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 無處話離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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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北情仇錄!
    慧琳在眾侍衛簇擁下,大搖大擺地離開了蒜山。
    待得走遠後,慧琳方才把衣服脫下,查看傷勢。
    隻因適才敵人和眾手下都在麵前,慧琳強要麵子。
    加上他見陸修靜中了自己一指一掌後,竟然毫發無傷,慧琳便更加不願示弱,故而始終強忍肩膀劇痛。
    此時,慧琳脫下衣服,見到自己肩頭一片紅腫,而且還有火辣辣的疼痛感。
    不過,想到夢寐以求的詩集到手,慧琳又不禁覺得,挨這一掌還是值得的。
    眾侍衛見自家主人受傷,都是表現得大為擔心,有的大罵陸修靜不知好歹,有的則要搶著為慧琳運功療傷,有的更是痛哭流涕起來。
    眾人跑前跑後,忙了一路。
    且說司馬正等人見慧琳退去,這才放心下來。
    於夫人領著檀念初,走到陸修靜跟前,剛想道謝,卻見陸修靜臉色蒼白,急忙問道“陸真人,您這是……”
    於夫人話未說完,陸修靜再也堅持不住,“哇”一口血,吐在了地上。
    其餘四人見狀,無不大驚失色,趕忙上前查看。
    陸修靜隻是擺擺手,說道“無常黑白掌,果然霸道,我不是慧琳對手。”
    司馬正扶著陸修靜,有點不知所措,說道“師兄,隻是……剛才你……怎麽現在……”
    陸修靜明白司馬正意思,笑了一下,說道“傻小子,剛才我是裝的,若是不裝做毫發無傷的樣子,隻怕我們幾個都走不掉。”
    四人聽得此言,都在心中佩服陸修靜有膽有識。
    司馬正焦急道“師兄,現在該如何是好?”
    陸修靜微微一笑“我這傷,暫不礙事,現在當務之急,是把他們送到安全的地方。”
    司馬正見師兄臉色蒼白,大不放心,不過想到檀念初此時還未完全脫險,必須先行將她三人送走,師兄的傷,隻得回了九霄宮再做計較。
    於是,司馬正向於夫人行了個禮,問道“於夫人,你們現在有何打算?”
    於夫人此時得脫大險,聽司馬正這般問,心中又念起丈夫慘死,又哀痛自己命運坎坷,兀自大哭起來,哭得連話也說不清了。
    檀念初紅著眼睛,強忍淚水,說道“吳管家已經安排了一條船,送我們去荊州,去投奔我外公去。”
    司馬正聽得此言,失落之情,溢於言表。
    檀念初知他心意,歎了一口氣,垂著淚,低聲對司馬正說道“隻怪你我,沒有這層福分……”
    司馬正聽了檀念初的話,似乎明白了什麽,可是離別就在眼前,不禁又是一陣心酸。
    此時,陸修靜向於夫人問道“今天究竟是怎麽一回事,皇上怎麽突然就要滅你檀家滿門的?”
    那於夫人是“震山門”掌門於人龍的掌上明珠,打小便沒吃過半點苦頭;待得她嫁到檀家後,丈夫對她也是百般嗬護。
    此時遭逢巨大變故,於夫人彷徨無措,隻知道哭泣,對於這幾日發生的一切,根本說不清楚。
    好在檀念初遇事尚算冷靜,說道“前天晚上,家裏來了個宮裏的人,說皇上病重,要我爺爺、爹爹和幾個叔叔,進宮議事。他們也沒多想,當晚就跟著那人去了。誰知……後來……他們就……然後……又說我們謀反……”
    說到傷心處,檀念初再也忍耐不住,哭了起來。
    司馬正氣急敗壞,咬牙切齒地說道“殺人也要有個理由!也要有個罪名!說檀家謀反,真是可笑!天底下哪有這樣的昏君,毫沒來由,便殺了這麽多忠臣?”說著,心中對皇帝劉義隆便多了一層恨意。
    陸修靜說道“最近皇上身體一直不好,定是那慧琳和彭城王在旁挑唆的。”
    眾人此時心亂如麻,哪裏還能分析得清楚這些事情。
    隻聽吳管家說道“昨天夜裏,宮裏的一位宦官,是我同鄉,和我關係很好,他悄悄派人私下傳來了消息,說是老爺和幾位少爺已被殺害,很快就要有人來抄家,讓我趕快逃命。哎喲……”
    吳管家因為肋骨折斷,一說話便牽動痛處,此時已痛得滿頭大汗,直不起腰。
    檀念初見吳管家如此痛苦,便上前攙扶,吳管家見狀,心中十分感動。
    隨後,吳管家續道“我開始是不相信的,皇上一直對我們檀家很好,怎會好端端地把人全殺了?不過到了今天早上,此事已在大街小巷傳開,加上始終沒有老爺、少爺們的消息,我這才擔心起來。”
    “我和夫人商量以後,我便暗中安排了個船夫,讓他在蒜山渡等我們一天,若是一天之中,我們沒來,那便是檀家安然無恙;如果我們來了,那就是……唉……”說著,吳管家便歎了口氣。
    檀念初擦了擦臉上的淚水,接口道“誰知到了中午,便來了大隊人馬把我家包圍起來,我和媽媽趕忙收拾了一些東西,便隨著吳管家逃了出來。”
    此時於夫人啜泣自責道“若不是因為我路上摔傷了腿,也不至於讓陸真人和吳管家還有這位司馬小兄弟受傷了。不知此時,那船夫還在不在了?”說完,又大哭起來。
    陸修靜問道“此人是否可靠?”
    檀念初點了點頭,說道“我們檀家多年來,還算為百姓做了些好事,這個船夫,多年前受過我父親大恩,想來是十分可靠的。”
    陸修靜說道“那事不宜遲,趕快去吧,從這裏到蒜山渡,已經非常近了。”
    說著,五個人便一同往渡口出發,路上,陸修靜始終想不通慧琳為何偏偏要一本詩集。
    陸修靜便問於夫人,說道“那個被搶走的詩集,裏麵有何不一般?”
    於夫人把手一攤,茫然道“這本詩集,是謝靈運生前送給我們家的禮物而已,聽說是謝靈運親筆所寫的,我公公便將這詩集送給了初兒,讓她學詩,就是這樣,其他也沒什麽特別之處。”
    陸修靜聽得詩集並無特別之處,便更加想不通了,當下也不再說話。
    一路上,司馬正始終和檀念初並肩而行,二人平時一見麵,便吵吵鬧鬧,說說笑笑,到了此時,反而不知和對方說什麽好了。
    於夫人見他二人這般不舍,隻是微微搖頭。
    於夫人雖然平時經常責怪檀念初,怪她和司馬正走得太近。
    但是,今日於夫人見司馬正是個勇敢少年,對他大有好感。
    加上今日一別,二人可能今生再也無緣相見,故而也沒有多說什麽。
    司馬正此時隻希望不要這麽快就到蒜山渡;隻希望這條通往蒜山渡的路永遠也走不到盡頭;隻希望永遠永遠這樣和檀念初並肩而行。
    可惜,天不從人願,幾人走了不多時,便到達渡口。
    那船夫果然守信,一直等在渡口邊,一見幾人到來,便招呼著他們上船。
    於夫人和吳管家上船後,檀念初站在渡口邊,遲遲不願上船。
    她舍不得這片她自小長大的地方,更舍不得這裏的人。
    司馬正見檀念初不舍離去,當下便說道“去吧,快去吧。”說話時,司馬正一邊擺著手,一邊微笑著,表現得頗為灑脫,可眼裏卻盡是淚光。
    檀念初知他強忍悲痛,當下流著淚從腰間取出一個香囊,塞到司馬正手中,說道“我們剛認識的時候,我就和你說過,你若能保護我,我便送你個香囊。此後天各一方,還望你多多珍重”說著,便嗚咽起來。
    司馬正手裏拿著香囊,臉上雖然還是微笑著,可眼裏的淚水,卻不聽話地從眼眶中滑了下來。
    司馬正低頭看著那個香囊,淚水模糊了雙眼,他抹了一把眼淚。
    隻見那粉紅色香囊上,用金線繡著一隻鳳凰,淡淡的香氣沁人心脾,可此時聞起來,盡是離別的哀傷。
    陸修靜見司馬正這般模樣,心中也是難過,卻又無話可說。
    司馬正摸摸自己周身,發覺自己身無長物,摸了半天,發現隻有一塊龍形玉佩,這玉佩,司馬正隨身帶了很多年。
    司馬正也知今日一別,此生未必再見,當下便將那玉龍送與檀念初。
    檀念初接過玉龍,拿在手上,用拇指在龍身上輕輕撫摸了幾下,便收入懷中。
    一時間,二人無話。
    忽然,檀念初似乎想起了什麽事情,說了一句“對了,差點忘了。”說著便打開包袱,從包袱中取出了那個藍色封套包裹著的書籍,遞給司馬正。
    隻聽檀念初說道“我爺爺多年行軍打仗,總結下來的經驗,全都寫在這本書裏,本來這幾日便打算上呈那昏君的,此時看來,已經不需要了,留在我手裏,也是枉然,送給你吧,你多看看,以後說不定用得上。”
    司馬正接過書,將那個封套抱在懷裏,說道“兵法?我不怎麽讀。但你叫我看,我一定好好看的。”
    檀念初隻是點了點頭,並未說話。
    此時,於夫人一再催促,不得已,真的到了要分別的時候了。
    司馬正看著檀念初緩步走上船頭。
    小船緩緩駛離渡口,待檀念初回過頭時,司馬正看見她已是淚流滿麵。
    司馬正不禁心中一陣淒涼,眼淚不住流下,手舉在半空,輕輕搖動著,嘴裏卻說不出一句“再見”。
    直到小船即將消失在這大雨中,司馬正才大喊一聲“再見!”
    也不知,檀念初有沒有聽到這一聲呼喊。
    喊完後,司馬正口中仍然低聲念叨著“一定會再見的。”
    陸修靜走到司馬正身邊,把手輕輕搭在司馬正肩頭,輕聲說道“阿正,該走了。”
    司馬正這才抹著眼淚,轉身離去,他心中忽然多了一個信念“以後定會再見!”
    此後,陸修靜從渡口的商人手上,買來了一匹馬。
    隻因司馬正此時不會騎馬,所以二人同乘一匹。
    陸修靜此次胯部被慧琳打傷,上馬不便,司馬正便先扶著師兄上得馬來,之後,司馬正才坐在師兄身後,一同騎馬返回九霄宮。
    上馬後,司馬正便將檀念初送的香囊掛在腰間。
    隨後,又打開那個藍色封套,發現裏麵放著一本黑色封麵的書。
    司馬正仔細看了一眼,發現那書封麵上麵赫然寫著四個大字三十六計!
    注第一,檀道濟及其子檀植等十一人被殺,當在公元436年,作者由於不想劇情太過拖遝,故而將此時間進行改變和虛構,還請讀者見諒。
    第二,文中所提《三十六計》一書,其語源出自南北朝檀道濟,而非檀道濟所作,《三十六計》成書當在明清時代,至於具體為何人於何時所撰,實在已難以考證,作者為劇情需要,特此虛構為檀道濟撰寫,還請諒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