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入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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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笑之威,乃至於此!
    西元前779年秋,周地同慶,皆知君王大事,雖然這其中經過無法用隻言片語說得開,但是連慶七日、食與民分、俸祿均允這種事情,是最令人開心的了。這就好比宅在家中卻有工資發,懶在床上卻有東西吃,這在當時幾乎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姒歡坐在豪華的馬車裏,忐忑不安,聽外麵街道熙熙攘攘的,按捺不住偷偷掀開車簾的一角,謔!過年時的褒城也沒有這種排場,百姓夾道圍觀,街邊攤販的生意都不做了,小板凳一搬,穩穩當當坐在那裏好奇地張望。道路旁的房屋酒樓林立,府苑蒼然,整齊得像是被刻意規劃過,果然是政治文化的中心區域呢,褒城可真是比不得的。姒歡隻覺得腦子暈暈乎乎的,可能是被吵鬧聲嚇到了,也可能是剛接觸新的環境,抑或是背井離鄉的感覺湧上心頭,放下簾子不敢再看,扶著腦袋努力想把外界的所有東西屏蔽掉。
    低著頭看看身上的華裙,沒成想頭上沉沉的彩冠梆當一聲掉在了腳下,軲轆軲轆滾了出去,姒歡嚇了一跳,連忙去撲,卻沒撲到,隻見那彩冠直直滾出了車座,還能聽到它砸在外麵地上清脆的“叮叮”聲。
    兩旁夾道的百姓看到這彩冠滾了出來,全愣住了,嘈雜的聲音也漸漸弱了下去。
    “這……這是怎麽了?”
    “鳳冠掉出來了!”
    “啊?!怎麽掉出來了?”
    也不知道是誰聽了什麽消息,悄悄的問“不會是褒國那被搶來的妃子自殺了吧?!聽說是為了保住褒城才同意出嫁的……”
    更不知道是哪個大嗓門,“啥?!妃子自殺了?!!”
    越來越多的人開始竊竊私語,到後來根本就不避諱聲音了。一旦發現和自己的聲音一致,人們就會變得肆無忌憚。
    “祁舟,外麵吵什麽?”姬宮湦皺著眉頭,這怎麽回事?突然安靜又突然開始嗡嗡議論,我找個心愛的知己當妃真的這麽可恥?不過就是年紀小了些罷了……
    “哎。”車座外的人應允了聲,側著耳去細聽,這一凝神聽可不得了。
    “王上……褒……您的妃子好像是……自殺了?”
    “啊?!”
    姬宮湦大吃一驚,嘴張得奇大,飛身衝出馬車,大步流星衝向後車,長長的車馬隊伍直接被逼停在了熙熙攘攘的元武街上。
    “姒歡!姒歡!!”狠狠掀開簾子,隻見姒歡怯生生地坐在座位上,一副做賊心虛的樣子。
    姒歡覺得自己闖了很大很大的禍,嚇得不敢吱聲,戰戰兢兢看著麵前的人。隻見姬宮湦大喘著氣,頭上豆大的汗珠往下滴,眼中還帶著點淚花。
    “我錯了我錯了……”姒歡嚇得嘴都有些不利索,這彩冠這樣值錢嗎……還是有什麽說法?
    姬宮湦沒理會姒歡的道歉,一把扯過,檢查了雙腕,又看了看脖子,嘴角也沒血跡。
    “你幹了什麽好事?”陰著臉冷冷地問。
    姒歡嚇得小臉煞白,“我……它……它自己掉下去的……”
    抬起頭看了看姒歡的小腦袋,編好的青絲被弄亂了幾分,從額角垂下,那鳳冠不知所蹤。
    原來是那玩意兒掉了出去……
    “等著。”一句話撂下,匆匆返身出去。沒一會兒,姬宮湦手捧著那彩冠又鑽了進來,把那冠一下子扣在了姒歡頭上,又用力壓了壓,姒歡正襟危坐大氣也不敢出。
    “不要老是像個不知禮儀的野猴子一樣上躥下跳的,成何體統。”
    姒歡本來很害怕,一聽這話瞬間火冒三丈,“你才是野猴子!你全……我說了是它自己滾下去的!”
    “哦?這鳳冠長了腿不成?”
    “沒……誒!!!你幹什麽!”
    一聲驚叫,回過神來已經被姬宮湦橫抱在了懷中。
    “到了都城還是這麽倔強,看來需要好好調教一番了。”
    穩穩當當地邁著大步,就這樣抱著姒歡走向自己的馬車。
    姒歡害怕極了,本就怕生,就這樣眾目睽睽之下“遊了街”,看著一張張生麵孔皆呆若木雞。
    “我……我沒看錯吧……天子抱著那個褒妃??”
    “沒看錯……這褒國女子真是生得美妙,似是天仙下凡……難道說褒地水土養人?”
    姒歡全都聽在耳中,耳根一紅,連忙把小臉埋在了姬宮湦懷裏。
    這麽一會兒慌神的工夫,就被塞進了姬宮湦的馬車裏。
    “???”姒歡皺著眉頭盯著坐在對麵的姬宮湦,腦袋裏麵滿是問號。
    “還說我不成體統,你這樣就得體了?”
    “我是天子,是你的夫君,有何不妥?”
    姒歡咬著銀牙惡狠狠地踩了姬宮湦一腳。“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即位第一年就把後宮編製填得滿滿當當,要不是有那禮製限製,恐怕你的後宮都要建到大街上了。這麽多如狼似虎獨守空閨的老女人聽聞了今天的事,怕不是會活活撕了我!”
    “喲,還沒入殿就這麽大的醋味兒,看來我的小梓童對我情深義重啊。”姬宮湦還是那副讓人看了就想扇一耳光的笑容,在姒歡眼裏賤兮兮的。
    “別扯那些個沒用的,你說!是不是打得這個主意?好一招借刀殺人!”
    “我沒打什麽主意,隻是怕你這猴兒自己在馬車裏鬧騰得歡,剛剛外麵可是以為我這沒入殿的妃子自殺了呢。”
    “自殺?我要是有那個勇氣就不用活受你這……”姒歡話一出口就反應了過來,小手捂著嘴,欲蓋彌彰地咳嗽了幾下,生怕被他看破了心,知道自己沒那個破釜沉舟的底氣。
    姬宮湦看著麵前的小人兒做著小動作,極是可愛。“一個小孩子,老想那麽多作甚,我是不會讓你對自己做什麽的。”忍不住伸手搓了搓姒歡的小臉。“我一定會讓你覺得身在天國一般幸福的。”
    姒歡沒有動作,默默承受著臉上的大手。
    天國……聽上去好別扭哦……他是在威脅我嗎……
    不知過了多久,馬車停了下來,姒歡懵懵懂懂被姬宮湦拉扯著,一路走進東宮中,大道寬廣,地磚潔白,四周圍著高牆,打眼看一下,能有兩隻姒歡那麽高。兩旁宮女深深曲著腰,辨不得臉,頭頂牌上鎏金大字“議政殿”。大門敞開著,能看得到裏麵好多宮人忙忙碌碌,擺了兩道長長的宴席,正前當中還有主座。
    姒歡慌了,“喂!小殿下,這是議政殿!為什麽要在這裏設宴?”
    “因為這是最寬敞的一間了,沒有比這裏更好的地方來歡迎你的到來。”
    姒歡臉紅了紅,第一次聽到這人嘴甜,原來他不是隻會罵人打人窩囊人啊……
    “可是……這樣不會遭閑話嗎?連王後當初也隻是在偏殿怡馨廳……”
    “哎喲,原來你一直偷偷地在了解我啊?連這個事情都知道。”姬宮湦又偷偷占了個便宜,懟得姒歡啞口無言。
    姒歡有些氣惱,明明都快是天下皆知的事情了,怎麽到我這裏就變成“偷偷了解”了?麵皮怕不是比那宮牆還要厚上一半,他平時也是這副德行嗎??
    “你後宮編製早就滿員了,現在多我一個,你還用議政殿來設宴……我真的看出來了……你就是存心要讓那一百二十一個女的合力弄死我!!”
    姬宮湦搖了搖頭,“沒人敢,你對後宮這個地方有太多偏見了。她們人很好的,待人都很和藹。”
    “……恐怕隻對你和藹吧……”
    申時即哺,隻聽內豎在殿外清脆的一嗓子“時辰已至,請列位入殿行宴!”
    緊接著就是烏泱泱一群衣著華服的臣子們湧入殿中。
    姒歡下意識想去殿側的小道中避開,卻被姬宮湦拉住了。
    “你……你攔我做甚麽?”
    “你要去哪裏?”
    “就是走開啊,我不可以上殿的,這點宮中禮數我還是懂得的……怎麽?你還想讓妃子堂而皇之地坐在那裏行禮宴嗎?”
    姒歡胳膊上的力道半分沒減。
    “你答對了。”
    不由分說直接一把拽了過去,按在了主座。姒歡大吃一驚,這不是要壞了禮數嗎!當著滿朝文武的麵!卻掙脫不開他的魔爪,被按得拄在了小案子上。
    這一動作,可嚇壞了來行宴的官員們,一個個都呆住了。姒歡被這麽多目光盯著,心中發毛,僵硬地扯開嘴角微笑著,除此之外根本不知該如何是好。
    姬宮湦滿意地落座在旁,“列位卿家請落座。”
    “今日予設此宴,不止是為予妃褒姒,也是酬勞眾卿家三載勞苦,予佚才,煩請列位廢心,繼往開來,輔予一人定邦懷安。”說罷,舉樽一飲而盡。
    “吾王多謙,臣等不敢當。”眾臣皆舉杯,嘴上說著,卻暗道“我王明擺著就是為了這一女子才設的宴……”
    首釀飲畢,姬宮湦又清了清嗓子“餘妃褒姒,應願和親,來之不易,貴為禹王後人,又是褒國國戚,今日賜‘夫人’之位,於九嬪之上,賞‘褒妃’之名,首其餘三夫人。”
    這下連姒歡都差點嚇掉了下巴,《禮》上要求,周王室後宮凡一百二十一人,王後之下有三夫人之位,三夫人之下存九嬪妃,九嬪妃下二十七位世婦,再下八十一個禦妻。哪怕她姒歡縱是大禹王直係後代,按常理最多也就是位於九嬪之中,也不可能首於九嬪妃,姬宮湦這腦子裏裝了些什麽?!上來就賜夫人之位,還比人家地位要高?那不是直接快跟申後薑氏平起平坐了嗎?
    這邊姒歡胡思亂想著,那邊庶府吏端著一厚厚的竹簡走上前庭,一排宮女端著各式各樣的物事緊隨其後。
    “褒妃歲在庚戌,賜琉璃座金狗一隻。”
    “釧釵金命,賜純金簪兩支。”
    “自西褒長途遠來,賜踏雲謫仙履一雙。”
    “嫁妝中帶褒地醉鄉釀,賜明月玉葫蘆兩隻。”
    “有沉魚落雁之色,賜織雲錦五十匹。”
    “映星緞五十匹。”
    “錦繡絹五十匹。”
    “燎原裙兩件。”
    “翻雪衫兩件。”
    “有俠膽柔情之心,賜漠原孤鷹行衣一套、漣渲劍一柄、天官塚宰腰牌一枚。”
    “能歌善舞遠近聞名,武仙裙一件、辟水舞履一雙,賜前能齊國之女齊伯湘遺箏‘飲月’一盞。”
    ………………
    ………………
    一盞茶的工夫過去了,還沒報完,姒歡看著麵前堆成小山的箱子盤子,忍不住吞了吞口水。不說質量,單說這數量,已經很是驚人了,從沒聽過曆朝曆代哪個妃子剛進宮就能砸下這麽一大票賞賜的,雖然賞賜的理由都有些牽強……
    下麵的官員們也各個驚得目瞪口呆,一致得出了結論
    “這個妃子,了不得!”
    “貴為夫人,賜翼軫宮為居所。”
    庶府小吏抹了抹額頭上的汗,可算報完了,頭一次報個賞賜能累成這樣的,嗓子都快啞了。
    “今日由於禮宴關係,擔心誤了諸位行宴之歡,隻宣讀半卷賜單。”
    謔,這還是沒讀完的結果,姒歡突然知道變成暴發戶是怎樣一種感覺了,一朝身在地獄,醒來時卻在天堂。而姒歡也知道自己不是個完人,有著一定的缺點,這個缺點就是很容易被“好看、好玩”的東西給吸引住,尤其是那個孤鷹行衣,鬼知道這糖衣炮彈後麵隱藏的到底是什麽東西……
    但是為了保持住自己冰清玉潔不為榮華富貴所動的形象,姒歡不露聲色地抹了抹嘴角,一臉漠然地捏著箸筷夾起盤中的小葉蘭糕放入口中。一旁正等著欣賞姒歡驚訝表情的姬宮湦坐不住了,難道這小妮子不喜封賞?還是說胃口大,嫌少?
    如意算盤打空了的姬宮湦飛速思考,到底是哪裏出了岔子。
    目光落在姒歡輕抿的小嘴上,食不露齒,一塊糕能嚼二十七下才能入肚,確有一番大家閨秀的模樣。
    突然靈光一現,難道說她隻對吃的感興趣?!這就好辦了,當下計上心頭。
    “咳咳,眾卿請繼續行禮宴,接下來由徐公主持,褒妃初來乍到,路上舟車勞頓,水土不服,寡人先去安頓一下,望海涵。”
    說罷,拉起姒歡的手匆匆出了大殿,隻留下後麵的眾多臣子們麵麵相覷。
    “我可能還是不夠了解愛妃的興趣,你不願告訴我的話我隻能用猜的,可能需要些時間。”
    姒歡聽著,滿腦子疑問,原來他是在猜我喜歡什麽……但是直接說出來喜歡這個喜歡那個,總覺得不太好,還不如保持住這個形象由著他亂猜,也算變相地出口惡氣罷。
    兩人身後緊緊跟著下人和侍衛,七扭八拐地走到了翼軫宮外。裏麵的侍女好像早就知道他們的行程一樣,恭恭敬敬地在宮外候著。
    姒歡看著看著,卻想起了姒府,簡直太像了,觸景生情,憑空多了些悲傷,想爹想娘想祝媗,現在卻變成了孤家寡人一般……
    “從今天開始,這裏就是褒妃的寢宮了,好生伺候,不許怠慢半分。”
    “遵上。”
    姬宮湦取下那沉重的鳳冠,遞給姒歡,又趁機摸了摸她的頭。
    “這冠,交給你保管,它有很重要的意義的,別給弄丟了。”
    姒歡點了點頭,抱著彩冠往宮內就走。姬宮湦猶豫再三,還是開口問“你……能不能再對我笑一次……”
    “我說過,再當你麵笑一次,我跟你姓。”一句話撂下,頭也不回地走進大門。
    “誒,怎麽這樣……當初在林中……”
    根本不聽姬宮湦說完。
    走進燈火通明的前廳,姒歡歎了口氣,找個椅子就坐了下來,順手把彩冠擱在了一旁的高台上,拄著膝蓋閉著眼一言不發。
    好想再看一眼姒府啊,不知道這輩子還有沒有回家的機會了。
    宮中下人們看著麵前的小妃子一副消愁的模樣,不覺得心中升起一股憐惜之意,卻不知道該如何與她相處。
    有個膽子大的宮女湊上前來,輕聲詢問“主上可是身有不適?要不要我們去醫府給您調些藥來?”
    姒歡睜開眼睛,淚花朦朧中以為自己看到了祝媗,連忙跳下來抱住這個宮女,哽咽著問“你叫什麽名字?”
    “婢……奴婢賤名榮馨……”突然被自己的主子抱住,一時間不知所措。榮馨打虛十一就進了殿,跟著上麵的儀婦學這個學那個,先是在養生府打下手,後來又被調到清苑大府給一個世婦當丫頭,其中吃了多少苦自己心知肚明。清苑大府可是住著九位世婦,整天互相看不順眼,自己鬥不過癮,還要挑著下人欺侮,像是能得什麽好處一樣,上麵受了氣也要對下麵發泄發泄,輕點的讓你去幹重活累活,心狠些的,連右腳先進門都能挨上一耳光。大周的奴隸製度就是這樣,像打斷了你的手腳一樣,別說反抗,想挪個窩自己都說了不算,就這種日子,榮馨足足過了八年。
    看著身前的姒歡,小腦袋埋在自己懷裏,肩膀還輕輕抽動幾下,讓人驚恐不起來,還讓榮馨想起了剛入殿時的自己,也是像隻被黑暗包圍的幼兔一般,既怕眼前的高牆,又懼以後的未來。
    察言觀色是項必修課,但凡能侍奉嬪妃或以上的婢女和小廝,那都是摸爬滾打過來的老手。榮馨當下立刻判斷出結論這個小娃娃,和那些個身上好似有著怨魂附體的世婦們不一樣,就是一張空蕩蕩的白紙,未染上那勾心鬥角的墨漬,也像是一汪清澈的泉水,一眼空明。
    不由得伸出手去摸了摸姒歡的頭,雖然知道身為婢女,這種做法算得上大不敬了,但是直覺告訴她,絕對沒問題。
    這一摸,出了事,姒歡的眼淚可就停不下了,哭得像個狠狠跌倒的孩童。
    旁邊的侍人們恨自己不爭氣,沒第一時間上去,現在傻子都看得出來,榮馨這回可是時來運轉了,自己也應該是攤上了一個特別好伺候的主兒。
    一夜到天明。姒歡在一張鬆軟的床上醒來,頭上敷著熱巾,睜開眼睛能看到青綠色的帷幔,身體軟趴趴的,一點力氣都沒有。
    “小主您醒了?”一旁的榮馨輕輕地問。
    “我……”
    “咕嘰咕嚕……”姒歡剛說一個字,肚子就不爭氣地叫了起來。
    “這是奴婢熬的清心蓮子粥,還溫著。”榮馨端來一個小碗,一掀開,熱氣騰騰的,一股清香撲鼻而來。
    姒歡努力地撐著胳膊想起身,卻一個趔趄摔回了原位。
    “主子哭得太久了,半個時辰都有,然後就昏了過去,現在身上沒力氣就不要起身了,請讓奴婢喂你?”
    麵前微笑著的榮馨,鵝蛋臉看著就讓人舒心,但是上麵卻掛著重重的黑眼圈,果然是守了自己一整夜,姒歡有些愧疚,但是心裏暖暖的。思索之下,還是“啊”的張開了小嘴,任由榮馨吹涼勺中的粥,又一勺一勺地喂下。
    原來宮中也有這樣好的人。天真的姒歡聽著娘親褒苑的諄諄教導十三年,一直立身以清,不能覺得人家對你的好是你應得的,哪怕身份不同亦是如此。這情分,和人情世故不同,一貴一賤乃見交情,一富一貧交情乃現,一輩子有那麽幾個知己才算沒有遺憾,哪怕身份相差懸殊,待人以同等的層麵,這樣才能有深層次的交流,不然祝媗也不會和自己那麽要好。
    榮馨看著緊緊盯著自己的姒歡,也把她的心思猜了個七七八八。
    “可憐這麽可愛的一個小娃娃,千裏迢迢就進了殿,唉。”這麽想著,越看姒歡越覺得憐憫。
    “吱嘎。”
    推門的聲音。
    姬宮湦看著麵前的兩人有些疑惑,這邊床上張著嘴等著喂,眼睛下麵青青一片,還有淚痕,那邊的榮馨被自己進屋嚇住了,呆呆的舉著匙,黑眼圈一目了然。
    “這兩人昨晚怎麽回事……”疑惑著走近。
    姒歡閉著眼睛張著嘴等著下一勺,卻遲遲沒動靜,一睜眼,一張大臉貼的那麽近。
    “啊啊啊啊阿!!!………………咳咳咳……咳咳…………”
    姒歡被嚇得破了音,因為虛弱咳嗽了起來。
    “褒妃怎麽會突然病了?”姬宮湦冷著臉問榮馨,榮馨嚇得站起身來,剛要回答,姒歡咳嗽著搶先一步“咳……你別嚇唬我的朋友!咳咳……昨晚我在外麵受了風……咳咳”
    “朋……朋友?”思考片刻,”受風可不是這個樣子。”姬宮湦伸出食指,摸了摸姒歡的青眼圈,並沒介意“朋友”這個稱呼。
    “王上……小主她,因為思念家鄉哭了一整晚,全因我沒勸住小主……”榮馨聽在耳中,記在心上。
    “哦……這不怪你,畢竟第一次離家,人之常情……”姬宮湦笑了笑。
    “那……今晚我來安慰你吧。”
    姒歡驚恐地瞪大眼睛。
    “咳咳……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