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夢做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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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心裏翻了無數個白眼給他,這種時候跟他對抗,十有八九還得被他扔回床上。我的目的是逃走,自然不會給自己找麻煩。
他幫我梳好了發髻,拿起那些釵環一一別好,很熟練的樣子。其實丈夫做到他這個樣子確實無可挑剔,他很少輕易發火,也從不拿著無常的身份和我立規矩,但凡能陪在我身邊就絕不遠行,盡可能地為我醫治。可這些大都源於他對珠兒的虧欠,為什麽我要做別人的代替品,要麽他隻愛我,要麽他隻愛珠兒,我絕不允許他把我當成她一樣的愛著。
我起身往門外走:“帥府是不是出入自如。”我問他。
“當然。”
“好。我走了,你往後不必找我,我遇到危險你也不必來救。我不需要你。”說完我就往門外走,沒走兩步,房門便“啪”地自動關死。
“我又哪裏惹到你了。”他從身後抱住我,“近些天不理我,說幾句話就仇人似的。”
我奮力掙脫,他死死地攥著我的手腕,直到我累得滿身大汗,他一把橫抱起我將我丟回床上。
“你除了把我困在床上還有什麽別的本事!”
“我把你困在床上都不能讓你心平氣和,我還能有什麽別的辦法,把你鎖進十殿閻王的牢裏嗎。”他不客氣地捏住我的下巴,“我有哪些付出不是為了丁靈?為你我坐忘也要分了元神守著你,怕你遇到危險,所以寧願自己困在幻境裏,哪怕往後再醒不過來。為你我豁出去元神也要破那妖陣,哪怕萬劫不複也不願讓你受半絲驚嚇,換做別人我才不管。為你我忍氣吞聲,眼睜睜看你冤枉我,誤會我,自責沒能從凜江後山救下你,受盡天庭嘲笑為你跪在南天門外求藥。我一個字都不想說,不想你心裏有半點愧疚。可見我是瞎了心。”
我的眼淚不爭氣地往下流,流進耳朵裏,流在頭發上,濕了鬢角,濕了枕頭……
他無奈歎了口氣,將我摟進懷裏,捧起我的臉為我拭去淚水,軟了聲音一句句地勸著:“我不對,你打我,我錯了。”
我哭得昏天暗地,頭疼腦熱地睡在他懷裏,他緊擁著我,複讀機一樣叫著:“三三,我的三三……”
他的肩膀很寬,大概所謂“歸屬”就是這個樣子。他的腰身很細,是容易引女生浮想聯翩的身材。
“我媽說腰細的男人靠不住。”我說。
“可怎麽好,你聽過哪隻鬼是吃得胖的。”
“珠兒要是遇險了,你也會那樣救她。”我說,“你這個騙子。”
“我救她,是因為她是我妻。”他說,“妻子有難,丈夫不救,不忠不義。”他說完抬起我的下巴,“可你不是我妻,三三,不是我妻我卻還要救你,你可懂?”
我說不清楚自己是不是懂:“為什麽。”我盯著他秀氣的下巴,又去看那雙月色般溫柔的眼:“搖光說夫妻之外皆為淫邪,我不是你的珠兒,我是你的淫邪。你的道心丟了,天尊們會譴責你。”
他抓住我的手放在他臉上:“譴責我做什麽,悼念亡妻是為情,也為義。”而後伸手撫摸著我的發,“至於是不是淫邪……還要問你。”
“問我幹什麽,日日都是你要這樣那樣,又不是我要這樣那樣。”提到珠兒我總是不高興,“悼念亡妻高尚,到我這裏就是淫邪,謝帥,在黃泉的時候我就告訴過你,你的世界裏,我總是多餘。”
“我的世界裏……你總是多餘……”他凝眉思索了一會兒,緩緩地點點頭,“看著是,不過……不是多餘,是遲來。”他唇角勾起一個苦澀的笑,“別哭了,今日是我不對,一會兒帶你出去逛街。”
我看他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我不!”
“怎麽又生氣了。”
“星主說得對,某天珠兒回來後你八成躲我遠遠的,倒是他,從頭到尾他隻有我。”我賭氣終於說了一句狠話,想著大不了再跟他吵一架,誰讓我拋出去的問題他永遠不接。可說出了口心裏卻害怕,怕他真的又和我吵起來,又要離我而去。
誰成想他照舊抓著我手腕扣在我頭頂:“丁靈……他要這天下,我隻要你。若沒有你,冥府、天下……我都不要。”他的發滑落到我肩上,我被那順滑的發絲轉移了注意力,他冰涼的手指撥過我的臉:“丁靈……”他湊在我耳邊吹著涼氣:“你到底想知道什麽……”
“你愛珠兒還是愛我。”這問題,招人恨,我猜這是他最討厭的問題……
“珠兒不會再回來。”他說,“沒有人比我更知道她還能不能回來。”
我閉上眼,勸自己死心,勸自己別再愛他。
“修道之人要存善心,亡魂可渡不可殺。景虯也是亡魂,星主不殺,原是因為大道自然。可我行走陰陽近千年,我不信人心向善,我隻信我自己。”
我不知他為何突然對我說這些,明明前一刻還在說我們和珠兒,為何後一刻卻聊成了天下。
“萬物皆他所有,包括你我。”他伏在我耳邊低聲說,我被他壓得有些喘不過氣,雙腿雙手都無法動彈,“他為四禦,博愛萬靈。他愛你,也愛我。”
“不是的……”我想把手從他手心裏抽出來,可他力氣很大,攥得我那樣緊,“他愛我就如同你愛珠兒,這是我想要你永遠也給不了的。就算你夜夜與我纏綿,就算你將這帥府都給我,也換不來我要的。”
他眯起眼瞧著我:“珠兒已經不在了。”
“珠兒在你心裏,她永遠都在。”我抽回手推在他肩膀上,“她陪你走過了很長一段歲月可是我沒有,她和你經曆過三世情緣可是我沒有,她與你並肩扛過黃泉之亂,有同袍之情可是我沒有。”
他直起身,微冷的風拂過我的臉龐。我生氣,也害怕。氣自己為什麽放不下他,怕他如現在這般離我那樣遠。他如墨的發披在肩上,如畫中氣定神閑的仙人,我憋著委屈忍著眼淚,想回到自己的世界去。
良久,他歎了口氣,再一次俯身撐在我麵前:“你在我心裏,珠兒在你心裏。”那些冰涼的發順著他的肩膀滑落到我臉側,我轉頭去看,淚水奪眶而出。
他見狀將我摟進懷裏,喃喃細語:“丁靈,你才二十四歲。你讓本座如何同你這小娃娃講清楚啊。”他寬大的袖子為我擋去那微涼的風,將我的頭靠在他心口。他的胸膛很安靜,沒有心跳。
“本座哪裏浪費過這麽多口舌,”他眼中有煩躁閃過,我知道他遲早因為這事煩我。我仰起臉見他蹙眉冥想,良久才說:“我這一千年說過的話加在一起也不及今夜這樣多。”
他覺得我矯情?他覺得跟我說不清?他覺得我不懂他吧。
“那我不打擾你了。這冥府,成日都是一個顏色,自打我來,連門都沒出去過。我不餓,也不渴,除了困就是被你折磨得渾身疼,你什麽時候才肯放我走。”我抹了抹眼淚,推開他坐起身,“這夢我做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