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將軍趕路不追兔

字數:7089   加入書籤

A+A-




    qzone.io,最快更新東吳霸王白展堂 !
    “那肉湯是吳夫人的美意,我們家老爺自然要趁著溫熱一飲而盡的。”管家小川兒自以為精明的對著周公瑾滿臉堆笑。
    周公瑾卻繼續追問道,“那湯碗呢?快將湯碗拿來給我。”
    管家小川兒應聲,連忙從後廚將湯碗送到了周公瑾的麵前。
    周公瑾麵對著麵前這個光潔如新的瓷碗,頓時眉頭緊鎖,“你這個碗,洗過了?”
    “是。”管家小川兒連忙拱手道,“家中仆役丫鬟都是經過勤快的,沒有任何一個碗會放在府上隔夜才洗刷,尤其是二公子送來的湯碗,那更得是小心對待,搭起板子來供著。”
    無暇理會小川兒這等俗人的諂媚與捧高,周公瑾對著虞翻打了聲招呼,“這碗我拿走了。”
    虞翻點頭應聲,送客歸來,虞翻府邸上下都有些咋舌。
    幾個小廝仆役在一旁交頭接耳。
    “聽說二公子來送了一碗羹,周將軍又來給要回去了?”
    “聽說周將軍沒吃到羹,就把盛肉羹的碗給端走了?”
    “這個周將軍怎麽行事如此詭異?竟然還要大老遠的跑來咱們府上乞食,他家裏沒有夫人嗎?”
    虞翻聽著這幾個人傳的越發有鼻子有眼兒,頓時朗聲道,“都散了,都散了!”
    說著方才還在府上虎亂作一團的小廝,連忙各自散去,隻留下小川兒和虞翻兩個人。
    “三舅姥爺,您說,這周將軍來咱們府上是幹嘛的呀?”小川兒一臉不解。
    “來救我命的。”虞翻敲打著小川兒,“你回頭真得好好說說這幫仆從,讓他們不要出去與街坊鄰居亂說。”
    “是。”
    小川兒撓著頭,一臉不解。
    虞翻此時也是眉頭緊鎖,不明白其中玄妙。
    如果按照周公瑾所說,那自己應該是中毒無疑了,自己平日心直口快,在軍中樹敵無數,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若是有人在自己的食物中下毒,那也實屬是防不勝防。
    畢竟自己隻是個從王朗麾下投奔孫家的小功曹,官位不高,在這個能人輩出的時代又隻是一個無名野草,誰會願意大動幹戈的來殺自己呢?
    虞翻的臉上露出一抹疑慮的神色。
    如果按照近日得罪的人來看,那恐怕就隻有二公子孫權了,但如果二公子真的要殺自己,又為何會連夜給自己送了一碗羹過來?
    二公子他想做什麽呢?
    ……
    孫府,內院。
    夜色已深,吳夫人年輕時連夜憂心孫堅安危,因此落下了一個睡眠不好的習慣,但凡有點兒風吹草動,她就會驟然驚醒。
    因此府中上下都配合著吳夫人的習慣,丫鬟小廝們即使是想伺候,也需要躡手躡腳地前行。
    今晚守夜的是步練師,她見吳夫人睡熟之後,小心翼翼地用銅剪刀掐滅了燭芯,輕手輕腳地關上房門,而後走到了院中。
    庭院一片靜謐,除了二公子的房間燈還亮著,其餘的地方都是一片漆黑。
    步練師身為名義上孫權的通房丫頭,自然沒有了那些約束,徑直朝著孫權的方向走去。
    “公子。”步練師與旁人不同,旁人見了孫權都要喚一聲二公子,唯有步練師直接喚做公子,似乎自己的主子除了孫權以外,並沒有其他人一般。
    “進來吧小師,我還沒睡。”
    步練師應聲而入,隻見燭光下一個披著衣服溫書練字的少年郎,宛如一塊溫潤的璞玉,朝著步練師溫和一笑,“怎麽了,小師?”
    “奴想說,公子應該愛惜身體,早些休息才是。“步練師的小手輕輕搭在孫仲謀的肩膀上,又替後者披了披衣服。
    孫仲謀握住步練師的手,將這嬌俏可人的丫頭一把攬入懷中。
    “小師,你說許貢真的寫了一封給曹操的信嗎?”孫權在步練師的耳邊柔聲道。
    步練師點點頭,“公子放心,我的消息絕不會錯,這是非攻堂安插在許貢身邊的一支暗線,如今正是到了啟用的時候。“
    “你在非攻堂的權限如何?”
    “地甲。”步練師誠懇地說道,“非攻堂內部以天地玄黃四個部分組成,其中又會以天幹表明每個人在其中地位。“
    ”按照天幹的說法,你已經是甲等,那你的上級是你們非攻堂的紅衣堂主?”孫仲謀發問道。
    步練師輕輕搖頭,“我隻見過一次紅衣堂主,我從未看清對方樣貌,我的上級是狄風,有什麽事情都是有他代為轉達。”
    聽著步練師的說法,孫權點點頭,“這麽說來,你的消息的確是可靠。”
    “可以說,我是這條線上的最後支柱,他們所有人都要通過現有資源來反哺我,畢竟是孫家的老巢,他們總要放一個最後的棋子。”
    “你會是他們的棋子嗎?”孫仲謀用手輕輕撩著步練師精致小巧的下巴。
    步練師的臉上頓時嬌俏如春日桃花,柔聲如鳴佩環,“奴雖身為棋子,執子之人隻有公子。”
    孫仲謀點點頭,“何人與你聯係?”
    “府外沽黃酒的老黃頭。”步練師說著,遞上最新的消息,“明天午時,許貢的三名信使會經過牛渚城門。”
    “哪一座城門?”
    “具體不知。”
    看著步練師搖頭,孫權隻是歎氣,“如此一來,怕是又要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公子為何如此說?”步練師一臉不解地看向孫仲謀。
    “信使隱秘,往往隻會派出一個親信,若是有三名信使,許貢定是打的讓他們分開行動的主意,從吳地前往許昌,別的地方還可以繞行,唯有牛渚身為咽喉要道,怕是退無可退,若是三個信使都喬裝打扮再從此地繞行,幾萬人中,單憑我一人之力,該如何將這三人認出,又如何圍剿?”
    說到這裏,孫仲謀想到了在虞翻麵前的誇口,如果自己日後都不能踏足軍中,也是自己活該。
    “公子可以告訴你大哥,讓他出兵圍剿啊。”步練師長睫微眨,看向孫仲謀。
    孫仲謀卻一臉鄭重的搖頭,“不,這件事情隻能憑借我自己的力量完成,絕不可以靠我大哥,如果今次我依靠家中力量,非但說不清消息來源,還會讓你我深陷囹圄,若我們隻是將信使抓獲,一來是有實證,鐵證之下再無疑慮,二來是可以托詞說是偶然碰見。”
    看著步練師愈發欽佩的目光,孫仲謀將步練師摟在懷中,似蟒蛇盤脫兔,深吸一口氣,滿腔皆是芬芳幽香。
    “事以密成,隻有這樣,我才能在軍中真正的立足。”孫仲謀安排部署到,“明日一早,我叫上朱然,咱們往牛渚的方向出發,你和朱然分別去東西城門,我去北城門等信使。”
    “公子不會武功,我不放心。”步練師聲音嬌柔道。
    孫仲謀擺擺手,“無妨,我要的不是三個信使都抓到,而是隻要抓到其中一個手持密信的,就能夠讓兄長信我,隻要得到了兄長的支持,我就能調動將士完成此事,到時候無論攔截三個信使的人是誰,我都是首功。”
    “那我一捉到信使,就來找公子。”步練師的目光澄澈道。
    孫仲謀搖搖頭,“不行,你一旦得手就要回去馬上稟報,這才是救我。”
    “好。”
    聽著孫仲謀的言語急切,步練師也連忙滿口應承下來。
    一夜無眠,孫仲謀倚在塌旁,不斷翻看牛渚輿圖,生怕此次行動有半點錯漏。
    即便是日後三分天下坐擁一家的孫權,也並非是一朝一夕成長起來的,此刻年僅十七歲的他,還是會擔憂,還是會怕。
    捉拿信使,孫仲謀賭上了自己在孫家軍中的全部聲望。
    寒夜中,他從溫暖的房間走出來,身上披著一件長袍,仰天長歎。
    “孫仲謀啊,你可千萬別成了個讓天下人恥笑的窩囊廢!”
    ……
    天還未亮,三匹烈馬背上的三個年輕男女疾速朝著牛渚的方向衝去。
    本來守城的將士還要阻攔,一見為首的是孫家的二公子,立馬快速放行。
    如果說之前孫權還隻是孫家軍主公的二弟,那麽現在他在軍中已有官銜,幾個小卒見了是要行軍禮的。
    “二公子,天還未大亮,您出去做什麽?”為首的將士仍像是看小孩子一樣地問著孫權。
    “軍務在身,恕不能奉告。”
    看著孫仲謀一臉嚴肅的神色,這守城的將士隻好放行,隻是在放行之後,口中卻頗有忿忿之詞。
    “神氣什麽?不過是托生得比我好些罷了。”
    “要不怎麽說有人就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啊,我們這些賤命自然比不得。”
    幾個小卒混笑著。
    前幾日這孫仲謀還是個沒在軍中謀差事的平頭小子的時候,為人還是很謙和的,從未擺臉色給旁人看,如今這一張嚴肅的麵孔擺在那,總讓人有些難以接受這種變換。
    總有人看著他位高權重,盼他能德不配位,登高跌重,才能給人茶餘飯後添些笑柄。
    聽著小卒們在身後的辱罵,孫仲謀的臉上隻有古井無波的平靜。
    “公子,讓我回去收拾他們。”步練師在孫仲謀的身邊,低聲說道。
    孫仲謀卻擺擺手,“小師,我們無須理會這些人,你若跟他計較,此生便隻能跟他站的一般高。”
    “為何?”步練師抬眼看著孫仲謀,神色不解,一臉迷茫的時候卻顯得格外嬌俏。
    孫仲謀身下的馬蹄聲疾,卻麵不改色道,“將軍趕路不追小兔。”
    “就是這個道理。”一旁的朱然雖然不知道步練師想做什麽,聽見孫仲謀這麽說的時候,他仍然開口接話道。
    “小師啊,若我今日能夠建功立業,親自擒拿到許貢的信使,一個,哪怕隻有一個,來日我必不叫人輕看我!”孫仲謀仰天高呼道,“我要讓眾人明白,我也是父親的兒子!”
    說著這些話的時候,孫仲謀是何等的豪邁,步練師看向孫仲謀那並不算寬厚的身影,登時一臉崇拜。
    “仲謀說的對,打鐵還需自身硬,若是我們沒本事,空有祖蔭,也隻會平白惹來旁人笑柄,還不如好好修行本事,這樣才能讓別人打心眼兒裏瞧得起!”
    聽著朱然的話,孫仲謀伸手拍了拍對方肩膀,“好兄弟,還是你懂我,從今往後,我要讓人都知道我孫權,若是以後提及我父親和兄長,都會說這是孫仲謀的父親,這是孫仲謀的兄長,而不是說我是孫破虜的兒子,是江東小霸王的弟弟!”
    聽著孫權的慷慨陳詞,朱然也大受鼓舞,開口道,“好,仲謀,咱們揚刀立威,自今日始!”
    一行男女三人,快馬加鞭,不到辰時就已經抵達了牛渚。
    孫仲謀對著朱然和步練師囑咐著昨夜製定好的作戰計劃,“記住,我們不用抓住所有信使,我們隻需要在眾人中找出許貢的信使,然後抓住其中一個,甚至都不需要顧及信使死活,隻要拿到許貢寫給曹操的信件,往回跑即可!”
    “好。”朱然快馬加鞭往東城門方向趕去。
    “奴記下了,公子萬事小心。”步練師剛轉頭要走,忽然又停下腳步,從懷中掏出一塊令牌遞給孫仲謀,“這是非攻堂的令牌,上麵是我的權限等級,而我又恰巧是這條線上的殺招,公子有了地字甲等的傍身,隻要被當地的非攻堂信徒看見,他定會片刻不停歇的來救你。”
    步練師將一直藏在衣衫暗兜的令牌雙手奉上,此舉隻有非攻堂的人意味著什麽,天幹為號,非攻堂門下堂眾眾多,丙者百人,乙者十人,甲者隻有天地玄黃四條暗樁各一人,能拚到甲等,那是從人堆裏殺出一條血路的天生諜子,而此時,一雙水蔥似的玉手卻心甘情願地將這得來艱辛的牌子送到一個少年郎手上。
    這要是讓非攻堂那些個拚死拚活一輩子隻能得個丙以下的位階之人看見,不知道又會如何扼腕歎息。
    “我不要,”沒想到,步練師親手送上的牌子卻被孫仲謀給擋了下來,“我隻要一動用這東西,所有人都會知道你在孫家二公子麵前暴露了身份,小師,我不要你死。”
    說著,孫仲謀頭也不回的轉身朝著北城門走去,“小師你要相信我,我才是那個能笑到最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