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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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胡守安於迷迷糊糊中察覺出身體的不適,腦袋昏沉,雙眼緊閉。
“這種感覺,我是在學校嗎?”胡守安努力回溯著記憶,耳邊終於有了些聲音。
“哈哈哈,你看他那個樣子,真是個傻子!”
“喂?你們看,這娘娘腔居然睡著了?”
“不愧是他,這都睡得著!”
“弄醒他!”
刺眼的亮光撕開眼前的黑暗,麵前站著三個不怎麽高的人。
“哦!你們看,娘娘腔醒了!”其中最矮的那個家夥這麽說到。
那些臉模糊不清,胡守安抬起手打算揉揉眼睛,卻被一把抓住胳膊。
“娘娘腔要哭了!這就要哭,是不是還想回去告訴你媽媽啊?你有媽媽嗎?”
“哈哈哈,沒有媽媽的娘娘腔!”
笑聲連成一片。如果真如大人們所說,他們天真無邪,那我,是做錯了什麽嗎?
“喂!你們幾個家夥!幹嘛呢?!”洪亮的女聲壓下這聒噪。
胡守安睜開雙眼,身前那不算太高的身軀隔斷了惡意,是魏緣音。
“想幹啥呢?給我馬上滾開,不然小心我揍你們一頓!”魏緣音指著其中那個高個子惡狠狠地說到。
高個子切了一聲:“靠女人護著的東西!我呸!”“你再說一句,我就把你嘴給撕爛!”魏緣音握緊了拳頭,還煞有介事地揚了揚。
魏緣音目送那些人離開後,拉起胡守安:“沒事吧?”
胡守安站起身拍拍灰:“沒事,謝謝你。非常抱歉又讓你來幫忙。”
魏緣音拉著胡守安走向教室:“這有啥,比起這個,下節課居然是美術課!沒有老師來占哦!”
“美術課嗎?”胡守安有些恍惚。
急促鈴聲催命似得響起,胡守安六神無主,空洞地坐在椅子上。
那一張紙,空白如雪。胡守安低垂著頭,用餘光注視著,周圍人都拿起了筆,與周圍友人玩笑嬉戲,偶爾在笑語中落下那麽兩條線。胡守安手中的筆隻是在紙麵上磨蹭著,周圍人聲漸息,自己為數不多的靈動帶起筆尖在紙麵上躍動,隻有此刻才能不顧周邊世界的一切,發泄自己的情緒。
“哎?!你畫得好哎!我能看看不?”魏緣音的聲音驚醒執筆人。
胡守安迅速用手蓋住畫,撇開視線,好一陣,他緩緩挪開雙手:“嗯,可以的。”
“啊,那真的是太感謝啦!讓我看看哦”魏緣音舉起畫,仔仔細細看了一遍,“這不比我畫得好多了?!”
這邊動靜不小,老師聞聲轉了過來,然後抽走魏緣音手中的畫上下打量:“嗯,還行,誰畫的?”
魏緣音高興地指向胡守安:“報告老師!是胡守安畫的哦!”
胡守安臉頰滾燙,隻敢把頭埋得更低。
“嗯,不錯,有點天賦,繼續畫吧。”老師點點頭,離開了。
紙筆重新回到胡守安手中,魏緣音摟住胡守安肩膀:“看不出來嘛,你小子挺有天賦的嘛,以後成了大畫家可別忘了我啊!”
“天賦……?我這樣的人嗎?”胡守安垂著頭。
……
第一次,被沒有惡意的目光注視著;第一次,聽見一片羨慕的掌聲;第一次,知道自己也可以站在眾人的中心。
這種頭暈目眩輕飄的感覺,這就是被承認的感覺嗎?
回到自己冰冷的小床,手中緊緊握住那支畫筆,瞪大雙眼茫然地看向天花板,這一天對胡守安而言過於夢幻,他甚至不敢閉眼,生怕驚醒這場夢,直到天邊泛起白光,眼皮粘連不斷,昏沉的意識才在迷糊間睡去。
……
手中重量一輕,觸地發出啪嗒一聲,胡守安睜開眼。
“嗯?我這是……做夢了?”胡守安看向眼前的畫板,右手輕輕合攏,“啊,筆掉了啊。”
重新撿起筆,胡守安揉揉腦袋:“畫到哪裏來著?這副畫的話,是該開始刻畫了吧。”
粘上顏料,麻木地塗上畫布,肚子發出咕嚕一聲,左手放下顏料盤捂住肚子。
稍微屈身,疼痛緩解。胡守安垂下筆:“好餓,今天,貌似已經吃過了,雖然隻有一頓,但我……不能再花更多錢了。”
胡守安站起身,盛了些水,端著碗回到畫板前,眼前這張畫,是他模仿別人風格的劣質品。
胡守安咽下一口冷水,他不喜歡這樣,但……
他在心中安慰著自己:“隻有活下去才能畫自己想的東西啊,也沒有其他辦法了,隻有這樣才能把畫賣出去。忍一忍吧,很快的,很快的就好了。”
房間擺滿了沒有賣出去的廢品,也擺滿了模仿他人的垃圾。雜七雜八交錯並排,提醒著胡守安他的無能。
“沒事的,至少我考上了我想去的地方。我可以變得更好,我總會有機會畫自己的東西的……總比她好……”胡守安捏緊碗邊,垂著頭,牙齒發出克拉聲,“我在想什麽?為什麽還在這裏幸災樂禍!?惡心,惡心啊,居然對這種事情感到慶幸,廢物,廢物!她幫了我那麽多次,我憑什麽在這裏幸災樂禍?”
胡守安眼前又出現了魏緣音的模樣。胡守安頭一次見魏緣音那麽失落,可魏緣音居然還在嚐試安慰他:“沒事的啦,我也沒有多餘的錢去我想去的地兒嘛,你看這個學校,雖然沒有那麽理想,但是它便宜啊,而且還和你的學校離得近不是,我還能找你玩哎……”
胡守安放下碗縮成一團:“我果然就是個廢物,不可救藥的廢物。”
眼前那張未完成的畫作,仿佛在發出嗤笑,什麽天賦?不過是上不成下不就的東西,手中拿著這樣的垃圾,還視如珍寶沾沾自喜。
“什麽夢想?我自詡驍勇無畏,卻為幾滴油鹽折腰。什麽天賦?隻不過是別人幾句禮貌,我卻奉為了圭臬。真以為自己有幾斤幾兩,竟把別人的話往自己臉上貼金。我真是個廢物。”胡守安捏住畫框,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恨那柴米油鹽,壓的人透不過氣,別人隨手丟下的幾張紙鈔,卻要換得尊嚴掃地低聲下氣。恨那理所當然,我所渴望的一切,對他人而言是如此不值一提。恨那天賦,讓我看見那遙不可及的高台,卻隻能仰望,融不進天也融不進地。最恨那光,照亮了我周身的肮髒,幾經沉淪卻仍明亮如初。
“廢物!廢物!”胡守安扯下畫布,撕成一片又一片,“我真他媽是個廢物。”
在殘破畫紙中間,胡守安像個孩童一般痛哭。
……
嘴裏泛起一股甜味,眼睛微睜,隻看見魏緣音急匆匆離開的背影。
“我這是……夢嗎?好長的夢”胡守安從床上撐起,揉了揉自己沉甸甸的腦袋,砸吧砸吧嘴,嘴裏還是一股甜味,“看來又是低血糖了,還有些燙,是發燒嗎?還做了個噩夢,真倒黴……算了,無論如何,這次又得謝謝她了。”
沒一會,魏緣音就拿著麵包過來了,她看見坐起來的胡守安稍微楞了下,但是還是笑嗬嗬地遞出麵包並打趣到:“說吧,這次是為啥?兄弟,你這算慣犯吧。”
胡守安接過麵包,他有一陣沒吃東西了,帶著某種報複心理惡狠狠咬了麵包一口,回複道:“畫畫,忘了吃飯。”
胡守安餘光掃過,自己右手食指竟變得透明,手上動作暫停,張大嘴說不出話來。
魏緣音的聲音從水龍頭那邊慢慢往這邊移動:“你還得意?你要不幹脆設個鬧鍾提醒自個兒吃飯?……不過嘛,現在你最好還是乖乖躺好,你在發燒,我可不想你燒成個傻子。”
“不能再讓她擔心了”胡守安強忍慌張,迅速把麵包塞進肚子。
胡守安摸索著躺下,把軟綿的手移進被子,注視著一步步走過來的魏緣音,極力張開嘴,從喉嚨中擠出一句謝謝。
魏緣音將冷帕子疊好放胡守安額頭上:“湊合一下吧。”
多虧了房間裏的昏暗,胡守安臉色的蒼白才沒有被發現,他在心中想到:“我這是怎麽了?我會死嗎?不能再多說了,我得想辦法混過去。”胡守安使勁閉上了眼。
魏緣音坐在床邊,打量起胡守安的房間:“你該收拾收拾了,真的。”
“怎麽辦?我該怎麽辦?”胡守安的理智攪成一片,在心中怒號著。
聽著魏緣音一步一步離去的腳步聲,胡守安一點一點重墜於陰影。
再次睜眼,已站在鏡子麵前。
胡守安看著鏡子中的怪物,手一寸一寸摸過鏡麵,黑色的液體從鏡框滲出充盈了洗手池。
半透明的模糊不清的臉,看不清表情。那顆掩於皮膚下的彩色心髒,它送出的五彩斑斕卻隻能於指尖滴下一片黑暗,在鏡麵上拖出道道痕跡。黑色的兜帽長袍,將身軀小心翼翼的包裹,隱藏於陰暗之中。
“這是……我?”胡守安手掌從鏡麵上移開,“我到底是個什麽鬼東西?!”
胡守安低下頭,手再次緊貼鏡麵。手掌傳來的冰涼,一如他的魂靈,如墜冰窖。
“如果這是我……我還能算是人類嗎?”胡守安不敢抬頭直視自己的模樣。手掌下的鏡麵發出哢哢聲,蛛網般的裂紋漸漸擴散。
“是啊,我不是人,我隻是個惡心的怪物。”胡守安轉身看向削筆的小刀,“我這樣的東西,嫉妒、怨恨、卑劣、幸災樂禍,就算裝出個人樣來,我也不過隻是利維坦那樣的怪物。”
拾起小刀,刀尖逐漸接近喉嚨,胡守安目不轉睛盯著那點冷光:“現在這模樣和你可真配啊,胡守安,嗬,多有趣,你在這時候倒能做點好事了。”
閉上眼,卻能清晰地感覺到結束一步一步接近,終於要結束了。
刀尖輕觸皮膚,寒氣直灌全身,莫大的恐懼從深處翻騰而出,刀掉在地上發出叮的一聲。
“不,不,不……”胡守安扶住畫板,勉強支起身體,“我不想死……我還不能死,我……。”
坐回凳子,周邊一片漆黑,什麽聲音也沒有,什麽顏色也沒有。
良久,胡守安哭不出眼淚,隻能抬頭:“我還一直以為活著更難些呢,嗬,現在我甚至連死的勇氣都沒有了嗎?!”
“啊,黑夜,隻有在你的影子下我才能安眠,你是多麽仁慈,願意將我這樣的人容納,”胡守安怪笑起來,“我不過陰溝裏的髒汙,哪裏來的傲慢將你唾棄。早該承認這老鼠一般的自己,何苦去追尋什麽百煉成鋼,什麽向死而生。嗬,直到最後,隻有你還伴我周身。”
胡守安站起身:“我將在你的懷中安睡,將在你的領土遊蕩,直至死亡。”
對門傳來強烈的撞擊聲。胡守安扭動門把,從門縫往外窺視,魏緣音的門前站了一幫人,凶神惡煞,正碰碰踹門,嘴上還時不時吐幾句髒詞,也幸虧正吵,沒有人注意到這裏。
“要出去嗎?”胡守安搖搖頭,“我又能做到什麽呢,也許下一個就是我了吧?”
胡守安後退幾步轉身,禁閉雙眼咬緊牙關,心裏說到:“與我無關,別想了!我什麽都辦不到!”
“但是,魏緣音她經常幫我不是嗎……”胡守安睜開雙眼,扭過身,伸出手。
那些人在月光映照下,像是站在了手掌中央,胡守安皺起眉頭咬住嘴唇:“我什麽都辦不到,我除了在站在這裏詛咒他們我什麽也辦不到!我是個廢物。”
腳下的影子不易察覺地蠕動起來,胡守安還在感受著眼角傳來的劇痛:“為什麽會這樣?如果……如果我能更強,我是不是能做點什麽?如果可以……我希望……”
捏緊拳頭,重重垂下,扭過頭:“就這一次吧,反正我死了也無所謂,就這一次,我想把事情掌握在自己手中,就這一次,我想做自己願意的事。”
胡守安睜開眼昂起頭,死死瞪住那些人。手向前伸出,餘光掃過卻發現黑色蠕蟲般液體粘黏在手上,起起伏伏扭動著。
胡守安觸電般甩手,餘光瞟過,貌似手背上黑色的液體被甩開了,胡守安慢慢將手移至眼前,緩緩旋轉試圖檢查整個手的狀況。
液體仍然怪異地附著在手心,胡守安尖叫,聲音卻如同被掐住一般,微弱到幾近不可聞。
胡守安本能地將手伸遠,好一陣,沒有怪事發生,理智終於取得上風,壓抑住恐懼。
胡守安死死盯住手掌中央的液體,終於發現,手掌中間的部分液體鼓起如同小人,胡守安的眼睛在液體和門縫外的幾人身上來回打量。
小人居然和那些人動作一致。“這是什麽情況?”胡守安在心裏說到。
胡守安看看這液體又看看門外幾人:“這有什麽關聯嗎?如果有的話,豈不是……”
周圍的陰影像是收到了什麽指令,向胡守安聚攏,胡守安後退一步,心中警鈴大作,那些陰影立刻原地停下。
胡守安搖搖頭讓自己保持清醒在心中道:“那些東西,好像沒有惡意,能溝通嗎?”
胡守安放下手,手上液體蛇般遊走,最後滴入地麵陰影,胡守安疑惑起來走上前,陰影沒有其他動作:“是死物?那剛才的行動?”
他又抬起手,手掌中並沒有剛才那樣的東西。他在腦海中仔細回憶剛才的畫麵,那黑色的液體再次出現,由指尖湧入掌心,站起那些人形。
“是受我的影響嗎?”胡守安看著手中的小人想到,“那,是不是意味著,我能操控這些東西?我應該怎麽做呢?”
胡守安想象掌心立起一道黑線:“如果,我要辦到這個,我該怎麽做呢?”
手中液體隨之變化,從液體中立起一道黑線。手中的小人動作一停。
門外傳來議論聲,胡守安看向門外,和手中小人一樣的情形。
“我好像知道了?”胡守安在心中想到,“那,我應該可以把他們趕走吧?”
手中出現一麵牆,沿著走廊向樓梯移動驅趕這些小人。
外邊接連尖叫幾聲,噠噠噠聲音響成一片,逐漸遠去。
胡守安探出頭,走廊上空無一人,懸著的心終於平靜,陰影翻卷退回身後。
“這是我辦到的?”胡守安心下想,“我,可以辦到這個嗎?如果是我的話……”
胡守安不敢置信地抬起自己的手:“是不是意味著,我終於有能力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了?”
嘴角止不住地上揚,在走廊上來回踱步。這窗外的月光是那麽可愛,蟲鳴的樂章在深夜奏響,清風拂麵,這夜晚是多麽令人愉悅。
胡守安興衝衝走向魏緣音的門前,正欲敲門,舉起的手卻緩緩放下:“我這副模樣……會被趕走吧。”
胡守安躊躇踱步,最後灰溜溜退回自己房間,關上門。
黑夜的陰影是那麽溫暖,頭一次覺得躺在黑暗中是如此安心,也許再也不用見到那刺眼的白光了吧。
胡守安在心中自嘲到:“與我長伴的,原來就是這熟悉的黑暗啊。有著怪物般外表的我,也隻能呆在黑暗裏了吧?”
他伸出雙手:“不過我還是有點天賦的,不是嗎?我的努力並沒有白費,我並不是處處低人一等,我終究還是可以有比別人更強的地方,我沒有被放棄。”
雙手伸得更遠,像是要擁抱眼前的一切,他今天笑的次數比往常多了不知道多少。
“我可以比其他人過得更好,我有這個機會。我終於可以,不必再這般活著,我要自由自在的活著!”雖然眼前一片黑暗,但卻是胡守安的光明,他的手貪婪地向更遠處伸去。
溫暖的黑暗,環繞周身,胡守安終得平靜。
白光閃過,如網般的黑暗崩解裂開,碎屑間隻見那雙深綠色的眼。胡守安如墜深淵,跌落現實。
……
胡守安從地上坐起,頭痛欲裂,這下是真的醒了。搓搓自己的頭,視線晃動著逐漸步入穩定,周圍黑壓壓的一片,這確實是自己的領域裏麵。
“我怎麽在地上?”胡守安一邊想一邊搓眼睛,“好像那個家夥丟了個紙團,然後……”
“喂,清醒了?”熟悉的聲音。
“……啊,對了,我失敗了。”胡守安抱住頭,口鼻間泛起酸澀,身體蜷縮成一團,再次倒下,“一如既往。”
胡守安側躺在地上,背對著夜星,腦袋一片空白,想哭也擠不出眼淚來。
“見夜思蘭。”背後那個聲音這麽說著。
胡守安顫抖的身軀頓時僵住,張張嘴沒有聲音傳出。
“這是你的化名吧?”夜星視線沒有變化,依舊隻是對著空無一物的前方。
空間再次熱鬧,液體扭動間變得嘈雜,各式聲音被逐步調諧,混作一體,化作胡守安的喉舌:“請問,你是怎麽知道我這個名字的?”
“我看了那些角落裏的畫,上麵都留有這段文字,”夜星從背包裏翻出一罐汽水,“我推測應該是了。”
哧,隨著一金屬聲,細小泡沫破裂的聲音響起。啪,一罐汽水就落在了胡守安麵前。
“你能喝嗎?”就算不去看,都能猜到夜星還掛著那張笑臉。
胡守安隻是看著那罐汽水。
“起來吧,我們還需要你幫忙,你總不可能指望魏緣音能把這邊守好吧?”
胡守安伸手小心翼翼拿起汽水,坐起身來。目光瞟過旁邊坐著的夜星,埋下頭,移開視線,幾個詞就在嘴裏打轉,憋了半天小聲說到:“謝謝。”
胡守安剛說完立馬喝了口汽水,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夜星好像真的沒聽見一樣,伸了個懶腰,順勢躺在了地上。
胡守安又喝了兩口,看著自己手裏的汽水,又偷摸著瞟了一眼夜星,心下想:“我有喝的,她沒有,這是不是不太好?”
“你要喝嗎?”胡守安問道。
夜星側過頭,微笑到:“怎麽,你要給我?”
“……不。”胡守安認真思考後回複到。
夜星又把頭轉回去:“那你問什麽。”
胡守安移開視線,拿起汽水猛喝一口,沒有吱聲。
胡守安安安靜靜喝汽水,夜星在一旁也沒發出聲音,兩個人就這麽呆著。
胡守安覺得氣氛越來越尷尬,喝水的動作逐漸停下,在心裏糾結起來:“我是不是該說點什麽?這樣好尷尬,可我想不到要說什麽,真沒用……要不試著道歉?畢竟剛剛我確實動氣了,居然想下狠手,切磋可不會這麽惡劣……說不出口啊,我這麽弱,說不定她都沒感覺到我下了狠手,這要是說出來反而暴露了吧……”
“你。”夜星的聲音傳來。
胡守安一個激靈,手裏汽水罐哢的一聲,慢慢把頭轉過去看著夜星:“怎……怎麽了?”
“你接下來要去哪裏?”夜星掛著微笑,語氣平淡地問到。
胡守安思緒剛剛起頭,就被夜星打斷到:“我們接下來要離開這裏,你呢?”
胡守安確實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他可沒有勇氣抬頭向前看,隻能在這偌大的時間表盤上走一步看一步。
胡守安一時間摸不到方向,搖搖頭:“老實說,我不知道。”
“要不跟我們一起?我們也確實需要你的幫助。”夜星把頭偏過來微笑著。
“即使不說,我也多半最後會跟著吧。我沒有地方可以去,我也沒有親友可以投奔,我一無所有,也隻能跟著了啊。”胡守安沒有說出來,隻低頭看著手中的罐子,他嫉妒卻又渴望那樣的一束光,哪怕隻是瞬間。
“你想知道嗎?走出陰影,擁抱陽光的方法。”說完這句,夜星從地上坐了起來,臉上還是掛著公式化的微笑。
“我想啊,但是……請問我有這個能力辦到嗎?我有這個天賦辦到嗎?我有這可能辦到嗎?”胡守安手中的汽水罐又扁了幾分。
“如果從一開始就不相信,那從一開始就不可能,害怕光明才是真正的悲劇。”夜星還是那個紮眼的微笑。
胡守安手中易拉罐發出駭人的哢哢聲,他咬牙切齒說到:“說得輕巧!你這樣的家夥!怎麽可能……非常抱歉,但是這在我看來實在是天方夜譚,我很難去相信。”
“跟過來,看看同樣一無所有的人們在麵對各式磨難時會是什麽樣吧。至少,你可以看看魏緣音。”夜星的聲音繼續著。
胡守安砸出易拉罐,撞在地上發出哐啷一聲。
胡守安揪扯住自己的頭發,在心裏怒號:“什麽都沒有的人憑什麽能擁抱陽光?我什麽都沒有,家人、錢、地位,我什麽都沒有!在奈落之底,我隻能看著那群人理所應當的享受著他人的愛,看著他們對我渴望之物的唾棄。憑什麽,憑什麽是我?……魏緣音,憑什麽她還能笑得出來?憑什麽她一無所有還能笑得出來?還能有心情安慰其他人?憑什麽?!”
好一陣,胡守安終於平靜,他在心中對自己說到:“胡守安,你隻是在嫉妒吧,難道你不想和其他人一樣站在太陽底下,不想和其他人一樣與好友一同歡笑嗎?……或許我隻是想,被承認,被平等地看待。我想……我想知道怎麽走出陰影,我想和魏緣音一樣能站在太陽底下,我想跟著去看看,而且她們正好需要我不是嗎?並不會給她們造成麻煩。”
胡守安抬起頭看向夜星,夜星的視線沒有改變,一直都注視著他,胡守安終於直麵夜星的目光,堅定地一字一句地說到:“我想知道,我想跟著你們。”
夜星還是那個微笑,墨綠色的眼睛像一汪深潭。胡守安剛說完就迅速把自己目光移開:“剛剛非常抱歉,語氣不太好,再來就是,事實上你不說,我也會跟著的。”
“自己想出來的答案更可靠不是嗎?”夜星依舊微笑著,“你運氣不錯。”
胡守安撓撓頭:“請問我哪裏運氣不錯了?”
“這裏可是看戲的頭等座。”夜星站起身,“其次,我有一位朋友要到了,我相信你和他能有不少共同語言。”
“你有朋友?”胡守安在腦袋裏搜索了一下,貌似從來沒有見過夜星和其他人聯係?
“說話不要那麽傷人嘛。”夜星聳聳肩,還是掛著那個微笑。
“……抱歉,我不是那個意思,對不起!”胡守安反應過來迅速道歉。
“你先休息,魏緣音大概率快醒了。”夜星把視線移開。
“嗯。”胡守安也站起身,周邊陰影倒卷退回腳下,胡守安融於其中縮至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