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學藝雞籠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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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北情仇錄!
    那謝盤帶著兩個伴讀秦鍾、王薔朝司馬正衝了過來。
    隻聽得“轟隆”一聲響!
    緊接著,就是“啊喲”、“媽呀”、“救命”幾聲大呼!
    原來,三人衝向司馬正時,地上有個一丈深的陷坑,用幹草鬆土覆蓋其上。
    三人跑得急,根本沒有在意腳下,一腳便踩進了陷坑裏。
    司馬正見狀,大喊道“來呀!他們著了道啦!哈哈哈……”
    司馬正歡呼著跑到陷坑前,低頭看那三人。
    隻見三人摔進陷坑後,趴著的趴著,躺著的躺著。
    不多時,謝盤捂著屁股站了起來,指著司馬正又罵又跳。
    隨後另外兩人也已站了起來,三個孩子一邊罵,一邊察看自己是否摔傷。
    索性這陷坑雖然一丈左右深,不過,好在挖坑之人在坑內墊了好幾層幹草。
    三人摔下來時,這幹草倒是緩解了不少下墜的力道,故而三個小子摔下來以後都沒受傷。
    謝盤指著司馬正罵道“窮酸賊!竟然如此算計你爺爺我!膽小鬼!賊道士!”
    謝盤正怒罵間,不知什麽人,從坑上倒了一桶“水”下來,謝盤從頭到腳被淋了通透!
    當時,謝盤正仰頭大罵,嘴巴張得老大,澆在他身上的“水”,不少倒是進了他的嘴巴裏,他本能地便咽了幾口下肚。
    謝盤被“水”一澆,愣了一下,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低頭查看自身。
    待他反應過來,立時便要嘔吐。
    秦鍾、王薔二人,這時也看清了澆在謝盤身上的是什麽玩意兒,嚇得縮在角落,捏著鼻子,說不出一句話來。
    原來從坑上澆下來的“水”,不是他物,是一大桶糞水!
    謝盤從小到大,哪裏被這種東西沾到過身,更別提從頭到腳這般澆灌下來。
    謝盤“啊”一聲,當即驚恐大叫起來。
    不待謝盤緩過氣來,坑上又是十幾桶糞水摟頭灌了下來。
    這一次,不但謝盤再次遭殃,連躲在角落的秦鍾、王薔也都沒能幸免。
    被十幾桶糞水淋過之後,謝盤仍是不服,還在大罵;秦鍾訥訥站在那裏,眼神空洞,不知在想些什麽;王薔則是縮在角落,嚎啕大哭。
    這時,謝盤見坑上除了司馬正之外,又多了少說十人,其中一人,站在司馬正身邊,正是蕭道成。
    謝盤雖然還不知道怎麽回事,但已知道這二人是一夥的,當即罵道“姓蕭的,老子絕對饒不了你!”
    蕭道成在坑上笑著說“你如何饒不了我?你欺侮我恩人,我自然不會放過你。”
    謝盤被蕭道成氣得咬牙切齒,怔怔地說不出話。
    隻聽蕭道成說道“今日我們是有仇報仇,你抬眼看看,今日這些人,都是平日裏經常被你欺侮的!我們對你也算客氣,怕你摔傷,特意在坑下墊了這許多幹草。”
    謝盤經蕭道成提醒,這時方才在意到,除了蕭道成和司馬正之外,其他提著糞桶的,都是以前被他欺侮過的富家子弟。
    此時眾人見謝盤如此狼狽,都是捧腹大笑。
    謝盤到了此時,尚且叫囂“回去以後,我定告訴我父親!”說著,便“哇”一聲,大哭起來。
    眾人見他平時囂張跋扈,此時哭成了個淚人兒,都是無比解氣。
    蕭道成聽謝盤還不知悔改,還要威脅眾人,手一揮,又是十幾桶糞水摟頭倒在三人頭上。
    三人東躲西藏,奈何坑中地方有限,卻又哪裏能躲得掉?
    司馬正見三人如此狼狽,大笑著對謝盤說“你若是想做龜孫子,就去告狀便是!哈哈哈……”
    謝盤等三人,此時已經說不出話來,隻是縮在角落,各自抱頭痛哭。
    蕭道成見三人已經放棄抵抗,便示意眾人停止潑糞。
    蕭道成蹲在坑邊,說道“我們幾個公子,不顧身份,有的挖了一下午的坑,有的挑了一下午的糞。”
    “你一句話,以後還要不要再仗著年紀比我們大,再來欺侮我們了?”蕭道成說到這裏時,辭色俱厲。
    謝盤此時毫無辦法,隻得哭著說“不敢了,不敢了,以後我再也不敢了。”
    蕭道成笑著點了點頭,見三人已經投降,示意眾人先行回去。
    眾孩童便歡聲笑語地下山去了。
    眾人走後,林中不時傳來大笑之聲,想來,定是在說著剛才如何痛快,謝盤如何狼狽。
    這些孩子回去以後,必定會將此事,大肆宣揚一番。
    此時,隻剩司馬正和蕭道成,司馬正問道“現在如何是好?”
    蕭道成笑道“放個梯子下去,我們便走,不必管他們了。”
    於是,二人從草叢裏抬出了早已準備好的長梯子,放入坑中,便離開了。
    二人一路說笑,勾肩搭背,好生開心。
    此時,夕陽正要沉入地麵,那太陽如同燃燒的雲,把天燒得殷紅,把整片雞籠山的樹木都映成一片輝煌。
    再看坑下三人,灰頭土臉,滿身屎尿,又臭又冷,膽戰心驚地爬出土坑。
    三人因為各自身上都有糞水,還都相互嫌棄,不願另外兩人靠近自己,哭哭啼啼地下山去了。
    司馬正下得山來,看見陸修靜,這才想起陸修靜還在等他。
    下山時,司馬正與蕭道成聊天後才知道,原來他與蕭道成同路,而且二人居住之地與檀念初所住之地相距都不太遠。
    於是,司馬正向陸修靜稟明情況,便與蕭道成同坐一輛馬車,一路上,二人相談甚歡。
    直到丹徒境內,二人不再同路,這才分道揚鑣。
    回九霄宮途中,司馬正將捉弄謝盤之事告訴了陸修靜,難免又是一頓教訓,可是司馬正今日心情大好,也不甚在意。
    此後,司馬正再去學館時,謝盤被潑糞之事,已經傳了個遍。
    這件事儼然已經成為學館中的孩子們茶餘飯後的談資。
    眾學生都誇讚司馬正勇敢,敢去引誘謝盤;也有人誇讚蕭道成不動聲色,足智多謀。
    自那日之後,謝盤便再也沒來過學館。
    隻知道,他回家之後,整日都泡在澡盆裏,家人問他,他隻是哭鬧著說是不肯再去學館讀書,家人無奈,隻得從他。
    據說,謝盤自潑糞之事以後,連著好幾年,吃飯都不怎麽香,原來的大胖小子,硬是餓得瘦成了皮包骨。
    而司馬正、蕭道成和檀念初,三人關係越來越好,在學館中一起讀書,平日裏一起玩樂。
    這三人朝觀日出,暮轉天河,匆匆不覺,已曆數年。
    此時的三人,也已十四、五歲。
    司馬正自八歲上得茅山,到現在,已經七年多,上清派的武功都已大致學全,所欠的,隻是內功修為與實戰臨敵而已。
    經過幾年在學館中的學習,司馬正也大致知道自己的祖先做皇帝時的所作所為。
    司馬正是個明辨是非之人,現在也不再奇怪世人為何瞧不起司馬氏,加上現在正處元嘉治世,百姓們安居樂業,他對現在的皇帝也不再那麽痛恨了。
    而蕭道成因為父親蕭承之有意栽培,時常帶著他到處隨軍駐防,他和司馬正待在一起的時間自然也就少了,不過二人卻也時常書信往來。
    這一日,春花爛漫,草長鶯飛,江南又迎來了往日的美景,司馬正又如往常一般,來到丹徒檀府門前,等著檀念初和他一起去集市。
    司馬正一到門口,管家見他站在那裏,笑著說“又來找小姐?”
    這管家姓吳,五十多歲,伺候了檀家幾十年,檀家三代人,都是他看著長大的。
    這司馬正幾年中經常來找檀念初,吳管家自然是熟悉的。
    司馬正答應道“吳管家,您老好啊,我和初兒約好了去集市的。”
    管家回答道“好,好,好,小姐一會兒就來。”說著便進門通報去了。
    不多時,從大門走出一個姑娘,一身粉色綢緞衣服,腳下一雙小粉鞋,正是檀念初。
    此時的她,已經是一個亭亭玉立、美豔動人的大家閨秀了。
    司馬正見她時,發覺她有些不開心,大是奇怪,問道“初兒,怎麽了?不開心嗎?”
    檀念初歎了口氣,無奈道“還能怎麽?又是我娘在我耳邊嘮叨,說有人來提親的事情。”
    司馬正笑道“這不是好事嘛。”
    檀念初白了司馬正一眼,低下頭,扯著衣角說道“小道士,真笨。”
    說著,二人邊說邊走著往集市去了。
    司馬正見檀念初責怪起他來,奇道“怎麽又是我笨了?”
    檀念初臉一紅,沒有說話。
    司馬正見檀念初如此,知道她不開心,便想為她開解,問道“你娘都是怎麽說的?哪些人來提親?說出來,我幫你參詳一番。”
    檀念初知道司馬正不解風情,也犯不著真的和他生氣,隻是歎氣道“我娘見我又和你出門,還不讓丫鬟跟著,說我不知禮數,都這麽大了,還獨自和一個男子跑出去玩。”
    司馬正一聽,便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傻笑起來。
    不過在司馬正心裏,實在沒有多想檀念初的話,有何深意。
    隻因他和檀念初自八歲起,便時常這般一起出去玩。
    在司馬正眼中,檀念初還是那個紮著小辮兒的小丫頭。
    檀念初見司馬正傻笑,也是淺淺一笑,隨後續道“不知怎地,自前幾個月,聽說皇上病重,把爺爺調來京城,此後便不斷有人來我家提親。”
    司馬正從沒見過檀念初的爺爺檀道濟,自然是不怎麽關心的。
    隻是不知為何,聽到檀念初講到“提親”二字,司馬正心裏便有一股說不出的酸楚,自己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麽。
    司馬正問道“都是些什麽人?”
    檀念初沒好氣地回道“怎麽?是什麽人又礙著你什麽事了?”說完,便嘟起了嘴。
    司馬正一時不知如何回答,愣在那裏。
    檀念初見他如此,又好氣又好笑,隨即說道“你知道的,我檀家在朝中很有勢力,而且我娘是震山門於人龍的女兒,來提親的不僅有達官貴人,還有許多江湖成名人物呢,自是你這小道士比不來的。”
    司馬正聽檀念初如此說,當即答道“我自然是比不上。”
    檀念初聽他說話如此氣餒,慍道“大丈夫怎地如此沒有誌氣,隻要你肯發奮圖強,現在雖然比不上,日後定可比得上。”
    司馬正一攤手,問道“我為何要和他們比?”
    檀念初越聽越氣,但她終究是大家閨秀,不輕易發怒,隻是把頭一扭,不再搭理司馬正。
    二人到了集市,又吃又喝,檀念初出手闊綽,倒是買了許多東西。
    司馬正則跟在她身邊,幫著她提著各種物事。
    逛了一個下午,二人回到檀府門口。
    檀念初見司馬正提著東西,累得滿頭大汗,便拿出手帕為他擦汗,冷不丁地說道“若我不在你身邊,你如何照顧自己?”
    司馬正答道“怎地突然說起這種話來,你又怎會不在我身邊,我會時常來找你的。”
    檀念初將手帕收起,幽怨道“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最近提親的人多了,所以總有這種念頭。”
    司馬正一聽檀念初又說提親之事,一時間,心煩意亂,無話可答。
    檀念初大著膽子,害羞地說道“你師傅和我爺爺,是多年的老朋友,你師傅若是開口,我爺爺肯定會給他幾分麵子,不如,你回去跟你師傅說說,讓他老人家到我家來……”
    司馬正奇道“師傅?讓他來幹什麽?”
    檀念初見他如此木訥,很是惱火,心想自己已經不顧女兒家身份,將話說得如此通透,這傻小子竟然還是不懂。
    好在檀念初性格溫柔,並未發作,隻是搖了搖頭,沒有答話。
    司馬正想逗檀念初開心,隨即說道“對了,上次你說,想看我的寶劍來著,要不我明天帶給你看?”
    檀念初並非沒有看過寶劍,隻是她一直想看看司馬正用的劍是什麽樣,或者說,她隻是想和司馬正在一起的時間多一點。
    檀念初一聽,隨即笑道“好,那這樣,明天白天,家裏要來貴客,我不便見你,晚上你來找我,我看一眼就行,我們說說話。”
    不一會兒,家丁、丫鬟們便出來迎接小姐進門。
    臨走時,司馬正無意間回頭看了一眼檀念初,恰巧,檀念初也回頭看他。
    二人目光相接,檀念初臉一紅,把頭轉了回去。
    司馬正卻不知怎麽回事,被她這麽瞧了一眼,心中便升起一個古怪念頭“明日不論如何,我都要見到她,都要和她待在一塊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