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秦君決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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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才是最美妙的可能。
當所有人都認為不可能的時候,衛鞅告訴魏昂,抵禦秦軍,並非不可實現。
當秦國人越來越絕望,恢複穆公霸業已成不可能的時候,國君嬴師隰告訴他們,很有可能,而且機會便在眼前。擒拿魏王的親弟弟以及八個魏國頂層家族中最有前途的子弟,以及一萬魏武卒,用他們換回老秦人的河西之地,秦國複興指日可待。
這幾天,嬴師隰每晚隻合眼兩個時辰,精神卻越發的換發。安邑城的密探消息不斷的傳來,一次次一次次的保證魏武卒與安逸的王城軍並無調動。小魏嫈越來越狡猾了,嬴師隰如此的想,即便已經生出幾分的懷疑,卻依舊堅持他的判斷,堅持他的決斷。魏武卒一直在韓趙前線,不曾出現在秦魏戰場,秦國安插監視魏武卒的力量幾乎等於沒有,被小魏嫈騙了,情有可原。
秦國朝會上,反對出兵之聲,此起彼落,紛紛揚揚。
所有的消息證明,那一萬魏軍,並非魏武卒,而是一萬剛剛放下農具才穿上軍服的農夫。
“鄣伯,你說句話。”有人叫道。
鄣堰麵無表情的說道:“並無證據表明,魏軍是魏武卒。我們在安邑城的人,用性命保證,這支魏軍僅僅是為了躲避魏國爭鬥而離開河西大營,並無攻擊秦國乃至攻擊櫟陽之意。”他的的確確是如實的說出以探聽到的情況罷了,身為秦國諜報係統的最高首腦,所有的重大情報,先到他手上,而後才傳到嬴師隰耳中。他並非反對國君,鄣堰老人對於國君的忠心,整個秦國沒有人敢懷疑。相反,他深知國君的心思,國君對此並不在乎。
嬴師隰的確不在乎,待反對出兵的人喊累了,鬧累了,這才放聲大笑,“即便不是魏武卒,不是安邑王成軍,又如何?即便是一萬從來沒打過仗的新兵,又如何?來打櫟陽,又如何?不來攻打秦國,又如何?河西大營出兵,又如何?龍賈坐視不管,又如何?寡人不在乎。寡人在乎的魏卬,以及另外八個小兔崽子,寡人隻需認定,這九個人,能換回老秦人的河西,就必須出兵,並且傾力而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戰功成。”
反對之聲似乎少了些,卻依然不絕。
在嬴師隰看來,魏卬等人畢竟年輕,差了那麽一點點。盤算好了一切,唯獨漏了一點,他們不曾想到,在錯綜複雜的情形下,層層交纏的厲害關係下,隻要他們帶兵出了三熊山,他們已經成了秦國人換回河西大地的肥羊。這好比剝蠶繭,小兔崽子們還真不賴,一層一層的剝開,換成秦國年輕一輩的所謂人才,絕無一人能做到他們這個地步,饒是他的兩個兒子堪稱秦國新一代最厲害的人物,也不行。嬴師隰沒來由的感歎,比國力,秦魏天差地別,比人才,更是被魏國甩開了好幾裏地,無可奈何。幸好,魏國的小兔崽子們沒能剝開那最後一層蠶繭,犯下致命的錯誤,。嬴師隰快要喜極而泣,慶幸有生之年,還能遇到這等千載難逢的機遇,這是上天賜予老秦人天大的福分。
如果是公叔痤或者龐涓那等老狐狸,甚至是小魏嫈,斷然不會犯下這等錯誤。魏軍的消息傳到安邑,安邑城的老狐狸看破其中凶險醒悟過來,不顧一切強令魏卬軍撤回三熊山,需要一段時間。嬴師隰甚至算準了,需要十九天。他對魏國國事流程很熟悉,對魏王等人的能力很熟悉,甚至魏王看出破綻需要多少時候,召集公叔痤龐涓等人緊急議事需要多少時候,都已經被他計算進去。
機會便在這十九天之內。秦國必須在十六天之內,集結大軍,完成戰前準備。再用三天時間強行軍,一舉拿下魏卬軍。
戰績稍縱即逝,此時的嬴師隰已凝聚畢生的堅決,無論是誰,無論懷著什麽目的,都無法阻止他發動這一戰。秦國人已經沒機會了,這次是老秦人最後的機會。
“寡人已決斷,無須再議。出兵十二萬,寡人親自領兵,老秦人能打的,全數出動。”嬴師隰不再糾纏爭論。
“喏。”滿朝堂凜然應喏,即便是之前爭吵聲音最大的,到了此時,不再言語。
嬴師隰很滿意,老秦人直性子,朝堂上沒有那麽多歪歪道道的爭鬥,爭論得再熱鬧,待國君做出決斷之後,無論如何不折不扣的執行。眼光掃過站在最前的兩個兒子,對於這兩個兒子,他自來十分的滿意。可是,此時對比魏昂那群傳說中不著調的兔崽子,似乎差了不是一丁點,假如嬴虔贏渠梁身處安邑城那樣複雜的渾水中,能做到那種地步麽?一股挫敗感難以壓抑的爬上心頭,又被他強自壓了下去。應對老秦人,他們遊刃有餘,要知身為一國的國軍或者國家的首腦,要對付的可是魏國朝堂那幫人。
嬴師隰想起遠在安邑城的景監,很了不起的一個年輕人,能夠做出魏卬等人出兵脫離河西大營的目的是明哲保身的判斷,看來在魏國曆練這些年,進展不小。將他派去安邑,這步棋看來是走對了。假以時日,這小子將成為嬴虔他們兄弟的得力幫手。
一連串的命令發出,一員員大將凜然領命。秦國是年年打仗的國家,調度兵力糧草,出兵打仗,就好像是家常便飯一般。在旁人看來極其複雜的軍事部署,在秦國的朝堂上可以一道過,並且涇渭分明的得到實施。
朝會結束,嬴師隰回到書房。
上大夫甘龍心身領會的跟到書房。不愧是幾十年的老搭檔,嬴師隰會心的一笑,招呼甘龍到身前,揮手讓老鄣堰守在門外。
兩人壓低聲音,窸窸窣窣的交代討論了足足一個時辰,這才結束。
甘龍前腳才出書房,嬴虔後腳就進來。
整個秦國,也隻有嬴虔和贏渠梁兩人進入贏渠梁的書房時,不會被鄣堰老人阻攔稟報。
嬴師隰皺起眉頭,雙眼泛出精光,說道:“是他們讓你來的吧?”
嬴虔低頭承認,道:“正是。”
“哼。”嬴師隰顯然很是不滿,嬴虔和雍城的那幫人走得比較近,這時候來到,他用腳趾頭都想得到是為那幫人帶話的。
“一幫蠢貨,見不得世麵,上不得台麵。山裏的猴子一半,光盯著洞裏的螞蟻,你多一個我多一個的,費盡心思去精打細算。告訴他們,河西五百裏,公族與各族按此戰戰功平分。”嬴虔想了想,道:“公父,多了吧?”
“呯”嬴師隰突然暴怒,跳了起來,手指點到嬴虔的鼻梁,氣得胡子眉毛不停的抖動,卻一個字說不出來。
嬴虔大驚失色,顧不得嬴師隰責罵,連忙抱住父親,連連抹胸口,“兒子愚蠢,兒子該死,父親別生氣,鄣伯,快來。”
嬴虔與鄣堰一頓忙碌,嬴師隰這才順了這一口氣,發出一聲長長的歎息,道:“老大,如果是渠粱,他會怎麽想。”
嬴虔變色,連忙低下頭,低聲說道:“渠粱比兒子聰明,他的想法一定會讓父親滿意。”
嬴師隰沉默了許久,一雙老眼定定的出身,不知在想些什麽。
忽然失笑,繼而放聲大笑,完了才摟著嬴虔的肩膀,溫言說道:“不怪你,不怪你,也不怪他們,誰都不怪,要說誰真的錯了,也許是我錯了。”這番話好像是對嬴虔說的,更像是自言自語。
嬴虔不知父親的意思,不敢隨意應答。
嬴師隰放開嬴虔,說道:“渠粱?渠粱能有多好的想法,都是老秦人的土地養大。老大,為夫知道你的心思,別多想,從小到大,我對你和渠粱一般看待,未分過彼此厚薄,都是我嬴師隰的好兒子。好了,你去忙吧,給老子打好這一仗。”
嬴虔告退。
“君上?”嬴師隰閉目好一會,睜開眼睛的時候,鄣堰知君上有事吩咐,適時上前兩步。
“立即捉拿魏國密探。”
“喏。”
“令中大夫杜摯,領五千兵馬,即刻封閉秦魏邊界,切莫使兵馬調動的信息傳出去,驚走了魏卬。”
“喏。”
一刻鍾之後,鄣堰去而複返。
“君上,剛剛傳來消息,魏卬軍在洛濱安營紮寨,不再前進。”鄣堰稟告。
洛濱是個小地方,而嬴師隰數十年如一日對著河西大地的地圖端詳,對這塊土地的一山一嶺了然於胸,一草一木早已了然於胸。
“這是魏卬的第三個營寨了。”嬴師隰說道,鄣堰稟報的情報,不再前進四個字才是關鍵。
“小卵蛋有點能耐。”嬴師隰補充說道。
“似乎遠了點。”鄣堰擔憂的說道。
秦軍要突襲魏卬軍,這個距離的確遠了點,突襲難度大大的提高。
嬴師隰卻哈哈大笑,道:“你是知其一不知其二。”
鄣堰見國君笑得開心,也便放下心來,“請君上明見。”
嬴師隰笑道:“你這老奴,逗寡人開心呢,假裝不知。魏卬在洛濱停下腳步,恰好超出我軍所能突襲的遠近,眼光挺毒的。這不正說明魏卬有點本事,他越有本事,老夫拿他換回河西五百裏便越有把握,說不準魏嫈耐不住他老娘哭哭啼啼的,再把離石要塞割給我們。”
鄣堰笑了,魏國割讓離石要塞,當然是個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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