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學藝雞籠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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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情仇錄!
第二天一大早,卯時未到,司馬正便被陸修靜從床上拖了起來。
陸修靜將“學”字牌交給司馬正,二人便駕著驢車前往京城雞籠山,一路上陸修靜叮囑司馬正入了學館該如何如何,講了許多規矩給司馬正聽。
到了巳時,二人便來到京城雞籠山。
這雞籠山位於皇宮花園之內,尋常百姓自然是不得隨意進入,在這雞籠山讀書的,盡是些達官子弟。
一到山腳,司馬正便見到數不清的精致馬車來來往往,從車上下來的人,個個衣著華貴,都顯得身份不俗。
陸修靜將驢車安置妥當之後,便與司馬正從雞籠山東麵上山。
一路上,有男有女,衣著光鮮,有說有笑,甚是自在。
司馬正見這些人穿著華貴,再看自己,雖然算不得破衣爛衫,但是與這些人比較起來,那是遠遠不如了。
路過之人,見司馬正衣著普通,有的麵帶鄙夷之色,滿臉厭惡;有的以手捂鼻,故作姿態;有的指指點點,取笑戲謔。
要知,當時門閥貴盛,凡事皆看出身門第,大家大族,世代聯姻,互相攀附;豪門旺族,壟斷官位,聚斂財富,當真是不可一世。
豪門子弟,即便不學無術,也能享受榮華富貴。有學識的,稍微年長,即可入朝為官。
這些貴族子弟,莫說看不起百姓窮人,即便是當朝重臣,若無門第背景,也要被他們大大地瞧不起。
司馬正說來也算得是貴族出身,可惜是個沒落貴族,而且他一身樸素裝扮,勢必要被人瞧不起了。
可司馬正天性灑脫倔強,越有人瞧不起他,他越是大大咧咧,滿不在乎。
上山路上,司馬正遇到那些嫌棄他的人,不但不回避,反而有意靠近,故作醜態,逼得眾人紛紛繞著他走。
陸修靜眼見司馬正如此,隻是暗暗好笑,微微點頭。
不多時,二人來到學宮門前,隻見青瓦白牆,高高豎立,把裏麵景物遮擋得嚴嚴實實。眼前一扇大紅門,門前站著兩個衛兵。
陸修靜、司馬正二人各自拿出“師”、“學”木牌,衛兵方才開門放行。
再看其他人,來此讀書的貴族子弟皆是由家丁護送至大門口,出示木牌方得入內,家丁們是不得進入的。
司馬正進得大門,便見好大一座學館,隻聽陸修靜說道“學宮裏麵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各有一個學館,這東邊的就是史學館,我在西邊玄學館講學,有事可來找我,下學之後,我來接你一同回山。”
司馬正問道“師兄來過這裏?怎地知道得如此清楚?”
陸修靜答道“之前來過幾次,都是來拜訪這裏的名師的,來此講學,還是頭一遭。”
說完之後,陸修靜便前往玄學館。
司馬正小心翼翼進入學館,縱使他天性開朗,也從未獨自一人出入過這種場合,所以難免有些緊張。
司馬正一進門,看到其他學生都已就坐,有的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聊天玩樂,看年紀,有的和他一般大小,有的差不多十一二歲。
眾學生見一個穿著樸素的孩子進門,都是十分詫異,有的對司馬正上下打量,有的交頭接耳,不知道說些什麽悄悄話。
這學館中,座位共分四列,每列十人,一共容納四十人,正前方是先生講課的座位。
司馬正見有座位空著,隨便挑了一個坐下。
司馬正剛一坐下,便有一個十多歲的胖小子走了過來,胖小子身後,跟著兩個伴讀。
那胖小子在司馬正桌上拍了一巴掌,喝道“喂!小子!誰讓你這般大膽,坐在這裏?”
司馬正一愣,笑道“我看此處無人,便隨意坐了。”說著,便把玩起桌上的毛筆來。
那胖小子喝道“無人又怎樣,小爺坐你前麵位子,你坐這裏,我偏不樂意。”
司馬正嘴一撇“我偏樂意坐這裏,你待怎地?”
那胖小子大怒“怎地?你這窮酸小子坐這裏,怕是要弄髒了小爺的後背,起來,快滾。”
胖小子一聲吼,引得全館學生大氣也不敢出,想來,這小子便是這班人中的小霸王了。
司馬正一手轉著毛筆,一手拍著大腿“看你穿得光鮮,肚子裏怕是個草包!”
那胖小子正要發怒,他身後一個伴讀搶先指著司馬正道“窮酸賊,我家公子是陳郡謝氏,謝元之子謝盤!你說話可在意了!”
司馬正“哼”一聲“沒聽說過,都是些什麽勞什子?”
謝盤氣黃了臉,咬牙道“小爺今日偏要教你學個乖!”
謝盤剛說完,身後兩個伴讀小子便一邊一個,將司馬正兩個膀子抱住,硬生生提著司馬正站了起來。
司馬正此時雖然學了武藝,可是到底年幼,力氣哪裏比得過這十多歲的孩子,被兩人抱著臂膀,說什麽也是動不了的。
司馬正怒道“快放開!”
謝盤搓著拳頭“你是哪家的小野種?”
司馬正一昂首,大聲說道“上清派司馬正!”
謝盤笑道“原來是個小道士,今日便讓你嚐嚐小爺這頓拳頭!”
說著,謝盤便要掄拳毆打!
“住手!不可放肆!”一個銀鈴般的聲音從司馬正身後傳來,語氣中自帶一股威嚴。
謝盤向後一瞧,冷笑道“原來是檀家小姐。怎地?此事與你何幹?”
“還不放手?待會兒必定告訴先生,讓先生責罰你們三個!”那女孩慍道。
那謝盤聽女孩兒說要向先生告狀,似乎有些害怕,便放下了拳頭,示意兩個伴讀放開司馬正。
謝盤沒好氣地道“好歹找機會,讓你吃我一頓拳頭。”說著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那女孩兒站在司馬正身後,司馬正一直沒瞧見她模樣,等到謝盤等人回到座位上,司馬正轉頭向那女孩兒道謝。
司馬正一轉身,見到那女孩兒模樣便愣住了。
隻見那女孩兒,一張精致的鵝蛋臉,皮膚白皙,雙目烏黑清澈,猶如一泓秋水,眼波流轉,櫻桃般的小嘴似笑非笑。
那女孩兒見司馬正愣住,以為他是被謝盤給嚇到了,趕忙安慰道“司馬正,你莫怕他們,他們經常這般欺負人。大家都不喜歡他們。”
司馬正回過神來,說道“我才不怕他們呢!”
那女孩兒拉著司馬正衣袖“你莫坐這裏,你和我坐一起,我定不欺負你的。”說著便拉著司馬正往後走去。
司馬正也不推辭,跟著那女孩兒來到了最後一排,二人並肩而坐。
坐下後,那女孩兒便拿起桌上一本書,獨自看了起來,司馬正問道“謝謝你,你叫什麽名字?”
那女孩兒頭一抬,如牡丹花開一般笑了起來“我叫檀念初,你叫我初兒便是了。”
司馬正“哦”了一聲,便不知道還要說些什麽了。
檀念初見司馬正傻傻的,笑著問道“你是上清派的小道士?”
司馬正搖頭道“我在上清派學武功,但不是道士,師傅也說我不像個修道之人。”
檀念初一聽司馬正學過武功,當即一拍手,說道“原來你會功夫。那你定是不怕謝盤了。”
司馬正搔著腦袋說“學武功很辛苦,而且我還沒學多少呢。但是我定是不怕他們的。”
檀念初又問“那你父母呢?怎麽舍得把你送到道觀吃苦的?”
司馬正一聽檀念初提起他父母,不禁一陣傷感,低著頭“他們都死了。”
檀念初見自己提起別人傷心之事,引得司馬正如此難過,趕忙道歉“對不起,是我不好,不該提起這事的。你莫要傷心了。”
司馬正搖了搖頭,低聲說“沒關係。對了,剛才那謝盤怎麽如此跋扈?”
檀念初“哼”一聲“他仗著自己個子大,帶著他兩個伴讀,還有一些壞小子,到處欺負人,他住在烏衣巷,那裏各家的孩子都被他欺負過。剛才凶你的那個伴讀叫秦鍾,另一個叫王薔,都是他的狗腿子。”
司馬正點點頭,說道“個子大,未必就管用,我見過我師傅把比他高大的人打得屁滾尿流。他若是欺負你,我定給他好看。”
檀念初笑道“那很好,我謝謝你,你打贏了他,我送你一個我親手繡的香囊。”
二人都是少兒心性,這般聊天,好像這謝盤已經被司馬正打得鼻青臉腫了一般。
司馬正問道“你多大了?”
檀念初答道“我八歲,你呢?”
司馬正說“我們一樣。”
之後二人說了一些閑話。
正在這時,學館門口又走進來一個孩子,司馬正抬頭看時,心中一怔,此人正是那日揚子渡邊落入江中的蕭道成。
隻是此時的蕭道成,已不是那日落江時的狼狽模樣,一身淡藍色的綢子衣服,腰上掛著一個香囊,晃晃悠悠,一副貴族公子的神氣把勢,大踏步地走進了學館。
司馬正見到蕭道成,隻道他和其他人一樣,定會瞧不起自己,故而隻裝作沒看見,不敢上前和他打招呼。
誰知蕭道成一進門便認出了司馬正,滿臉堆歡地快步走了過去,高興道“司馬正!你也來這裏念書啦?再見到你真是太好啦!”
司馬正見他如此熱情,心中一暖,隨即笑道“是啊,師傅讓我來這裏讀讀書。”
檀念初奇道“司馬正,你和蕭家哥哥也認識?”
蕭道成笑著說“隻準你檀家小姐識得他嗎?”
檀念初握起粉拳在桌上輕錘,嘟著嘴道“你又來擠兌我,我不愛和你說話了。”
蕭道成忙賠禮道“檀家妹子,你別生氣,我錯了還不行嗎?”
檀念初噗嗤一笑“以後可不許這樣。我們都是好朋友。你們怎麽認識的?”
蕭道成大聲道“他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司馬正一聽,便有些不好意思,隻因他從未將此事放在心上,上次舍命相救蕭道成,純屬出於仗義。此時司馬正聽得蕭道成當著這麽多人麵提起此事,反而覺得有些害羞。
檀念初驚喜道“原來是你把蕭家哥哥從江裏救上來的?你可真了不起!”
司馬正趕忙解釋道“不是我,是我師傅,我哪裏有這本事。”
蕭道成一本正經地說道“不論如何,你救我的事,我總歸記在心裏的。”
檀念初又是驚喜,又是好奇,向蕭道成問道“他是怎麽救你的,你快和我說說!”
注文中所提“雞籠山”,後世改名“雞鳴山”,位於江蘇省南京市,山上至今仍有“雞鳴寺”、“北極閣”等著名景點。登“雞鳴寺”,便可眺望台城與南京著名景點“玄武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