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史書、史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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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住。”
    衛鞅見公叔痤點頭,轉身便溜,意欲逃離當場。總覺得這位恩師的人品不怎麽靠譜,好不容易過關了,他不敢給恩師反悔的機會。看那情形,恩師是真有幾分意圖將他弄去河西大營的。老子是混吃等死的,不是去邊境吃苦耐勞沒功勞的。
    一隻腳才出門,不料被公叔痤喊住。
    “恩師,還有什麽吩咐?”回身之後,變成一副恭敬的模樣。
    公叔痤道:“每天四處浪跡,不務正業,我派個人管著你。”
    “不必了吧,恩師。弟子很勤奮的,這你都知道。”衛鞅傻了。
    “進來。”公叔痤在一意孤行,衛鞅如此認為。
    進來一個人,家將打扮,大個子,比衛鞅高半個頭,壯實。虯髯,很嚴肅的樣子。熟人呐,這不正是每次公叔痤派去傳喚衛鞅那位家將。而且,機靈能力缺失,傳喚衛鞅沒有二十次也有十八次了,每次都不懂得提前透露相國大人的心情。
    讓一個傻帽官著,用不了幾天,老子也變成傻帽。要是讓魏昂他們看到,非得笑掉大牙不可。
    不等衛鞅喊冤,公叔痤已經說道:“去河西大營,二選一,你自己決定。”
    “不選。”
    “滾吧。”下一麵中,殺傷力極大的竹簡接踵而至。
    出來了,衛鞅的臉頓時黑了,陰深深的說道:“挺機靈的嘛。”要不是傻大個比他跑得快,擋住了他的步伐,卡得他頓了一頓,他不至於挨了三下竹簡。胳膊一下,屁股一下,小腿肚子一下,要知恩師是下狠手了的。
    “中庶子,我叫史蘇。”傻大個自我介紹。
    “叫大人。”衛鞅有幾分陰陽怪氣。
    傻大個頓了一下,才說道:“我是閭長。”
    “旅長怎麽了?”衛鞅怒道,“老子是副市長,級別高過你。”
    史蘇心平氣和的說道:“閭長帶兵五十,和中庶子官位相當。”
    好像是那麽回事,衛鞅更氣了,“跟老子比官大是不是。史蘇,史蘇,你打算自己寫自己啊?”
    “我很仰慕你。”史蘇說道。
    衛鞅張目結舌,一口氣被堵得死死的,見過無恥的人,沒見過這麽無恥的人。
    史蘇緊接著說道:“其實相國大人的意思,以後我就是你的人。”
    衛鞅頓時石化,三隻烏鴉從額頭邊飛過,憋了好久才蹦出一句:“哎,你往那走啊?”
    “收拾被褥,搬到你的院子去住。”史蘇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衛鞅急了,叫道:“誰許你搬我哪裏住了啊?我不好那口。站住,別走,別以為我不能打。”
    史蘇似乎早料到衛鞅有此一出,不慌不忙,來了一句:“你房中藏著一十一鎰黃金,我不會貪圖的。”
    “叮哐”衛鞅的心裏,生出一顆少年的心破碎的聲音。
    “你怎麽知道的?”他的聲音變得沙啞。
    史蘇從容的說道:“相國大人說了,如果你不願意的話,我就說這句。”
    衛鞅暴跳如雷,氣急敗壞,叫道:“這你都知道,老子房中還藏了個女人,你知不知道。”
    “不知道。”史蘇搖頭。
    衛鞅維持暴怒的樣子,心裏暗暗鬆了口氣。
    “請隨我來。”史蘇說道。
    “幹嘛?”
    “我東西有點多,幫搭個肩。”
    “憑什麽啊。”衛鞅又怒了。
    “其實,往後我就是你的人了。”史蘇重申這句話。
    衛鞅待要發作,眼珠子忽然一轉,試探的說道:“意思是說,你以後都聽我的?”
    “是的,相國大人的命令是追隨中庶子,聽中庶子的指揮,保護中庶子的安全。”史蘇肯定的回答。
    衛鞅恍然大悟,感情公叔痤逗他玩呢,說是派個人管他,實際是派個人跟他。連忙跟上他的腳步,問道:“你以後隻聽我一個人的?”
    “是的。”史蘇肯定的回答。
    “如果恩師的話和我的話不對頭,你也隻聽我的?”衛鞅問道。
    史蘇猶豫了一下,說道:“道理上講,是的。你還沒有資格收家將,實際上我就是你的家將。”
    衛鞅終於有點滿意,他知道這個時代,家將隻維護主家的利益,就算國君的命令,也可以違背。想到一個關鍵的問題:“你以後吃誰的喝誰的花誰的?”
    “你的,暫時住相國大人的。”史蘇簡潔明了。
    衛鞅哈哈大笑,道:“你是不是特別能吃啊,恩師把你踢給我,省飯錢。”
    史蘇居然不生氣,說道:“前麵一句說對了。”
    走了幾步,史蘇忽然說道:“我知道中庶子喜歡聰明人,討厭蠢人。其實,我很聰明的。”
    衛鞅失笑,道:“跟我說說,你有多聰明。”
    “我想當將軍。”史蘇說道。
    衛鞅愕然,嘴巴嚼了好幾下,良久才道:“我誠懇的說,我改變對你的看法。”能用這句話證明他是聰明人的,非但一定不是個傻大個,說明他猜到了很多絕大多數人看不到的東西,智商之高似乎有點出乎衛鞅的意料。
    然後笑道:“我以為你想當我的家將頭頭呢。”
    史蘇也笑了,說道:“已經是了。”大胡子擋住了下半張臉,若非笑出聲來,衛鞅還真看不出他在笑。不由得慶幸自己長得一張小白臉,偷心的時候,一笑,人家女孩子就看得出君有意,隻待卿之心。要是史蘇去泡妞,人家估摸著要猜半天,這傻大個到底哪個意思啊。
    衛鞅捏著鼻子,跟著史蘇進了相國府東側兵舍。如果不捏著鼻子的話,他敢肯定,出門之後一定會將自己的鼻子切掉。這是人住的地方麽,汗臭味腳臭味以及各種悶味臊味大雜燴攪和在一塊也就算了。大白天的,四五條大漢打著大鼾,沉悶的,如雷的,尖刻的,間斷的此起彼伏,競相爭鳴,都不怕吵到別人。這也算了,有的哥們,睡覺不喜歡束縛,能理解,可你好歹包塊褲衩啊。被子一蹬,日高三竿的,表演一柱擎天給誰看那,好像夢裏有人跟他比大小似的。這也算了,偏偏那哥們的位置感是如此的敏銳,陽光照進來,不偏不倚正對某處,也不擔心曬黑了。
    “我代表我自己,歡迎你入住我那小院,雖說偏僻了點,勝在遠離鬧市區,一個字,安靜。”衛鞅對史蘇表達了發自內心的同情,以及誠摯的問候。
    “相國大人讓我追隨你,問我願不願意,我說不願意,除非能答應我一個條件。相國大人問,什麽條件,我說住到你的院子裏。然後相國大人就給我出了那個主意。”史蘇如此說,表情頗為得意。
    “你真的是閭長?閭長好歹掌管五十個兵,也睡大通鋪?”衛鞅表示不理解。
    史蘇開始搬東西,衛鞅的動作有史以來從未如此敏捷過。史蘇手指一指,表示這箱東西是他的,衛鞅手離開鼻子,抱住,“嗖”的一聲,人已經到了門外,放下木箱,深呼吸幾口氣,捏住鼻子,準備下一趟。
    “這屋子裏住著十五個,八個閭長六個什長一個士兵。”史蘇說道。
    官大就是任性,衛鞅如此埋怨公叔痤。說道:“真是官多兵少啊,不過你這麽一走,當兵的和當官的,終於持平了。”在魏國的軍製裏邊,什長是兵,閭長及以上才算是軍官。
    史蘇搖頭,道:“我就是那個兵,昨晚相國大人才提拔我當的閭長。”
    衛鞅手上的箱子險些脫手砸自己腳,嘴角不停的抽搐,道:“恩師他老人家這是給我麵子呢,還是寒磣我呢。”
    史蘇道:“是給我麵子。”
    “厲害,厲害。”衛鞅由衷的稱讚,“你一個小兵,才當一個晚上的閭長,就撈了這麽多,要不咱們換換,你當中庶子,我當閭長好了。”他一不小心碰開了個箱子,發現裏邊居然滿滿的都是鏟幣,難怪死沉死沉的。至於怎麽個不小心才能讓箱子的蓋子往上打開,那就是衛鞅的絕技了。
    再一不小心掀開一個箱子,還是鏟幣。搞得衛鞅兩眼直冒金光。
    史蘇終於把八個大小箱子搬到門口外麵,也長長吐了口氣,將一個小點的盒子打開。七八顆拇指大的珠子,十幾塊玉佩。待察覺衛鞅眼神不對,連忙語重心長的說道:“我的——”
    衛鞅奇怪了,道:“你是我的家將,你的不就是我的?”
    史蘇搖頭,十分肯定的說道:“我是你的家將,我的還是我的。”
    衛鞅覺得很不可思議,道:“你吃我的和我的花我的,然後你的還是你的,這不合天理吧。”
    史蘇神情堅定,語氣鏗鏘有力的說道:“符合道理。”
    衛鞅抬手拍拍大個子的肩膀,哈哈大笑,道:“把心放回肚子裏好了,我是什麽人,會貪圖你這點家財麽。”
    史蘇嘴角顯然在抽搐,連忙蓋起所有的箱子,他對追隨衛鞅這件事,已經產生了後悔的情緒。
    繩子早備好,扁擔也早備好,難怪史蘇喊衛鞅幫忙搬家說的是搭把肩。衛鞅挑著四個箱子在前,感覺輕飄飄的,該是衣服等不值錢的東西。他幽怨的回頭看,史蘇的扁擔快要彎折了,空出的手還摟著一箱子,恰好看到大個子更加幽怨的神色。
    兩人忽然雙雙歎了口氣,一前一後的從東往西幹,恰像大小一對沙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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