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自己練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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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夢很靜,夢裏,謝詢就在我身邊。他總是冰冰涼涼的,躲進去很舒服。
    今日的他不說話,悠然地撫摸著我的發,在我把手伸進他衣服的時候淺笑兩聲。
    我喜歡他悠哉瀟灑的樣子,仿佛人世間沒有什麽可以成為他的羈絆……除了我。我也喜歡這種甜甜的感覺,隻要能見到他,隻要能碰一下,心滿意足。
    “小丁靈。”他用臉碰了碰我的額頭,“待你三魂穩固,我就去忙一些我的事。”
    “三魂穩固……”我把臉埋進他懷裏,“不要。”
    “我隻離開一小會兒,往後的億萬年我都屬於你。”
    “可我會想你。”
    他翻身撐在我麵前:“真是粘人啊……”那冰涼的唇在我耳根輕碰著,溫柔的手已將我環住,“山中精怪不知你是我的,可見本座應該勤奮一些才好。”
    有一瞬間的恍惚,我開始疑惑這白天晚上的事他怎麽都知道。又想著他是神,自然萬事萬物逃不過他法眼。
    晚間醒來的時候吳商垂眼瞧著我,他皺著眉,大約是看不懂我。
    吳商看著我,我也看著他:“你怎麽來了……”我愣頭愣腦地說了一句,“他呢……”說完我立刻清醒,這不是夢,我已經醒了!
    他因為我這句話生了好大的氣,讓翠翠把我扔進河裏喂魚。我不就是沒睡醒嘛,完全不知道他在氣什麽……
    吃完飯,吳商怕我趴在床上長出毛來,就帶著我到外麵平坦的地方散步,我提著燈籠覺得很像過中秋。他讓我不要亂動,後背上的傷還在,要小心恢複。我滿口答應,心想比起剛醒過來的時候舒服太多,可以得瑟的時候就要放心得瑟!
    吳商在旁邊一塊巨大的灰青色的石頭上坐著,手裏拿著一把狗尾巴草。山裏從來不缺蟲鳴,我仔細地聽著,若是發現某個草叢裏有聲音就把燈籠湊過去,那聲音很快就消失了。再把燈籠拿開,不一會兒,草叢裏又傳來一陣悠揚的歌。
    “它們在求愛,別打擾它們。”吳商坐在遠處,他又在紮草人了。
    “你怎麽知道它們不是在示威或閑的沒事在彈琴。”我一說話,周圍立刻寂靜了許多。
    “蟲兒叫聲綿柔顫抖,就是在求愛。”他看也不看,一副什麽都知道的模樣,“我們親熱的時候翠翠拿個燈籠照你,你是不是也會生氣。”他說得很隨意,完全不覺得自己正在找揍。
    “誰跟你親熱!”我費勁八五地彎下腰從地上挑了一塊大小合適的石頭,忍著後背傷口的疼痛揚手朝他丟去。他輕笑一聲躲也不躲,我真是怕打到他的頭,結果沒想到石頭劃出的曲線離他好遠。
    “小姑娘,你連丟石頭的技術都這麽差,往後怎麽混跡江湖。”他掐訣念咒,幾張符紙帶著星火飄向空中。
    夜空中燃燒的符紙就像煙花,無比的漂亮。我正感歎這火光的盛世繁華,突然覺得一陣陰風貼著地麵襲來。吳商離我不遠,此刻他正抬頭看著天上的星星。我剛想出聲,忽然覺得身後有人拽我裙角。怎麽回事!?
    我提著燈籠,若來人在我身後是不可能被我瞧見的,可是不轉身怎麽看得到。
    “吳商!”我叫他,突然覺得頭發也被人牽動著,而且對方正有節奏的一拽一拽的不知在幹什麽。緊跟著胸前的頭發也傳來這種感覺,怎麽難道不是一個人嗎?
    我垂頭一看——霍!裙子上,衣服上,頭發上,不知多少個綠色的小草人正往我身上爬。再看吳商,他美滋滋地撐著石頭仰頭看天,得意的不得了。
    “吳商!你怎麽……哎呀!”一個小草人跳到我手臂上使勁咬著我的胳膊,說是咬,可草人沒有嘴也沒有牙,就是那草上麵的毛紮紮的。有幾個草人開始揪我的頭發,沒一會兒我就已經淩亂不堪,“你不是讓我小心養著不要亂動嘛,幹嘛還弄出這麽多小家夥來欺負我!”
    他並不理我,隻是笑著躺在那塊巨大的石頭上,又深邃的目光丟向漫天星空,“練練手訣吧。”他說,“別亂動。”
    我順著他的目光往天空中看,今夜晴朗,月明星稀。不過看得並不那麽真切,因為天地間有一層淡淡的結界,那流動的炁如同空中的薄雲,在微風中輕輕浮動。
    我很久沒看見過掛滿星星的夜空了。時代在發展,城市也好、鄉村也好,到處燈火通明,抬頭隻有夜空,星光再也比不上燈光。吳商這裏隻有微弱的火把照亮下山的台階,而我們玩的地方隻有我提著燈籠,故而能把夜看個究竟。那些星星可真亮,忽閃忽閃的像一粒粒寶石。
    天上住著一個特別的人,他每晚都在布星,他說此生放過我,往後的生生世世我都是他的。我想,大概他此刻也在看我。
    我掐訣念了金光護體咒,那些小草人瞬間被金光彈開,但他們很粘人,樂此不疲地又跑向我。我借機往台階那邊靠去,可那些小草人還是追著我。吳商依舊望著天,他看上去心事重重的樣子,不知在想些什麽。
    我邁過那些活動的小家夥走到他身邊:“吳商。”
    他轉過臉來:“怎麽過來了,應付不了嗎?”他從我頭發上抓住一個小人,“他們不會傷害你。”
    “你在想事情。”我又捏訣念了金光咒,“你很少想事情。”
    “了解我?”他撥弄著我的手指,擺弄出一個複雜的手訣,低聲說:“破。”一道白色的光從我指縫裏溜走,那些草人如失去了生命,瞬間凋零。
    謝詢也曾捏著這樣的指訣,也曾說出這樣一個字。我看著他,他平靜的雙眸如古井無波。
    吳商坐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我:“丁靈,你的心亂了。”他說完跳下石頭,“修道之人切忌貪、嗔、癡。你若再這般想著他,對你對他都不好。”我望著他往山下去的背影,不知該說些什麽。有那麽一瞬我覺得我像是看見了我的詢,可怎麽能呢,謝詢向來溫柔,他對我……不會這般嚴苛。
    風中有淡淡的沉香味,我急忙掩住口鼻,這個家夥可真是夠了,我平時就夠招鬼惦記的了,他每天這麽香,是想讓我露天睡下去嗎。
    黑暗中零星火光翻飛:“自己練一次。”吳商的聲音遠遠地傳來,他是個大夫,也是個老師,最喜歡看著病人吃藥,最喜歡給學生布置作業。真是個盡職盡責的……寨主(債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