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誰在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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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手指歸攏著我耳邊的發,把風中的流雲捏成衣衫:“你愛吃的都給你留著,我巴不得你多吃一些,穿界損傷身體,你貪戀凡間之樂又不肯好好修煉。這天上地下數你最懶。人家都是靠著讀寫經文、掐訣念咒、廣結善緣這樣的事修習道法。唯有你……”
我起身去捂他的嘴:“你讓人聽見!堂堂帝君,怎可如此絮叨!”
他將我攬在懷裏:“好好好,小娘娘說什麽就是什麽。”他輕捏指訣,在水榭亭台附近設下結界,“我把你藏起來,可好?”
我美美地躺下身,把無邊的夢留在他滿身的梅香裏。
“丁靈……”忽來一聲輕喚,我逐漸蘇醒過來。這聲音好熟悉呀……誰再叫我。
“丁靈……”是謝詢?不,好像是別人……
猛地起身,盛淵突然扶住了我。我呆呆地看著他,睡著的時候我在他懷裏嗎?為何我覺得我那時眼前是一片山景。
彩胥幫我梳頭的時候我一直在出神:“盛淵……為什麽六百年過得這樣快,我不記得先前諸多事情了,就連我們成婚後也沒有太多的記憶。”
他拉著我的手:“因為……為夫想獨占你。”他綿綿的情話配著柔柔暖暖的聲音,讓人忍不住想跌進他懷裏。可惜我在梳妝,不能亂動。風吹起水榭的紗帳,荷香漫漫。他的結界之外也許是人聲鼎沸,可結界之內,隻有寧靜。
睡過一覺果然輕鬆百倍,梳妝整齊後我們回到席麵上繼續欣賞歌舞。和春晚不一樣,天庭的禮樂更為輕快明朗,舞蹈也是古風氣息較濃,是我喜歡的基調。子時正,人間傳來不絕於耳的爆竹聲,宣告新年的開始。
“賜符。”玉皇大帝一聲令下,數不盡的天庭侍從抬著大小不一的木板走向殿外,場麵相當壯觀。
我用眼神問盛淵那是什麽,他回家後才告訴我,那就是傳說中的“桃符”,是桃木做的,每年除夕夜賜給人間百姓,掛在門口用來驅邪。
驅邪……我好像也畫過符驅過邪……我曾經拿過一支極細的筆,在一雙略帶著冷漠的眼神下,認認真真地畫過許多張驅邪符。
紫微宮的寢殿裏,盛淵摟著我睡了一會兒,我靠在他懷裏,他握著我的手。他很瘦但是他的肩膀很寬闊,胸背相貼的睡才會讓我覺得踏實。我睡著睡著就會翻身躲進他懷裏,他很少睡覺,隻有在第二天不那麽忙的時候才認認真真的休息。他喜歡睡在我懷裏,就像我們還沒有成婚時那樣。
今日他有些乏了,比我先入睡。我閉著眼卻一直在想事情,究竟為什我來到了紫微垣,先前我覺得自己好像在山上幹什麽。記憶淩亂,我最終睡著了。來到天庭後我好像從未做過夢,我曾經幻想著夢見我的詢,可是盛淵說他是個有妻室的人。我很傷心,因為我原以為我可以是他的妻。然而詢的妻,是珠兒……
珠兒……詢妻珠兒……對呀!我似乎先前念叨過這樣的話。
“起來了。”盛淵的唇貼著我的耳朵,“你睡得不安穩,心裏有事?”
我揉揉眼睛:“好像想起了什麽,使勁想又還是想不起來。”
昨日除夕家宴仙樂縈繞的畫麵還未從我腦海中散去,今日便已經置身在大朝會莊嚴肅靜的朝拜現場。人人見我行禮問好,人人都叫我小娘娘。時辰未到,大家都來得很早,不知是不是也像我在人間時那樣講究爭著上初一早上第一柱香。帝君大人一身玄衣,我遠遠的就看見了,他孑身一人,看上去萬年孤寂。
“小娘娘。”他朝我行禮。
“帝君大人。”我朝他回禮。
再抬頭時,遠方一席白衣,那清瘦的身影緩緩走來,帶著清苦的陳香味,一如多年前我第一次聞到這讓人沉靜的味道。而今我不再是那個沉迷於他的姑娘,而是紫微宮的小娘娘。對,我是紫微宮的小娘娘,是盛淵的妻。
我盡量深呼吸平複自己的心緒,小心翼翼地吞吐著冰冷的空氣。無常……他修長的脖子、秀氣的下巴、冷峻堅毅的眼神、淩厲的眉,漸漸在我眼前清晰起來。無論何時他都帶著一身瀟灑,總在我身後將我攬進懷裏,他會貼著我的耳朵叫我“小東西”,會在我生氣的時候笑著說“過來”,他會在看不見我的時候把我畫在紙上,會在畫的角落裏寫下“若是前生未有緣,待重結、來生願”。
“小娘娘。”他聲音柔媚,每一個音節敲擊在我心間都如一把利劍刺在我心頭。
我在心裏默默的對自己說:“他不是,他不是我的詢,他隻是長得像而已,我見過這樣的人,他也和我的詢很像,但隻是像,卻不是。我還記得他的名字,他住在山上,他有著和謝詢一樣的眉眼、下巴,他叫……他叫吳盡。對,他不是詢,他或許是吳盡!”
“丁靈……丁靈……醒醒……丁靈……醒醒……”風中有無常的聲音,很遠,是他嗎?不是他,他應該和珠兒在一起,他和他的珠兒要永遠在一起,這是我在濯池對著九願筒所求,紫微說他找到的珠兒殘存的魂魄,他說他能把珠兒還給詢。許多年前,他好像真的帶珠兒來了,無常選了珠兒,我等了他很久……謝詢,你騙我……你騙我……你騙了我……
心口好痛啊。可是我得忍著不是嗎,盛淵是中天北極紫微大帝,我是他的妻,我必須以他妻子的身份站在這兒,不能讓他成為天庭的閑話,更不能讓他成為天庭的笑話。
“珠兒。”無常閃開身,他從身後牽出一個身穿青灰色紗衣的女子,她真好看,肌膚勝雪,眉眼如波,她身形清瘦,軟軟糯糯的模樣,讓人看了好生喜歡。原來他喜歡這樣的女子,南方的女孩子甜美,我自小生活在北方,他受不了的也許是我的倔強。他牽著她,就像紫微攥著我的手一樣。
“冥府珠兒,見過小娘娘。”奇怪,她的聲音聽起來好熟悉,這清甜悅耳的聲音……我在哪裏聽過……珠兒?珠兒嗎?這聲音我是不是在黑暗中經常聽……對,在一個黑洞洞的地方,有一口巨大的棺槨,她曾經住在牆上的掛畫裏,我會同她說話,她知道我所有對無常的愛,她知道我好多心事。我認識無常的時候也認識了她,她一直守著我,起先守著我的前世,後來守著我的心事。
“明月!?”隨著我一聲驚歎,珠兒抬起臉妖媚地一笑,身上青灰色的紗裙褪去顏色,一襲紅衣出現在我麵前,周遭景致大變,如火燒舊畫一般翻飛而去。沒有盛淵,沒有帝君大人,沒有沉重的珠花和複雜繁重的衣衫,沒有詢,亦沒有眾多仙家。白玉長階也隨著我驚訝錯愕的發現消失了,明月還是那麽霸氣,出手便要人性命。她血紅的指甲很長,我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在我眼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