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叮咚泉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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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緣音還躺在床上,她已經醒了有一陣了。
    睡不踏實,真睡不踏實。魏緣音像嬰兒一樣蜷縮成一團,她想不明白為什麽夜星要帶著她。
    魏緣音自認沒什麽特長,幹啥啥不行。比起夜星那種人來說,她真的沒啥用,看夜星那樣子,肯定有辦法自己一個人跑掉,那為什麽還要帶個拖油瓶呢?
    目前自己沒感覺有幫上忙,啥啥都是夜星一個人操辦。說好能提供的住所呢,你看這不是又要跑路了嗎?魏緣音又不是蝸牛,總不可能把房子帶走吧?
    那現在換位思考一下,魏緣音會閑著沒事帶個吃白飯的嗎?誰會啊?反正魏緣音肯定是不會。
    而且自從上次從管理局中心那邊回來後,再也沒有出去找過食物,坐吃山空怎麽也不是個事。
    魏緣音靈機一動,對啊,那自己就出去找吃的吧!
    魏緣音從床上坐起來,捏緊自己拳頭,小聲道:“好!就這麽做了!”
    “但是,”魏緣音撓撓頭,“外邊感覺很危險的樣子啊。”然後又坐了下來。
    魏緣音拍拍自己的臉:“不行,我可以的!小心點就是,振作起來,魏緣音,你一個人也可以辦到的!相信自己!”
    魏緣音起床收拾:“那就這麽定了!這樣我就不是什麽沒用的家夥啦!”
    ……
    魏緣音把門輕輕推開,探出個腦袋:“hello?夜星?我能和你說個事嗎?”
    夜星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噓,有人正在上樓。”
    魏緣音臉色一正,回去摸出鋼管。
    夜星轉過頭:“那人正在一戶一戶敲門,與人有交談。還在第二層,你把物資藏好,我們去樓下一層。”
    魏緣音鄭重點頭,迅速按之前說好的方式收好物資,把預先準備好的灰草草散開,用扇子隨手扇了扇,走前還順手拉倒幾件家具。
    夜星下樓時,一團白色從指間掉落,融入陰影。
    來到樓下,夜星拉著魏緣音進了一戶空著的房間環視一圈後,還特意在門口多走了幾圈,隨後關好門,打開所有窗。
    魏緣音還在收拾,門就響起咚咚聲。魏緣音把掃把一扔,走到門口,向夜星眨巴眨巴眼眼,夜星搖搖頭。
    外麵的人又敲了敲:“喂?聽得見嗎?我沒有惡意,我隻是來和你談談。”
    夜星走了過來,腳下發出輕微的踏踏聲。魏緣音歪著腦袋擠眉弄眼地詢問夜星。夜星搖搖頭
    過了一陣外邊沒聲了,夜星笑眯眯地點點頭。
    魏緣音表情擰巴起來,門縫那邊還沒透光呢,人肯定還在,魏緣音又是一陣擠眉弄眼。夜星微笑著,肯定地點了點頭。
    魏緣音有些心虛地拉開一條門縫,把腦袋靠過去往外瞧。
    蹭的一下,底下躥起來個人,魏緣音一抖,反手關門。
    外邊那人確定有人後,又開始咚咚咚敲起來:“喂?我真的沒有惡意,我是來救你的!再留在這裏,很快就會死。”
    魏緣音再次看向夜星,夜星再次點頭。
    魏緣音硬著頭皮,拉開一條縫,準備就這樣和那人交談。
    那人卻一手把門拉開,整個人就想往屋裏擠。魏緣音使勁兒抵住,奈何力氣不敵對方,門縫就那麽一點點擴大。
    夜星見狀,走過去,扼住門邊:“有什麽就說吧。”
    那人又使勁擠了擠,門紋絲不動,他才終於抬起頭,錯愕地看著夜星。夜星依舊隻是微笑。
    那人後退一步,魏緣音隨之鬆手,夜星點點頭:“說。”
    那人整理整理衣裝,扶正眼鏡,標準地鞠了一躬:“你們好,我是來自這附近的一名普通人。我近來發現了一些不妙的情況,希望你們能聽完我的陳述後再做決定。事情是這樣的,我在之前被一些奇怪的生物所追趕,被路過的好心人所收留,也隨著他們流浪……”
    夜星依然微笑:“說重點。”
    那人被打斷後,眉頭不經意皺起,隨後立即鬆開,依舊一副笑臉:“我們在海島的邊緣看見了,軍隊。我們之中有人試圖離開這座海島,卻被立即擊斃。我想隻有我們團結一致,我們才能突破防守,前往其他地方。”
    夜星沒有回答,隻是笑眯眯地看著他。
    那人隨後解釋到:“如你們所見,這附近的怪物越來越多,它們頻繁地襲擊像你們這樣無辜的群眾,而反觀群眾們呢?食物越來越少,不得不互相殘殺來獲得這些食物。這並不是我們應得的,所以,我們需要離開這裏另尋他處生活。我從一位好友那裏獲得了可靠的消息,還有許多島仍然過著曾經的,天堂般的生活。我誠摯地向二位發出邀請,與我們同登這諾亞方舟。”
    那人再次鞠躬,沒有人應答,他抬起頭:“如果二位有這方麵的意向,可以在今天太陽落山的時候前往這個小區的正門口,我們將在那裏商量這次行動。”
    隨後這人祝福了幾句後,主動把門合上離開了。皮鞋發出的踏地聲逐漸遠去。
    魏緣音有些慌張,她並不知道外邊具體是個什麽情況。但是看見身前的夜星依舊是那副笑臉,她心裏稍微安穩了些,也沒吱聲。
    確定那人走遠後,魏緣音拉了拉夜星的衣服:“那個啥?咱,要去嗎?”
    “去,為什麽不呢?”夜星拉來椅子,端端正正坐在了上麵,手指再次與鏡邊繩索纏繞。
    魏緣音把手撐在椅背上:“那咱現在幹嘛?”
    夜星抬起頭微笑道:“靜候落日。”
    皮鞋的踏踏聲於樓層間穿梭,將相異的命運交叉連接,擰成繩索,向遙不可及處拋去。
    ……
    落日如疲憊的眼,漫無目的地將餘力灑向大地。
    魏緣音從一開始的靜立,到在房間內來回踱步,最後到了現在,癱軟在地板上呼呼大睡。沒辦法,誰讓夜星那家夥那麽無聊,無論聊啥,都能很快地終結話題。
    魏緣音隱隱約約感覺有人在晃自己,於是使勁兒把眼睛撐開條縫。半夢半醒間,似看見了一張詭異的笑臉。耳邊的呼喚聲還很遠,縹緲無定,一層一層重疊著。
    聲音拉近,魏緣音撐起身,用力晃頭,被夜星牽著拉起來。
    “嗯?怎麽啦?”魏緣音搓搓眼。
    夜星扶穩這家夥:“該去見見那些人了。”
    “哦,是的來著,走吧。”魏緣音晃晃悠悠地就那麽出去了。
    ……
    小區門口零零散散分布了些人,各自都裹得緊實,生怕被人看去了二兩肉,笨拙地將身體擠入黑暗,還偏要裝出一副凶狠的樣子。
    夜星找了個偏僻處,稍作清理後席地而坐。魏緣音也跟著坐下,看著有點距離,又往夜星這邊挪了挪。
    組織集合的人還沒到,這兒沒人願意把自己翻開了給別人看。現場落入一番寂靜。
    落日的餘暉已不剩多少,暗沉沉的黑夜壓下來罩在每個人頭上。影子拉得很長,變形的人形在地上扭曲舞蹈。
    叮咚……
    魏緣音心如泉,不知來處的符號滴入泉中,清涼的絲線在靈魂深處稍縱即逝,好似幻影。
    魏緣音心下想:“是幻聽嗎?”卻見夜星緩緩抬頭,將視線投向遠方。
    夜星站起身,一道人影從她注視的方向走來。
    逆著光看得並不真切,那人頭發雜亂地貼在頭皮上,厚重的眼鏡幾乎擋住了目光,褶皺的衣服潦草地掛在這人身上。
    那人斜挎著一個黑色的長方體盒子,這盒子也許是這人身上唯一一樣潔淨的物體了,本應奇特的盒子卻掩在層灰色的不起眼中。
    那人拖遝著走來,埋著頭,臉色隱於陰影。所挎盒子上卻閃過一抹青色,叮咚清泉響徹聞者心底。
    魏緣音也站了起來,這空靈的聲音居然來自眼前這男人,但環顧四周,貌似除了她們並沒有人聽見。
    那人一步一步拖著,好似沒看見她們一樣打算穿過去。
    夜星伸手攔住:“你好,請問你身後這件樂器能否借我一觀?”
    那人詫異地看向夜星,神情激動道:“你知道這件樂器,你能聽見她的樂聲?”
    夜星點頭:“是的,請問過會兒我能聽你演奏一曲嗎?”
    那人將盒子翻到身前,凝重地點頭。
    魏緣音這才注意到,這人有著和他打扮不搭的,修長的潔淨的手。
    魏緣音正要詢問夜星,那組織者卻從不知道哪裏一路小跑闖入這片安靜。
    “抱歉各位,我來得晚了些。”那人朝人群深深地鞠了一躬:“各位想必也了解了我們聚集的原因,我就不再囉嗦,直奔主題吧。”
    那人站得筆直,昂起胸膛:“我們相聚於此不為其他,隻為活下去,隻為將我們記憶中的天堂再次帶回!”
    他高舉右拳:“為什麽必須是我們在這裏?為什麽必須是我們要遭受這莫名的罪?我們應當找回我們的曾經,我們隻需要能在安靜祥和中生活,不需要多餘的動蕩。”
    他忽地指向人群中的一人:“你,你難道不想回到以前的生活嗎?”
    被指中的人後退半步,卻被人群供出,怯懦到:“想。”
    組織者用激昂地語調呐喊道:“大聲一些!”
    “想!”那人在人群中退無可退,隨即喊到。
    ……
    也不知道那人說了多久,魏緣音有些無聊,這種仿佛領導講話的調調她著實喜歡不起來。看向夜星,夜星仍然還是一副笑眯眯的樣子。倒是那個背著奇怪盒子的男人時不時往這邊瞟。
    “各位,我為你們準備了一次逃生的機會,我們中願意的人將在海邊集合,隨後穿過大橋,抵達對岸擁抱我們新的生活。”組織者攤開雙手,“我向各位坦誠,這次的活動有一定危險,但比起這之後的天堂不值一提。所以,各位願意聽從我的指揮,去敲開未來美好世界的大門嗎?”
    “我有問題!”人群中一人舉起手,“大橋不是已經斷了嗎?”人群一陣議論。
    “安靜,安靜,”組織者壓下議論聲,“正因如此,你們才更加需要參加此次活動,因為隻有這次,我們離成功最近。”
    “到此,我還沒有正式介紹過自己,我對此感到抱歉,”他又深深地鞠了一躬,“各位好,我叫楊之牧。”
    他抬起手:“不久前,我發現自己有一些神奇之處。”他的手掌中亮起光球,憑空生長出幾米長手臂粗細的藤蔓來。
    人群中發出驚呼,甚至有人欲退走。
    楊之牧維持著藤蔓:“各位現在如果想離開,我不會阻攔,但我希望各位能深思熟慮,我的能力將會是通向未來的一大助力。而我離開後,不一定還能找到如此適合的人選。”
    “我們走吧。”夜星轉身輕拍在魏緣音肩頭。
    魏緣音回過神來:“嗯?哦,好的,沒問題。”
    夜星走向人群邊緣那背著盒子的男人,那人打起精神抬起頭。
    夜星點點頭:“去哪兒?”
    那人這才展露出一些笑意:“不用走多遠,那個亭子吧,清淨。”說著指了指草坪中間那亭子。
    ……
    楊之牧帶著留下的人離開了,人群散去後,這裏的夜晚才吐露出原來的模樣,被人聲掩蓋的蟲鳴再次歌唱。
    “你知道她。”那人輕撫盒子,用癡迷的眼神注視著,“我原以為除了我不會有人知道了。”
    夜星微笑著:“不出意料,這件樂器來自我的友人。”
    魏緣音好奇地偏過頭,原來夜星是有熟人的嗎?這些日子都沒見夜星聯係過他們,難道是因為這裏的變故,失去了聯係方式?啊,那可真慘,和自己一樣。
    “那你能告訴我,你的朋友現在在哪裏麽?”那人抬起頭,露出那雙眼睛,那雙狂熱的眼睛。魏緣音投向那人的目光如被灼燒一般,迅速彈開。
    夜星搖頭:“不能,或者說,即使告訴了你,你也沒有能力去見她。”
    那人垂下頭,雜亂的頭發為那瘋狂的目光降下帷幕,過了一陣,他再次抬頭,手指在盒子表麵輕快地撫過:“罷了,能找到聽眾就已經非常慶幸了,人不能貪得無厭啊。”
    盒子光滑的表麵,順著手的劃過,暈染開一片藍綠,如同湖麵一般蕩起漣漪,那人白淨的手穿過湖麵,取出一把小提琴。
    那提琴如同由碎鏡構成,在夜空整體映射著各樣青色,邊緣是一圈黑色的金屬,將無序收攏規整。
    那人擺好姿勢:“我已經很久沒有演奏起她了,她的音色如同她的名字一般,清泉。”
    樂聲響起,不在周邊,而在聽者心泉,如山澗清流,從遙遠淌來,不爭而柔,穿過心間,不引激蕩,清涼過耳,撫平燥物,夜曲遠揚,應蟲聲混響。
    一曲過後良久,魏緣音才回過神來,她聽得並不真切,更添飄渺之感。
    夜星輕聲鼓掌:“你用得不錯,請問你的名字?”
    那人有些羞怯地撓頭,懷抱著提琴:“感謝,我還擔心我會因為生疏發揮不出她的實力,我叫陳啼鳥,"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的啼鳥,那麽請問你的名字?”
    “我是夜星,她是魏緣音。”夜星指向一旁的魏緣音。
    那人笑著點頭:“你好。”
    魏緣音有些不適應:“啊,你好你好。”她可辦不到在人群中遊刃有餘。
    夜星微笑著:“能否將它借我一用?”
    陳啼鳥有些遲疑,眉毛像打了結一樣:“你……你會演奏她?”
    夜星點點頭:“正好會一點。”
    魏緣音卻有些詫異,畢竟夜星看著真不像這種調調的人。
    陳啼鳥幾經糾結,最後小心翼翼地遞出提琴,臉上寫滿了不舍。
    夜星擺擺手,笑著說:“我隻需要它的盒子,麻煩了。”
    陳啼鳥對此感到迷惑,但還是將盒子推了過去,事實上他對這件樂器的了解也算不得深刻。
    夜星看著盒子,那湖麵般的表麵,輕笑一聲閉眼,伸出手。
    陳啼鳥皺起眉頭,他不認為戴著厚重的手套可以靈巧地演奏樂曲,但能聽見這樂聲的人已然非常少見,他不想失去為數不多的聽眾。
    湖麵一經觸碰邊掀起波濤,浩蕩的樂聲傾瀉而出。
    好似在山間奔騰的江流,卷起泥沙巨石又狠狠摔下將其碾碎,如脫韁野馬般翻湧在山穀中,似要將石山撞碎,巨浪滔天遮日隱天,即將破開屏障直衝聽者而來。
    還不經細思,樂聲戛然而止。夜星移開了手:“到這兒吧。”說罷推開盒子。
    陳啼鳥放下提琴站起身,拿起盒子,雙手遞與夜星,道:“繼續,請你繼續。”
    夜星仍然保持著微笑:“不了,我繼續使用的話,會改變音色,還是讓它保持現在這樣吧。”
    陳啼鳥將提琴收回盒子,悻悻地抱住:“非常感謝。”整個人顯得神氣起來。
    “今天就到這裏吧,你住在什麽地方?下次有機會我會前去拜訪。”夜星站起身。
    “啊,我麽?我在隔壁小區的2棟3樓301。”陳啼鳥理了理頭發。
    “行,那再見……魏緣音我們走吧。”夜星轉身對魏緣音說到。
    “再見。”陳啼鳥回複到。
    ……
    夜色幽靜,披星戴月,魏緣音往涼亭看去,那人仍然站在涼亭中,抱著盒子站得筆挺,目送她們離開。
    月光撒在小徑上,鋪上一層銀色的紗,褪去了往日喧嘩的城市。路,成為了夜的一部分。
    魏緣音跟在夜星身後,一言不發,隻是隨著她的步伐向前。
    ……
    回到家,魏緣音習慣性把手放上開關,哢噠一聲,屋子裏也沒有再變得亮堂。魏緣音收回手,隻有在這種時候,她才能感覺到自己心態的某種變化。
    魏緣音回想起自己本來的目的:“夜星?”
    “嗯。”夜星應聲轉頭。
    “那個,我想出去找點物資。”魏緣音有些拿不準,今天看到楊之牧那神奇的能力後,她也不清楚外邊究竟是個什麽情況。
    “嗯,如果你想的話,”夜星轉回頭,開始整理房間,這裏灰比她們走前還厚,“現在你需要睡眠,對你來說,在夜晚外出比白日更加危險。”
    魏緣音耷拉下腦袋:“好吧,那我明天出去。我過會來替你,等你睡醒了我再出去吧。”
    魏緣音輕輕關門,躺回床,不知在想些什麽。
    夜星在外靜坐,端正如雕像一般。直到魏緣音發出輕微的鼾聲,夜星這才站了起來。
    一個圓球從陰影中射出,被夜星握住放回背包。
    陰影裏站起個人形,半透明的身體與彩色的心髒形成鮮明對比。腳下影子蔓延將客廳包裹。
    “請問能不能不要安排我做這種事情,真的很折壽!到處都是灰塵。”影子發出埋怨的聲音。
    “空氣壓縮機不好用嗎?”夜星聳聳肩。
    胡守安從陰影中彈出一個手提箱,小心握住並舉起:“這個,我拿到了。”
    夜星微笑:“所以?”
    胡守安堅定道:“我答應,不過不是為了這東西,我還想更強。”
    夜星伸了個懶腰:“對我來說也隻是消遣而已。”
    胡守安手慢慢放下,垂下頭,良久,握緊拳頭:“那請問什麽時候開始?”
    夜星把玩起眼鏡上的繩子:“隨時。”
    一道激流襲來,夜星微笑著躲開:“接下來,你哭了我可不會管哦。”
    胡守安怪哼一聲。
    又是一道激流,夜星這次甚至沒移動位置,餘光瞥見腳下那處反光,跳了起來,在空中屈身擦過另一處攻擊。
    穩穩落地,夜星直起身,還是微笑:“有進步,我過來了。”
    胡守安冷哼一聲,沒有作更多應答。
    ……
    “她過來了,我需要更加集中。”兩道激流皆被閃避,胡守安在心中如此說到。
    夜星抬腳,卻是後退一步,黑色尖刺於身前暴起。
    胡守安眉頭緊鎖,欲抬手擦汗,卻又緩緩垂下,他於心中道:“這麽就躲過去了嗎?……不,我還沒有拿出完整的實力,先轉移她注意力吧。”
    幾道黑色飛刃掠過,夜星閃避時亦向前踏出,臉上微笑不減。
    一股惡心眩暈衝上喉間,被胡守安生生咽下,再次集中,胡守安於心裏道:“更近了,我可以辦到,我需要她更快。”
    夜星再度踏出,胡守安身前微弱變化著,細密絲線正於黑暗中交織成網。夜星好似沒有看見,仍在平穩向前。胡守安壓抑下激動,化出更多激流竄出。
    嗡鳴響徹大腦,視線開始晃動,這身體不具備流淚的條件,卻好似有東西哽在心頭。胡守安並不擅長,長時間集中注意力,身體用著混亂的思緒試圖打亂這種集中。
    我一定可以辦到,我一直在努力,怎麽會毫無回報?這奇怪的能力,難道不是我天賦的證明嗎?
    尖刺破空,帶起激流,夜星歪斜身體如穿過花叢,臉上微笑不減。
    胡守安身前細網繃緊,看向不遠處的夜星:“她為什麽還能笑得那麽輕鬆?難道是我不值得認真應對嗎?我難道隻配是個消遣嗎?”
    空間突兀收縮,夾出一條走廊,夜星仍然保持微笑,還在向前。
    有什麽好笑的?那些攻擊就是那麽不值一提嗎?!胡守安穩住身形攥緊雙拳,身體變得飄忽,視線逐漸模糊。像自己這樣的家夥完全不值得重視嗎?
    夜星身後的空間壓縮,她提起速度,臉上的微笑依舊不變。
    胡守安強打精神,他必須要看到結局,眼角傳來被撕裂的痛。是了,自己這樣的家夥,在別人看來也許同蟲子一樣卑微。可即便是這樣的自己,也希望在如西西弗斯般的無數次失敗後,見到勝利的曙光。
    隨著身後空間收縮,夜星逐漸加速,臉上微笑不減。
    胡守安如雕塑一般不再移動,僅是站立就已是他的極限。他在心中說到:“快了,快了……就是現在!”
    網徑直飛出,高速移動的夜星好似沒有察覺,臉上還是那副微笑。
    那短暫的間隙被思緒拉得漫長,那些不著邊際的想法在胡守安心中散開:“我這樣是不是過分了?也許我不該這麽做。”
    幾道有氣無力飄飄忽忽的飛刃晃出,這甚至根本不需要躲。但僅僅是維持那張網就已十分勉強,也沒有多的餘力了。
    視線變得昏暗,胡守安強打精神,他想要看見自己努力的成果。“對,我不該這麽做。到底是出於什麽心情才幹這種事情的?……我想……我討厭被那樣看著吧……”
    近了,更近了,離胡守安希望的結局更近了。夜星速度仍在增加,胡守安緩緩合眼。
    爆嗬一聲,癱瘓的意識向聲源集中,回光返照似的清醒。
    一團白色飛來,胡守安抬手護於身前,輕巧彈開,隻是一個紙團。
    抬頭,網失去維持散作液滴,胡守安昏迷前眼中最後一幕,隻有一張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