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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衛鞅拗不過公叔痤，隻好看了。沒什麽特別，很簡單很粗糙的圖，地形和營寨攻防布局，士兵排布倒也表達得清晰。所謂簡單粗糙，比較的對象是後世的建造施工圖，如果對比後世的機械製造圖的話，公叔痤這兩張，隻能算是塗鴉。
    “恩師，這玩意我不懂。”衛鞅說道。他前世本科學的是機械製造，碩士混的是漢語言文學，博士更混了，按照圈子裏邊的習慣，報了曆史學。家庭教育和家庭安排的其他教育中，雖然學了很多東西，也包括排兵布陣。可這春秋戰國時期的排兵布陣，營寨建造，他是真不懂。防禦設施你建得再好，一顆炮彈過來，全報廢了。
    公叔痤拉下臉，道：“你是不懂，還是不願學？”
    恩師發話，衛鞅馬上蔫了，老老實實的跟著看。
    “恩師，我先看個把時辰，好不好？”
    公叔痤點頭，務實這點，也是他欣賞衛鞅之處。自己不懂的東西，花時間仔細研究之後才發話。要是衛鞅張口就來，反而會引來他的訓斥。
    河西大營的營寨圖，三座大山，名為三熊山，中間夾兩條峽穀。說是一座大營，實際上是兩座，一條峽穀布置一座，在山後聯通。山後活水不斷，山前長長一道斜坡，卻是易守難攻。營寨不管怎麽布置，放了八萬人在這裏，秦國人想打進來，沒有兩倍以上的兵力，休想。
    這樣的圖，衛鞅沒見過實地，好生費想象力。比例尺極其混亂，人畫得比寨門還高，馬的高度更是人的兩倍。要是魏國的戰馬都有這般高大，對陣交鋒時候，不用士兵衝鋒，隻需放馬撞過去，敵人的陣型就全亂了。
    何處堆積糧草，何處圈戰馬，何處住多少士兵，中軍大帳在何處，寨門處守兵多少，營甕守兵多少。等等等等，倒也標注得清楚。
    學到東西了，衛鞅時不時的點頭，原來排兵布陣，安營紮寨有這些道理在裏邊。這五千士兵布置在這裏，原來是這個意思，前可以支援，後可以呼應。這裏不容易起火，戰馬營安頓在這裏，不怕失火驚嚇了戰馬，對，這裏取水也方便。糧倉布置了十五個，位置幹爽就不說了，萬一這裏失守，哪裏失守，糧食沒丟，有道理。
    “恩師，八萬人守這麽點地方，秦國人就算個個長了翅膀也打不進來，營寨隨隨便便紮幾根木頭就好了，何必費神。”
    “哎呦。”衛鞅的後腦勺重重的挨了一棍竹簡。
    “我說著玩得，恩師，這都聽不出來啊，下手那麽重。”衛鞅叫冤。
    公叔痤哼一聲，好像還嫌打輕了呢，“軍國大事，休得嬉皮笑臉的，好好學，就河西大營，今天你要是說不出三條有用的來，今晚就睡這裏吧。”
    衛鞅的臉頓時苦了，老頭子說得到做得到，逼他下狠手的話，慘的終究是自己。
    “恩師，河西大營的八萬大軍，河東大營三萬，聽似雄壯，實際就十一萬新兵，老兵沒幾人。到時候秦國人打過來的時候，還是你老人家掛帥出征，兵肯定以這十一萬為主。河東大營那三萬要留在後麵做後備，沒法跟你上陣的。所以，恩師，河西大營這八萬人馬咱們得好好經營才是。八萬新兵上陣，一打就是潰敗，大家夥提著褲子跑路，比比誰跑得快，誰也不樂意。”
    這等關節公叔痤怎能想不到，直接忽略後麵一句廢話，說道：“說辦法。”
    衛鞅道：“弟子看來，趙國那邊，用不了多久，不是我們打過去，就是他們打過來，趙國打不過我們，韓國肯定插手進來。我們和趙韓聯軍打得不可開交的時候，就是秦國人打過來的時機。秦國雖然差不多爛完了，我估計他們還有一戰之力。有這種機會，嬴師隰那破老頭肯定打。我的辦法是，我們晚點去打趙國，或者想辦法讓趙國晚點打過來。即便打起來了，也讓龐大將軍輕者點打，慢慢打，給我們騰出來幾個月半年的時間。讓河西大營的龍賈將軍可以好生的練一下兵。如果拖過了秋季，入了冬，秦國人沒褲子穿，敢出門，凍爛他們的蛋蛋。出了冬，要忙春耕，地種完了，再出兵，一年了。當然，我們得給機會秦國人，放他打過來，耗死他。不把秦國人最後的力氣耗光，留著就是禍害。”
    公叔痤默默的點頭，他是知道的，魏王判斷秦國還有一戰之力，秦國人會在魏國與趙韓激戰的時候出兵。那是結合無數種因素，綜合數不清的情報才得出的判斷，這小子張口就來，來了就準，不愧是我公叔痤的得意子弟。
    “雖與河西大營無關，算一條。”公叔痤說道，對於把戰爭拖延幾個月，即便沒有龐涓的配合，他也有一百種辦法。
    衛鞅得意了，少梁之戰就發生在明年，要不要建議提前駐軍少梁呢，到時候以逸待勞，打秦軍一個措手不及。秦國人又不是蠢蛋，明知占不到便宜還不改變路線。
    “恩師，你看，三熊山這般險峻，秦軍的探子從外邊是看不到河西大營裏邊的情形的。兩座寨門隨便打幾根棍子就算了，讓秦軍認為不難攻克。龍賈將軍就別去河西大營，我們派個全魏國最蠢的將領做主將，引誘秦軍來攻打河西大營。實際上，我們在這個位置花大力氣建造真正的寨門，讓秦人死活攻不下。那時候，他們攻，我們守，正好鍛煉我們的八萬新兵。就算他們發現中計了，想撤，我們殺出去，不信嬴師隰跑得掉。”
    “大魏國最蠢的將領是誰啊？”公叔痤明顯臉色不善。
    “魏昂。”衛鞅脫口報出心目中的那個名字。
    衛鞅屁股挨了一腳，幸虧老人家穿的是布鞋，不是木屐，聽到公叔痤的怒罵，“我看大魏國最蠢的是你，你去做河西守將好了。秦國人是豬嗎，哪處出兵不好，偏聽你的，來打我的河西大營。”
    衛鞅弱弱的說道：“弟子隻是一個小小的中庶子，何德何能，敢當領兵八萬將軍。”嘴角有點抽搐，牙齒有點痛。貌似曆史上的秦國，變法成功後的第一場大戰，就是左庶長衛鞅親自領兵，幹掉魏國的河西大營。他暗暗發誓，萬一哪天改變主意，當真去秦國來，出兵打魏國的時候，一定不打河西大營，免得成了公叔痤預言中的那頭豬。
    早已打定主意，這輩子就是混吃等死，魏國還行的時候在魏國混，魏國不行的時候到齊國混，等齊國不行了，到楚國混，楚國不行了，他混吃等死的目標估計早完成了，老死了。總之不去秦國，變法強秦的活，誰愛幹誰去幹，五馬分屍的下場，誰喜歡誰去。至今衛鞅夢寐之間想起五馬分屍四個字的時候，大腿根部都覺得隱隱作痛。
    公叔痤變了臉說道：“老夫不把你弄成河西守將，你就不肯動心思了是不是？”
    搞得衛鞅摸不清這話是真是假，如果公叔痤當真，他還真得非信不可。河西守將也許難度大點，偏將、裨將、行軍書記什麽的，一點難度都沒有。連忙說道：“恩師，三熊山雖然險峻，但是再險峻的山也擋不住有心人。弟子的意思，這裏、這裏，兩邊山上，分別設三到五個暗營。一可從高處觀察敵情，再者，可防備秦軍摸小路偷襲，人數不用多，一邊百來人即可。險要之地，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有這班人馬在，就算秦軍派一萬人偷襲，他們也能擋得住。”
    公叔痤點頭，道：“算第二條，老夫說話算話，最後一條你要是想不出來，今晚在這裏過夜。明早還想不到，便自個收拾細軟，去河西大營當守將吧。”
    衛鞅苦笑：“老師，你這是逼我呢，還是想提攜我？”
    “都是。”公叔痤道。
    “這第三條，要是我怎麽說，你都不肯認。不如我趁早現在就去收拾細軟，恩師，我還有兩萬金在你老人家的庫房裏呢。”
    “好，老夫即刻給你提走你那兩萬金。老夫何人，會貪圖你那點身家麽。”公叔痤痛快答應。
    “是三萬五千。”衛鞅何等機靈，立即改口。
    公叔痤嘿嘿的笑。
    衛鞅直冒冷汗，這老師貪財的性子得到何等境地啊，學生的那點私房錢都惦記著，抓到機會就吞掉。幸虧老子英明，從魏昂哪裏撈來的那份，藏自己房裏，要是放庫房，非得把自己急死不可。隻有千日做賊的，要千日防賊，不得累死啊。他而已的推測，恩師他老人家每天待後院的時間裏，是不是別的都不幹，就數錢去了。
    “河西大營最大的缺陷，在於營地分列兩座山穀，相互溝通不便。”衛鞅放大招拚了，“恩師，我們把左熊山這座營門，用石頭堵死，門高再加兩丈，防禦程度提高四倍，秦軍再怎麽也打不進來。”
    公叔痤罵道：“你家把自己的大門堵死啊。”罵歸罵，終究還是認可了。
    衛鞅心道，我家不就是你家。嘿嘿一笑，道：“不僅如此，左熊山的山道狹小，打起來的時候，調兵，調物資都很不方便，難守，不如堵死，加高。還有，兵器庫設在這裏，糧庫改一個到這裏，伐木建造滑道，連接兵器庫、糧庫和營門之間。人打光了，從底下頂上去，兵器用光了，咻，天上飛過去，肚子打餓了，我再咻，吃的來了。”一邊說，還一邊比劃滑道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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