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有晚了，陸缺先回棗花島。
    修行過分勤奮，讓參荇誤認為陸缺對愚賢之劫充滿悲觀，但事實並非如此。
    小時候父母亡故，叔父被斬，陸缺孤零零的留在人間，尚且對衝出鎖龍關抱著濃烈希望，如今經曆了更多事，心誌越發堅韌，不可能越活越回去。
    他的目標非常清晰。
    到愚賢之劫時救下更多的人，盡可能也讓自己活下來。
    哪怕通過《鏡心問對決》，看到了許多本來已經注定的死亡，依舊沒有氣餒。現在手頭的修行資源還有不多，不用來提升實力做什麽？
    隻是在做該做的事罷了。
    回到洞府。
    正廳的石桌上擺著一個籮筐，裏麵盛著一籮筐花生，好像經過精挑細選，每顆花生都是三粒的那種，看起來很飽滿。
    陸缺抓起一把，邊剝殼邊往裏麵走，蘇萱的房間裏傳來叮叮咣咣的響動。
    “誰送的花生？”
    “崔瑤瑤。”
    蘇萱準備閉關了，正在房間收拾東西，幾棵涮洗幹淨的枯樹根擺在門外，進門處放了六雙鞋子，她有抬腳踹東西的毛病，以至於有的鞋子還不算舊，鞋麵就開了口，就像張著嘴的鱷魚。
    再往裏麵，地上擺了兩口大箱子，放的有成套的官窯瓷器和金銀酒器、幾方名貴的侗州硯台。
    這些東西都是從蘇寒衣的那兒順的，蘇寒衣常常獲得朝廷賞賜。
    嫁出去的姑娘，知道從娘家往自己家裏搬東西，無疑是一種美德，陸缺看著箱子裏值錢東西，捏著下巴笑了笑。
    即便不修行，陸家也能成為大富之家。
    兩口大箱子後麵是一張圓桌，上麵放著可以顯示精準時刻的時咎，五六隻金釵，一隻沒有任何紋飾的大金鐲子，幾個雕工精美的首飾盒，雜七雜八。
    陸缺四下環顧“你現在收拾這些做什麽？”
    “一閉關就是十年八年，或者二十年，不把東西整理好，出關後找不到怎麽辦，這可都是錢。”
    蘇萱彎著腰在床前疊衣物，衣袖挽著，頭上的珠花和飾品都摘了，看起來很忙碌。
    “要幫忙嗎？”
    “你幫我把開口的舊鞋和穿舊的裏衣扔了，再打捅水過來，別的不用幫忙。裏衣在門後扔著。”
    “好。”
    陸缺辦完蘇萱交待的事，走到書房，隨便從書架上抽了本書看。
    書看了大半本，已經深夜，整理完東西並洗過澡的蘇萱，推門進來，身上罩著件石青色長裙，裏麵再無一物，走動間，身段線條會通過衣物顯出來。
    閉關之前，不免要先妻子的義務，這種事她懂。
    她走到書房裏，腰身一低，雙臂放在桌案上，端著漂亮的臉，而後左手一指，桌上的螢石燈隨之熄滅，書房門也吱呀關上了。
    “別看書了。”
    陸缺遂放下書卷，接著就感覺像是一朵雲落進懷裏。
    第二天中午，蘇萱閉關了。
    棗花島頓時變得很安靜。
    陸缺枕著雙手在床上休息，臉上驀然閃過一抹異色，昨晚蘇萱非常熱情，口無遮攔地問了兩聲“我像不像你師傅”，這實在是太荒唐了。
    有十天的休息時間，躺了會兒，陸缺又回宗去看師兄師姐和師侄。
    他的空閑時間著實不多，以至於稍微有點閑工夫，就要四處探望，幾乎成了本能。
    經過望月穀時候，正巧遇到童信。
    老童信真是個賤骨頭，再有二十多年就要跟著參荇飛升，宗門已經給他放了假，不用天天到煉器坊煙熏火燎，每個半月指點一下中階煉器師就行，這本來很輕鬆，但他反而沒有在煉器坊幹活時那股精神頭。
    相遇時候，童信穿著一身不算幹淨的灰袍子，衣袖被沉星鋼礦渣燙出了幾個洞，還有礦渣碎末殘留，眼皮耷拉著，目光發直，好像沒睡醒。
    “老掌事！”
    陸缺在童信後背推了一掌。
    童信如夢初醒，猛一哆嗦，歎氣道“嚇死我了。”
    “你這心不在焉的模樣，是在琢磨雨師叔（雨梧桐）嗎？據我所知，雨師叔這回不在飛升名單裏，你沒有機會。”
    “別扯淡，我在想上界是何等景致。”
    “等你上去就知道了，光用語言描述，你很難想象出來。”
    童信抹了下臉“不說這個，我好久沒看見過你，你準備的怎麽樣？”
    “什麽準備的怎麽樣？”
    “裝什麽糊塗，對戰五巨擘的事。”
    陸缺咳了聲“差不多了。”
    這話完全是胡扯，他一直在跟參荇學習木屬性術法，對戰的事根本沒準備，隻是說了實話，同道不免會覺得他輕狂。
    童信的嘴又不是很把門。
    糊弄過去得了。
    童信又問“有把握嗎？”
    “那是五巨擘，活著的人間絕頂，人間修士誰敢說打他們有把握。”
    閑說了會兒，說不出所以然，童信自去看望月穀如今的情況，當過望月穀掌事，他心裏還操心著堂內弟子的發展。
    ………
    十天很快過去。
    大早上。
    陸缺來到浣紗湖畔的小山上，跟參荇學習術法。
    參荇已經在等著，見陸缺進門，說了去“今天到我的界域空間。”
    她一甩衣袖，空間漣漪漾開，帶著陸缺進入界域空間。
    環境模糊了刹那，而後陸缺出現在樹林之中，腳下落葉堆積，泥土鬆軟，感覺即便赤腳踩上去也會很舒服。
    陽光灑落，在地麵投下大小不一的光芒，延伸到樹林深處。
    左邊有條溪流，溪麵不是很寬，許多長青苔的石頭突出於水麵，另外還有許多發綠的枯樹幹倒在溪流裏。
    這樣的環境和雪嶺山林完全相同，很顯然，老祖宗參荇當初是在雪嶺山渡過煉虛有無劫，把雪嶺山區域拓印成了界域空間。
    陸缺左右一望，收回目光。
    參荇問“你研讀過萬物回元嗎？”
    “前麵一直學習鑒天青葉，沒來得及仔細研讀，隻是口訣記在了心裏。”
    “萬物回元是門保命的術法。”
    “哦？”
    參荇負手往前走“愚賢之劫不管多大，我都不希望你在死在劫數裏，宗門培養出一位坐鎮長老不易，我找到位合適的衣缽傳人也不易，所以先讓你學萬物回元，希望能多少幫你的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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