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回 夜探宰相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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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情仇錄!
司馬正聽馬罕、陸修靜口氣,似乎二人早已知曉彭城王劉義康要謀反似的。
司馬正疑惑地問道“師傅、師兄,你們怎麽知道他要謀反?”
馬罕端坐蒲團之上,歎了一口氣,說道“五年前,我們為保全檀家,曾潛入湯山,麵見皇上,你還記得嗎?”
司馬正點了點頭,心想“那次幸虧陸師兄,帶著皇帝手詔,阻止慧琳,不然,我恐怕已經死了五年了。”
馬罕續道“那天,修靜走後,皇帝硬是留我閑談,可他要和我說的話,卻哪裏是無關緊要的閑話啊?”
那日,馬罕從湯山回來後,與皇帝的談話內容,他隻字未向司馬正提起過。
此時聽馬罕說起此事,司馬正也很是好奇。
隨後,馬罕說道當日,皇上先和我聊了幾句,後來又問我,可有辦法,徹底根治他的頑疾?”
陸修靜站在一旁,接口道“先天不足,長成後體弱多病,這是必然,若想根治,隻怕很難辦到。”
馬罕點頭道“是啊,我當時看皇上臉色,知他確實是大病初愈。我不想他太過擔憂自己的身體,所以隻讓他好好休息,並未多說什麽。”
司馬正不禁奇道“這與他們謀反之事,有何關聯?”
馬罕答道“後來,他冷不丁地問我,覺得彭城王為人如何?當時彭城王炙手可熱,朝中大小事務,都取決於他一人,這是皇上自己下的命令,我自然不好多說什麽。”
陸修靜在旁應聲道“那是當然,他們終究是兄弟,師傅到底還是外人。”
馬罕“嗯”了一聲,隨即說道“皇上告訴我,那幾日,彭城王不斷提出要求,要讓自己的親信出任丹陽尹這一職務,兩人為了這事,鬧得很不愉快。”
陸修靜頓時明白過來,答道“丹陽尹職位雖然不高,但是手握兵權,緊靠建康,是建康守備的最後一道屏障,曆來都是由皇上親自挑選官員出任,彭城王此舉,很是不妥,大有僭越之嫌啊。”
馬罕點頭道“不錯,他二人自那時起,便已互生嫌隙了。至於朝廷官員任免之事,我更加不便多言,所以我隻是勸導皇上,希望他們兄弟和睦,這樣朝廷才能安定,百姓才能安居樂業。”
司馬正答道“照師傅這麽說,他們兄弟之間既然有了嫌隙,那皇帝為什麽沒有提醒彭城王呢?”
馬罕咳嗽兩聲,說道“皇上自然是提醒的,皇上一口氣殺了好幾個彭城王的親信,希望以此告誡彭城王,讓他知所進退。”
司馬正笑道“這就是殺雞儆猴啦。”
馬罕知道司馬正對朝廷,一直有不小的成見,所以聽司馬正這般譏諷皇帝和彭城王,他也並未斥責。
隻是說道“我本以為經過此事後,彭城王理當知道分寸,我也一直盼望他們兄弟這幾年能和睦相處,隻可惜皇上猜忌心重,而彭城王始終不知進退,終究還是鬧到今天這個地步。”
陸修靜說道“彭城王在朝中各種舉措,確實有些不知進退,但皇上,我看他不像那種心胸狹隘之人啊。”
馬罕搖頭道“唉……你還記得那日我們潛入湯山,侍衛們都沒發覺嗎?”
陸修靜點頭道“是,以我和師傅的武功,自然是不易被人發覺的,而且皇上也沒有怪罪啊。”
馬罕“唉”了一聲,隨後說道“問題正在於此,我臨走時,還特意求他,不要怪罪當班侍衛,他雖然表麵答應,可在我們走後,他立刻就把,當時負責守備的幾個侍衛統領,全部貶為庶人。”
陸修靜聽後,默然不語,心想“當真是當麵一套,背後一套。”
聽到這裏,司馬正越來越糊塗,問道“師傅,這些朝廷中的事情,您都是怎麽知道的?”
馬罕哈哈大笑,隨後說道“自湯山麵君之後,我擔心彭城王有僭越之心,幾年來,我特意調查此事,皇天不負有心人,倒是讓我找到了一些端倪,這孔熙先便是此事的始作俑者。”
原來,當日在湯山,皇帝劉義隆知道彭城王在朝中勢力龐大,所以想借馬罕之力,查出其中細節,並加以懲治,故而言語中,多有暗示。
而馬罕當時不願摻和朝廷紛爭,對於劉義隆的暗示,他隻裝作聽不懂,到底還是沒有答應劉義隆的請求。
但暗地裏,馬罕之所以這幾年中,總是早出晚歸,甚至一連出去幾天,正是因為他暗中搜集彭城王謀反的證據,想要找機會,勸彭城王從善。
馬罕始終不想看到他們兄弟爭國,以致百姓受苦。
馬罕這份苦心,自然是沒法對司馬正和陸修靜說的。
這時,陸修靜問馬罕道“孔熙先?此人不過一個小小員外散騎侍郎,能有這般本事?”
馬罕點頭道“此人官職雖低,但確實有些才華,謀反之事的諸多事務,都由他一手操辦。而且,皇上因為丹陽尹這個職位十分重要,所以特意任免自己的親外甥徐湛之出任,如今看來,他已私下投靠了彭城王。這樣一來,皇上的處境,可是相當凶險的。”
陸修靜問道“那現在如何是好?”
不待馬罕說話,司馬正搶先答道“我們最好別管他們兄弟之間的事情,隻要老百姓過得好,誰在乎皇帝是誰?”
陸修靜袖袍一揮,反駁道“絕對不行!今日,彭城王明顯有意拉攏我派,而照師傅所說,皇上也早有拉攏我派的意思,對於這種事,絕不能模棱兩可,若是含糊不清,最後不論他倆誰當皇帝,我派都要遭殃。”
司馬正聽後,隻是撓頭,不懂其中道理。
其實,司馬正並不愚笨,隻是他年紀尚輕,還不懂這些政鬥中的門門道道。
在他看來,隻要上清派不參與其中,便不會惹禍上身。
馬罕微微點頭,看了二人一眼,說道“我們修道之人,本應清靜無為,順其自然。但我實在不忍心看到,因為他們兄弟相殘,招引魏國趁亂來攻,致使百姓受苦。這事,我們終究還是要管的。”
司馬正把手一攤,問道“我們能怎麽管?”
陸修靜說道“師傅,適才您已公然拒絕了彭城王,此人十分記仇,隻怕我們現下已無法聯絡到皇上了,即使上奏,恐怕奏章也會被徐湛之扣押,說不定,他們還會動用丹陽駐軍,對我派不利。”
馬罕點頭道“不錯,此事不得不防。”
司馬正想當然地說道“那我們可以直入皇宮,提醒皇帝啊。”
馬罕搖頭道“談何容易?宮中守衛森嚴,莫說我們難以突破重重守備,即使衝破守衛,見到皇上,突然對他說彭城王謀反,卻沒有真憑實據,他又豈能盡信?”
陸修靜眉毛一揚,說道“為今之計,隻有從慧琳那裏,取得名冊和檄文,再找機會入宮,麵見皇上。但是不知道他們何時發難,這才是最麻煩的。”
司馬正聽後,拍了下大腿,興奮說道“好!今晚我們就夜探宰相府,盜取名冊、檄文。”
陸修靜似笑非笑地看著司馬正,說道“潛入宰相府的事情,可不是鬧著玩的,萬一被人抓住,可是要掉腦袋的。你性格魯莽,又太愛逞英雄,別忘了,你和靈寶派的誤會,還沒解決。”
陸修靜是故意要激司馬正一下,所以這樣說。
而司馬正頓時就紅了臉,也不知說什麽好,心想“不讓我去就直說唄,何必拐彎抹角。”
馬罕見司馬正尷尬,點頭笑道“我老了,這些事,就留給你們年輕人去做了。你跟著師兄去,不過,萬事都要聽師兄吩咐,不可魯莽行事,師兄曾經拜訪過宰相府,知道府中的情況。”
司馬正聽得馬罕為自己解圍,當即眉開眼笑,答應了一句“是!師傅。”說完,笑著向陸修靜看了一眼,神情中,甚是得意。
隻聽馬罕又說“我留在山上,一會兒安排眾弟子歸家,讓他們這幾日不要再住在山上,以防彭城王報複。”
到得酉時,司馬正與陸修靜換好了夜行衣,又將道袍穿著在外,便往建康宰相府去了。
路上,二人各騎了一匹馬,陸修靜含笑看著司馬正,說道“真是想不到,幾年前,你還不會騎馬,總是坐在我身後,與我共乘一匹,如今,你竟然和我並肩馳騁啦!”
司馬正聽後,哈哈大笑,也不禁感慨起歲月變遷來。
二人一路疾馳,行了一個多時辰,便來到建康。
剛進城,二人為免被人發現行蹤,便把馬拴在城邊樹林之中,而後脫下道袍,穿著夜行衣,步行前往宰相府。
司馬正跟著陸修靜,走了半個時辰,來到一條僻靜街道,司馬正四周看了一圈,見此處四下無人。
司馬正仔細看過才知,原來,這裏是建康城的一處集市,隻是到了此時,店家都關門收攤了。
陸修靜見道旁有一棵大樹,便帶著司馬正一起,爬上大樹。
陸修靜蹲在樹上,指著南麵一所豪宅,說道“看,那裏就是宰相府。”
司馬正順著陸修靜手指看去,隻見那裏,有個坐北朝南的大宅院,裏麵有數不清的房舍,此時雖已是深夜,但大多房舍,依舊燈火通明。
隨後,陸修靜從懷中取出一份自己畫的地圖,借著月光,說道“整個宅邸,分東、中、西三廂,中間不必搜查。”
司馬正問道“師兄,你怎麽知道?”
陸修靜微笑道“你沒來過這種大宅邸,這西廂乃慧琳住處,中廂平時專門用來接待朝廷中的正式貴賓,東廂則是慧琳會友之地。所以檄文隻可能在東廂或西廂。”
其實,司馬正年幼時,曾時常到檀府、蕭府這類大宅邸,隻是他自己從來沒有留心過罷了。
聽陸修靜這般說,司馬正不禁奇怪“師兄,你怎麽知道的這麽清楚,還畫了地圖?”
陸修靜答道“我曾好幾次應邀到這裏,參加佛道辯論,慧琳常帶領與會眾人,參觀他的宅邸,我恰好也在其中。”
司馬正不禁佩服陸修靜見多識廣,和他一比,自己就如同是個住在山上的野人一般,什麽也不懂。
這時,陸修靜正色道“一會兒就要潛入進去了,此事非同小可,你千萬小心。你負責搜查西廂那兒的所有臥房、書房,我搜東邊,但是,你千萬記住,萬萬不可進入地窖、暗房之類的地方。聽到沒有?”說話時,手指不停在地圖上給司馬正指明,各個房舍的位置。
司馬正從未幹過這種潛入之事,開始時,他隻覺興奮好玩,又想試試自己身手,加上他想揭發慧琳等人奸謀,讓朝廷來處置他們,也算是換一種方式為檀念初報仇。
現在,宰相府就在眼前,司馬正才不由得緊張起來,手心不自覺地冒汗。
此時,司馬正正用雙手在褲腿上來回摩擦,想要擦掉手中的汗,聽得陸修靜問話,趕忙應道“好!我記住了,但我認為,這些重要物件,必定都會放在極其機密的地方,憑我們兩個,不一定能找到啊。”
陸修靜點頭道“慧琳此人甚是自負,他萬萬想不到,會有人來盜取名冊、檄文,他未必將這些東西放在隱秘之處,不管能不能找到,兩個時辰之後,我們還在此處匯合,到了時間,若另一人不來,那就不必等了。”
司馬正聽到這裏,便知道事情凶險。
雖然點頭答應,但司馬正心想“我既然和陸師兄同來,定要和他一同回去。”
在他心裏,一直認為陸修靜武藝高強,人又機警,定然不會有問題,他此刻擔心的,反而是他自己。
陸修靜又叮囑道“進到裏麵,盡量不要被人發現,不要與人動武,但是萬一動手,絕對不能留情,不能留下活口,再不然,一旦被人發現,就趕緊離開。”
司馬正見陸修靜說話時,態度十分鄭重,不禁有些害怕起來。
二人安排已畢,便各自分頭行動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