他說,“因為環境允許身體的停留,但魂魄若有執念,留在人間太久反而會成為冤魂,一定時間內必須要更換。”
    他說屋頂上的鈴鐺響,就是靈魂在訴求,草人代表著屍體,符紙控製靈魂。他每天大多數的時間都在那個房間裏看著那些銅鈴,門口的守衛每一個時辰換一班崗,守衛換崗時不允許交流,而且他們聽力都極好。
    “救你回來那晚屋內鈴聲大作,有一枚銅鈴上的符紙在響聲中自燃,隨後草人掉落。”吳商抿了口茶,“我這才到後山去查看,沒想到你竟能走到山前的古墓入口。”
    “我路上被好多屍體追著跑,肩上的傷也是被你那堆寶貝屍體抓的。”我指著脖子,“這上麵是不是還有爪印?一個個都想掐死我。”
    “不會。”吳商很幹脆地否定了我,“我的屍體從不傷人,你要說他們嚇得你亂跑我信,但沒有指令他們不會攻擊生人,除非你先動手。”他比劃了一段距離,“這麽遠,再近他們就會動手。”
    “不可能!當天晚上他們可是追著我跑,從山下一直追到山上!我被逼無奈才會動手!”我一激動剛要抬手,肩膀又絲絲拉拉地疼起來,“哎喲……我騙你幹嘛。”
    “沒說你騙我。”他轉動著手中的茶杯,眼中蒙上一層薄薄的憂慮,“看見你肩傷時我就知道,河裏和山上不止有我的魈,還有他的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