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 前仇與舊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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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北情仇錄!
    司馬正眼見秘籍燃燒,不解地問道“師傅,您這是幹什麽?”
    馬罕不答,隻自顧自地說道“多年前,我武功略有成就,便收了三個弟子大弟子,便是你陸師兄;二弟子,是在華陽洞中的孫師兄;三弟子,便是昨日你見到的鬱薄桃。”
    司馬正聽得馬罕訴說往事,便不再說話,認真聽了起來。
    隻聽馬罕續道“他們三人,年幼時便先後入我門中,學道練武,都是好孩子啊,三人中,以鬱薄桃、孫遊嶽二人最有悟性,陸修靜卻資質一般。”說話時,馬罕嘴角帶著微笑,如同一位慈祥的父親。
    司馬正心想“陸師兄武功這麽好,那時竟然是三人中最差的一個。”
    隨後,馬罕睜眼對司馬正說道“你也知道,本門內功與別派不同,別派內功講求循序漸進,隻要苦練,多少都會有些成就,而本門內功更重悟性天資,天資不夠,終生難有成就。”
    司馬正點點頭,說道“是的,師傅,本門內功確實難練。”這一點,司馬正也算是深有體會。
    馬罕點點頭,指了一下火盆中的《上清經》說道“這上清經共三十九章,入門先練十三章,衝破第一道玄關後,方可修練中間十三章,而後衝破第二道玄關,再練最後十三章,如果第三道玄關再衝破,則可漸入化境,若第四關也能衝破,則骨秀神靈、采陰補陽、飛升成仙。”
    “不過,很多事情,都講機緣,就如你昨夜一樣,機緣巧合之下,竟然衝破第一道玄關,任督二脈一通,兩儀真氣就已經形成了。”說著,馬罕微笑著,看著司馬正,眼中滿是嘉許之意。
    司馬正愕然道“我?衝破第一道玄關了?我昨夜被鬱師兄打了一掌之後,隻是覺得脹痛消失,確實感覺到有兩股真氣出現。”
    馬罕微笑道“不想昨日一掌,竟然成就我上清派一位弟子,真是天意。”
    司馬正聽得馬罕誇讚,心中自然高興;同時,自己武藝更進一步,也是十分欣喜。
    隨後,馬罕問道“兩股真氣一陰一陽,你覺得兩股真氣相比之下,哪一股更加強勢?”
    司馬正仔細一想,答道“熱的那一股更加強烈一些。”
    司馬正尚不知道陰陽二氣之分,隻知一冷一熱。
    這時,馬罕抬眼看向窗外,長長歎了口氣,說道“當年,他二人也是小小年紀就到了你這般境界,二人先後不到半年,都衝破了第一道玄關。”
    司馬正問道“那不是很好嗎?”
    這時,盆中的三本書兀自燃燒,馬罕失落地說“二人衝破第一道玄關後,便出現了分歧,你孫師兄更注重修練天罡掌和回風劍,而鬱薄桃更注重內功的修為,劍法、掌法方麵,進度跟不上你孫師兄。”
    “待得你孫師兄將天罡掌、回風劍全部學會,鬱薄桃還差了十二招劍法和三招掌法。但內功方麵,你孫師兄又及不上他了。”馬罕如此說道。
    聽馬罕說到這裏,司馬正瞪大了眼睛,心想“這孫師兄和鬱師兄都很了不起。”
    馬罕又道“兩儀真氣出,必定一強一弱,至於誰強誰弱,取決於個人不同,好比我,就是陽強陰弱,你陸師兄是陰強陽弱,現在看來,你和我一樣,是陽強陰弱,你說的熱的那股氣,就是陽。”
    司馬正聽後,恍然大悟,當下連連點頭。
    “對於修練者而言,修練到兩股真氣強弱均等時,便是衝破了第二道玄關,而你孫師兄,正是在衝擊第二道玄關時,始終無法參破陰陽調和的道理,以至於最終走火入魔,弄得自己神誌不清,時好時壞。”說到這裏,馬罕不禁失望搖頭。
    司馬正問道“那師傅和陸師兄呢?”
    馬罕笑了笑,說道“我天資有限,至今仍然無法突破第二道玄關,至於你陸師兄嘛,他越練越是陰盛陽衰。索性我和你陸師兄都是隨性之人,故而沒有強行衝關,不像你孫師兄那樣執著。”
    “你孫師兄知道自己已入魔障,故而在自己清醒時,便進了華陽洞麵壁,長年不願出洞。我怕他瘋癲時出手傷人,所以,一直都把那裏定為禁地。”說著,馬罕便歎了口氣。
    原來,孫遊嶽修練多年,內功漸趨陽盛陰衰之勢,清醒時一切都好,每次發起癲來,或狂舞練拳、或嘶吼慘叫,都要最終搞到自己力竭昏厥的地步,才算罷休。
    待得孫遊嶽清醒過來,又是十分懊悔,如此反反複複。
    司馬正點了點頭,問道“那鬱師兄呢?”
    馬罕說道“他最終衝破第二玄關,練成了四象神功。他能青出於藍,當時我自然非常高興,我就慢慢將最後十三章經文,逐步口述給他,他也慢慢修練起來。”
    說著,馬罕又咳嗽了幾聲,說道“可忽然有一天,他求我把剩下的口訣全部告訴他,還要把沒有學全的劍法、掌法也一並告訴他,我當時為他著想,怕他修練內功不當,便沒有同意,他心中竟然覺得我偏心,故意不肯教他,隻教給你孫師兄,咳咳咳……”說著,馬罕又咳嗽起來。
    待得咳嗽停止,馬罕續道“其實,當時我隻傳了回風劍和天罡掌給你孫師兄,並沒有傳他《上清經》,你孫師兄突破不了第二道玄關,傳他後麵經文,又有何用?隻是鬱薄桃不肯相信罷了,直到現在,他依然以為你孫師兄知道《上清經》全部經文。”
    “後來,我問他為什麽這麽著急要這些口訣,他竟然跟我說他要去魏國傳道!”馬罕說到這裏,怒火中燒起來。
    此時,三本秘籍在盆中都已化作灰燼,馬罕見秘籍燒盡,便讓司馬正取水,將火盆撲滅。
    隨後,司馬正問道“傳道?這是好事啊。”
    馬罕搖頭道“若是真的去傳道,我自然不會反對,隻可惜,他是想要榮華富貴!那時魏國下招賢令,廣羅天下人才為己所用,而我宋國用人,卻看門第出身,他便動了投敵的念頭。”
    司馬正聽到這裏,便大致明白過來,知道馬罕忠於國家,是絕不容許自己的徒弟通敵賣國的。
    馬罕續道“那時,我無意中發現,他和魏國一位高官,私下裏有書信往來,我料定他已走上歧途,所以我找了個機會,趁他無備,點了他穴道,將他製住,逼他把信件交出來。我看到那魏國高官信中提到,他若想為魏國效力,就必須提我人頭過去,用以自證。”
    “我當時若是硬起心腸,將他一劍殺死,或者廢了他武功,也就是了。可他到底是我從小看到大的,不忍下手殺他,我又心疼他練功不易,不忍廢他武功。最終,我隻是將他逐出師門而已!”馬罕每一句話,都充滿了自責悔恨之意。
    司馬正聽後,驚訝問道“那後來呢?”
    馬罕恨恨說道“沒過幾天,他竟然趁夜回到山上,殺了多名同門,潛入藏經閣,想要偷走這三本秘籍,順便還想取我人頭。索性被我撞破,當時他已練成四象功,論武功,我已有些製不住他了。”
    “當時,我與你陸師兄聯手才將他擊退,可是我“氣海”穴也被他重重打了一掌,差點喪命。”馬罕說到這裏,司馬正驚出一身冷汗。
    馬罕隨後說道“幸得你陸師兄醫術精湛,讓我保住了性命,但也落下了這咳嗽的毛病,終生也好不了啦。經過那一戰之後,三本秘籍我便一直放在身邊。”說完,馬罕又歎了一口氣,神情無比失落。
    司馬正也為鬱薄桃走上邪路,而唏噓感慨,同時,見馬罕失落,便安慰道“師傅,我以後定不會像鬱師兄那樣。”
    馬罕笑道“那樣最好不過。”
    司馬正又問“後來鬱師兄他怎麽樣了?”
    馬罕憤怒說道“他殺我不成,無法取信於人,後來他為求自證,竟然殺我國鎮守邊疆的將領十人,用他們的人頭換取了他的榮華富貴!”說完,馬罕氣得咬牙切齒。
    馬罕隨後又冷冷地自言自語道“去了又怎樣,人家還是把你當奴仆使喚,終究得不到別人信任。”
    原來,陸修靜知道馬罕心思,有時去魏國問道訪友時,會私下打聽鬱薄桃消息,回來以後告訴馬罕。
    有時,陸修靜送飯給孫遊嶽時,也會說一些遊曆時的見聞給孫遊嶽聽,偶爾會提到幾句鬱薄桃的近況。
    司馬正聽到這裏,不覺全身冷汗直冒,心想好好一個人,竟然能為了榮華富貴變得這般六親不認,變得如此喪心病狂!
    馬罕咳嗽幾聲,又緩緩說道“昨夜,他以為秘籍還在藏經閣中,所以把藏經閣翻得亂七八糟。事後,我想了一夜,覺得秘籍還是不能留,必須燒毀,自此之後,我派弟子要學,口述傳授即可。”
    司馬正見師傅如此擔憂,便安慰道“師傅,你也不必太過擔心,他不是已經被打跑了嗎?”
    馬罕搖頭道“不,你不知道,我從小看他長大,鬱薄桃這人,心胸狹窄,有仇必報,他恨了我十七年,誤會你孫師兄十七年。”
    “昨夜他在經樓中沒有找到秘籍,便想著找你孫師兄的晦氣,一麵是想得到沒學全的招式、經文,一麵是想報複你孫師兄的。你昨日打傷他,他日後必定會想法兒報複。”聽馬罕這樣說,司馬正心中竟然毫不在意。
    司馬正又問“對了,師傅,那陸師兄後來是怎麽衝破第一道玄關的?”
    提到這事,馬罕不禁笑了起來,說道“你陸師兄見自己無法衝破玄關,於是改變方法,他竟然跑去廬山東林寺,找東林寺方丈慧遠大師,用佛家武學印證道家武學,誰知,竟然給他借佛門之力,衝破了道家玄關,當真是奇了,當真是道佛同源啊,哈哈哈……”
    司馬正聽後,也不禁欽佩起陸修靜的智慧來。
    馬罕又說“你既已衝破第一道玄關,我現在便一口氣將所有剩下經文全部告訴你,你用心記著,但是時候不到,不可強練,不然為禍自身。往後每日,我都會傳你一部分經文。”
    司馬正一驚,問道“師傅?我何德何能,您竟然把這些都告訴我?”
    馬罕點了點頭,答道“你年紀雖小,但心地仁厚,資質又高,可惜你性格放浪不羈,不適合修道,我傳你經文,主要是想讓你日後將經文中的武學發揚光大,也算報了昔日司馬家的大恩,總不枉你我師徒一場。”
    司馬正聽後,覺得馬罕言出必行、有恩必報,心中感動不已。
    隨後馬罕又說“你陸師兄性格恬淡,是繼承我派掌門人的最好人選,可惜他天資不夠,終生難以突破第二玄關了,待他回來以後,我自然也會把經文全部告訴他,讓他以後可以傳給後人。”
    “至於你孫師兄,若是在我有生之年,能看見他脫離魔障,我已經心滿意足了。”說完,馬罕不禁又是一陣失落。
    其實,馬罕剛才一番話,也算是給上清派的未來選好繼承人。
    馬罕經過昨夜之後,自覺若是有一日自己仙遊,上清派中有望與鬱薄桃一較高下的,隻有司馬正一人而已。
    馬罕自知年老,更加不是鬱薄桃對手,怕他日後再來奪經,故而提前將經文焚毀,而後口述讓司馬正和陸修靜背誦下來,不至使先祖傳下武功在自己這一代失傳。
    馬罕隨後吩咐道“我內傷甚重,自今日起,我要調養療傷。你每日晚間,來此聽我授你經文。”
    司馬正問道“那孫師兄怎麽辦?”
    馬罕答道“他在華陽洞的事情,既然已被眾人知曉,那也不必隱瞞,我已安排了弟子定時給他換藥送飯,你不必管他。”
    司馬正點頭答應。
    此後半年時間,司馬正每日定時到馬罕房中聽經,逐漸將整部《上清大洞真經》背誦下來。
    馬罕受傷的消息也是不脛而走,馬罕養傷期間,皇帝和彭城王不時差人前來茅山,又是派遣禦醫、又是送藥、又是送錢,好生熱鬧,而馬罕隻是推脫不要。
    待得馬罕內傷大好之後,又是早出晚歸,仍然不知在忙著什麽。
    在此期間,陸修靜回來過幾趟,在山上住得幾日,聽馬罕傳了經文,而後又去遊曆山川。
    而司馬正除了練武讀書,更多了一件事可做,他經常會去後山華陽洞送飯,然後站在石碑前與師兄孫遊嶽聊聊武功招式,聊聊最近的新鮮事。
    但不管怎麽聊,兩儀真氣之事,司馬正是隻字不敢提的。
    司馬正在山上的日子,過得倒也算自在。
    隻是蕭道成的信,來得越來越少了。
    司馬正有時會夢見檀念初,但到後來,夢見她的次數,也越來越少。
    可司馬正始終沒有忘記檀念初的笑顏,至於她送的香囊,司馬正一直都留在身邊。
    如此這般,春去秋來,交替反複,匆匆又過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