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回 夜探宰相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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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情仇錄!
司馬正為避免被宰相府的侍衛撞見,所以,特意繞了好大一個圈子,才來到宰相府西邊的圍牆下。
司馬正不敢冒進,縮身樹叢之中,查看周圍情況。
隻見這所宅院,圍牆大約有一丈高,通體白色,上覆黑瓦,從圍牆最北端看向最南端,約莫有二十幾丈長。
司馬正見整座宅院,規模如此宏大,心想“這和尚不知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才蓋得這座大院!”
其實,慧琳的所謂“宰相府”,位於建康城東南側的龍蟠裏,那慧琳早年,不過是個會些武功的比丘,後來機緣巧合之下,被他攀附上劉裕長子劉義符。
劉義符和他很是投緣,便送給他這座宅邸,作為禮物,自此,慧琳便住在這裏了。
後來,劉義符登上帝位,這慧琳整日與他待在宮中,二人隻知享受玩樂,卻不問政事。
時間一長,終於觸怒了徐羨之、傅亮、謝晦這三位輔政大臣。
於是,三位輔臣便聯合檀道濟等重臣,廢掉了劉義符,順帶也將慧琳驅逐出宮。
之後,待到劉義隆登基,這賊禿不知又用了什麽方法,讓劉義隆對他也是另眼相看。
當時,劉義隆為了穩固政權,將當年先帝留下的三位輔政大臣,逐一誅殺,這慧琳為報當年被逐之恨,也是奔走出力,幫了劉義隆不少的忙。
劉義隆特意為他擴建宅邸,增添侍衛,以示嘉許。
所以,這和尚便順理成章地住在這樣豪華的宅院之中。
司馬正見宰相府西門,就在前方不遠處,可是門口有侍衛把守,所以決定從宅院西北角翻牆潛入。
司馬正悄悄走到牆邊,臉上蒙上黑布,提氣縱身,一躍便上得牆頭,隨即跳入宰相府中。
司馬正剛一落地,見身旁不遠處,便是一塊半人高的大石頭。
他立刻藏身大石之後,探出半個腦袋,查看周圍情況。
司馬正借著月光,放眼望去,隻見前方是一片人工開鑿而成的橢圓形池塘。
池塘四周,道路繁複曲折,一眼看不到道路盡頭;假山錯落有致,遠遠看去,仿佛一山連著一山,水繞山轉之間,花木繁盛。
花園四角,各有一亭,每一座亭子,造型又是各不相同,各自巧借周圍山石樹木,嵌成四季之景
東麵梅花盛放;
西麵青竹石筍;
南麵梧桐秋雨;
北麵嫩荷露尖。
當真是清風伴明月,靜山觀流水。
原來,這裏正是宰相府斥巨資,新修的西花園。
若是白天到此,觀景賞園,必定讓人心曠神怡。
而司馬正如今身負重任,反覺這地方太大、道路太過難走。
司馬正眼見西邊圍牆下,有一片竹林。
竹林沿著西麵圍牆種植,由北向南一直延伸,最終隱沒在前方黑暗處,卻不知究竟有多長。
這些竹子,在種下時,便甚為考究,總共隻種三排,每排竹子與竹子之間,都間隔種植著各類花草。
司馬正見那裏是絕佳的藏身之所,當即躡著手腳,潛入竹林之中,順著竹林與圍牆之間的縫隙,一路向南前進。
行不多時,司馬正見花園最南端,是一座巨大假山,假山之後,便是一大片房舍。
正在這時,假山側邊忽然出現微微亮光,隨即便走出兩個人來。
司馬正藏身竹林之中,仔細一看,原來是宰相府的兩個侍衛,提著兵器和燈籠,前來巡查。
司馬正到底做賊心虛,見這兩人離自己越來越近,心中不禁打起鼓來。
待二人從他麵前經過時,隻聽一人說道“萬大哥,三更半夜的,這裏連個屁都沒有,咱們早點兒回去吧,那幾個小畜牲,剛才贏了老子一個月的俸錢,我還要回去翻本呢!”
那姓萬的說道“是啊,咱們走快點兒,今天難得大師在東廂房那裏見客,這麽晚了,估計他今晚不會回西廂這邊了,咱們正好痛痛快快賭上一夜!哈哈哈……”
二人說著話,便假模假樣,圍著那巨大假山,走了兩圈便回去了。
司馬正在竹林中聽了個仔細,知道慧琳今天不回西廂,眾侍衛趁機偷懶賭博,正好讓他有機會好好查找一番,但轉念一想,師兄就在東廂,上天保佑,莫要讓慧琳撞見他。
司馬正見二人離去,迅速繞過假山,假山之後,是並排的三道門中間一道門,最為寬大,進去便是一個琴房,平時專門供慧琳聽琴享樂之用;相距中門大約各二十步距離,又有左右兩道小門,進入小門,便是兩條筆直長廊。
司馬正回想適才地圖所畫,要進入慧琳臥房,當從西側小門進入。
司馬正不敢耽誤,進得西邊小門,便順長廊而行,心裏不停默念“第三個路口向左拐彎,便是慧琳臥房。”
剛走得幾步,司馬正便聽得左手第一個路口那裏,傳來了腳步聲。
司馬正心中一驚“不是剛來過嘛,怎麽又來巡邏?”
司馬正聽得腳步聲越來越近,覺得對方用不得幾步,便便會進入這條長廊,自己此時回頭躲藏,已來不及了。
司馬正急中生智,見這長廊兩邊窄小,當即平地一躍,雙手抓住兩邊廊簷,腰上用力,雙腿向後一蕩,雙腳也踩在廊簷兩邊,牢牢把自己,卡在長廊的天花板和廊簷之間的空隙之中。
司馬正剛上去,剛才巡邏的那兩人,便晃晃悠悠,又提著燈籠走來。
隻聽那姓萬的出口成髒“真他媽煩人,非要這麽認真!不巡夠一柱香還不準回來!”
另一人附和道“就是!我們每天都數十人分布在宅院內巡邏,哪裏能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偷跑進這裏來。”
二人說這話時,正好從司馬正身下走過。
這二人萬萬想不到,這世上就是有這種吃了熊心豹子膽的人,而且這吃了熊心豹子膽的人,現在就在他們頭頂上。
待得二人走遠,司馬正輕輕落地,順著弄堂走了幾步,便從第三個路口左轉,向東邊去了。
走了幾十步距離,司馬正眼前,便出現一個精致閣樓。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司馬正一閃身,便進入其中。
進入房中後,司馬正繞過一個屏風和一個小客廳,便是內室。
司馬正見這內室,布置倒算優雅,眼前一張四腳圓桌,桌下點著檀香,桌上點著一根蠟燭,燭光微微搖動,眼看就要熄滅。
內室兩邊牆上,掛著幾幅字畫,圓桌的前麵,便是一張精致的雕花木床。
司馬正不懂字畫,此時更無暇多看,眼見前方床鋪,便快步來到床前,見枕頭旁邊,擺著一本書。
司馬正心想“莫非這就是名冊?來得這麽容易?”
於是,司馬正拿起那本書,走到桌前,就著微弱的燭光,看了一眼,上麵寫著《謝靈運詩集》。
司馬正頓時便回憶起,五年前,慧琳為了這本詩集,在蒜山邊與陸修靜大打出手的場景,又想起了檀念初臨行時的模樣,五年時光,不知她過得怎麽樣了。
司馬正見這本書不是名冊,多少有些失望,但隱隱覺得奇怪,心想“這賊禿也真是難得,一本詩集看了五年,連睡覺也要將它放在床頭。有這麽好看嗎?我有空也來拜讀一番。”隨手便將詩集塞在左邊腰間。
司馬正覺得,這是檀念初的東西,就不該留在慧琳的手中。
而且此次來這裏,是為了偷名冊,如今順帶多偷一個詩集,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隨後,司馬正在整個房間裏找了個遍,便發覺除了這本詩集,這臥房裏,什麽書都沒有。
司馬正正準備轉身出門,再去書房找尋。
正在這時,忽然聽到門外腳步聲響,那腳步聲很是熟悉,隻是一時想不起來。
司馬正不及細想,一矮身,便趴在地上,頭前腳後,鑽進了床底。
司馬正剛鑽到床下,便見一人快步闖進房來。
那人腳步顯得有些慌亂,向右邊走幾步,又向左邊跑幾步,司馬正趴在床下,隻能看見那人兩條腿。
忽然,司馬正耳聽得門外,傳來說話聲“萬大哥,你是不是聽錯了?我怎麽沒聽到有聲音?”
司馬正心想“還是剛才那兩人。”
那姓萬的說“不會啊,我真的聽見了,有腳步聲,會不會進了慧琳大師的臥房?”
隻聽另一人道“應該不會吧,要麽進去看看?”
那姓萬的說“好!”
二人說話間,便要進入房間,房中那人發覺自己已無處可走。
無奈之下,隻見那人側身一滑,便鑽進床底!
那人剛進床底,見司馬正也趴在床下,二人四目相對,都是一驚,那人差點叫喊出聲。
司馬正不知對方何人,隻見那人和自己一樣,穿著夜行衣,蒙著臉。
司馬正二話不說,立時出手,無奈床下空間有限,司馬正無法側身,那人正好在他左邊,司馬正左手食指疾伸,直點那人肩膀“中府”穴。
但那人身材瘦小,在床下恰好可以側身。
於是,隻見那人雙手並用,左手一拳打向司馬正左手手腕,右手劈麵又是一拳,朝司馬正臉上打去。
司馬正眼見對方攻到,當即左手微微上揚,擋開那人右拳,隨即運足內力,一掌按向那人胸前。
那人哪裏能擋得住兩儀真氣,眼看就要被司馬正天罡掌打中。
隻要中掌,那人不但要身受重傷,還必定會飛出床底。
這時,門外二人恰好走進房中,司馬正一驚,深怕被這二人發覺,所以立時收力撤掌。
饒是如此,由於二人距離太近,司馬正勁力雖收,可手卻萬萬收不回來了。
好在司馬正勁力收回,出的這一掌,便傷不得人。
於是,隻見司馬正左手,一把便按在那人右邊胸口上。
說來奇怪,司馬正隻覺那人胸部綿軟,心想“怎麽……哎喲!”待他反應過來,便如被蛇咬了一般,趕忙收手。
那人瞪著一雙精光四射的眼睛,看著司馬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雙方各自屏住呼吸,不敢發出一絲聲響。
此時,司馬正滿臉通紅,他萬萬想不到,趴在自己旁邊的,竟然是個女子。
那兩個侍衛沒有走進臥室,隻是在小客廳中轉了一圈,便出去了。
這時,二人見兩個侍衛走遠,便各自從床下爬出。
二人都是十分尷尬,相對無言。
那女子站起身,整了整頭發,說道“天罡掌,你是司馬正吧?”
司馬正聽到她聲音,這才反應過來,低聲說道“是你!?”
那女子揭開臉上黑布,朝司馬正嫣然一笑,此時,司馬正看得清楚,此人正是前幾日,把他扔進水塘的紅衣女子。
司馬正正要開口詢問,可忽然想到自己剛才,在床下的輕薄舉動,又不知該說些什麽,頓時長著嘴卻說不出話來。
司馬正看那女子時,那女子正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眼中盡是柔情,在燭光的映照下,那女子的臉龐顯得無比嬌媚。
司馬正看那女子模樣,不禁有些癡了,過了一會兒,猛然想到,自己應該向人家姑娘賠罪才是。
他剛準備開口,那女子抬手就是一個耳光,“啪”一聲,打在司馬正臉頰上。
司馬正捂著臉,迷茫地看著那女子,隻見她仍是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
司馬正支支吾吾地說道“你……你怎麽能……”
隻見那女子麵帶微笑,不待司馬正把話說完,劈麵就是一拳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