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心自有靈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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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下之大,何處安家?
    一句話將梅君鶴也問住了,可是看到躺在霜草上的人兒醉得不省人事,更是無奈。
    梅君鶴狠狠將她提起來,一把抱在懷裏:“不準睡在此處,當心我凶你!”
    風夜燈在溫暖的懷抱裏縮了縮,小臉蹭了蹭寬厚的胸膛,求饒般囁嚅道:“別,我最怕別人凶我了呢~”
    梅君鶴心裏一抽:“小夜燈,你隻當我是別人麽?”
    “不是呀~是好朋友嘛~”風夜燈低聲細語,有些撒嬌,“其實,也並非不喜歡你,隻是好像以前愛得狠了些,心都丟了,也不知道該怎麽對你了,想著先做朋友好了。你別生氣嘛~好不好嘛~”
    梅君鶴將她抱得緊了些,不覺間,笑意浮上唇角:“傻姑娘,我怎麽舍得生氣,更不舍得凶你。你睡吧,我陪著你。等你醒了,我帶你遠走他方!”
    他不自禁地喃喃自語:“日後,我在的地方,都是家!”
    見風夜燈不作聲,低頭望著那人,卻已然沉沉地睡了過去。
    梅君鶴莫名地有些慶幸,他終是沒忍住,將心裏話一吐為快,卻不曾想過,此話一出,便是承諾。
    許久,風夜燈臉上浮起一抹得逞的笑意,繼而緊緊抱住梅君鶴,聲音糯糯的:“小野鶴我們說好了,以後你去哪裏我就去哪裏。”
    她見梅君鶴並不回話,便知他在擔心什麽,又安慰道:“今夜喝了那麽多酒,我也想清楚了,不管你的蠱毒能不能解,我都要粘著你,也許是真的喜歡你,也許隻是依賴你,可是我不想離開你。”
    梅君鶴這才明白,原本是半醉半醒,裝得酩酊大醉!
    他對這個狡猾的小丫頭總是沒辦法——默了默,又展開“梅式微笑”戲謔道:“小夜燈,你知道何為火蠱麽?我甚至不能娶你為妻,除了那個身有冰蠱的女子,我不能與任何人成婚,否則一旦有了夫妻之實,那女子便會死。”
    風夜燈懵逼道:“瑪德,梅冷要不要這麽變態啊?”
    梅君鶴卻笑了:“你至於麽?!”
    風夜燈不理他的嘲弄,隻問:“那麽,你是承認,你對我這麽好就是因為喜歡我咯?”
    梅君鶴並不正麵回答:“你猜?”
    風夜燈一巴掌拍在他胸口:“猜你妹啊!”
    梅君鶴不照顧你就是喜歡你,就是要跟你一起過日子了?”
    風夜燈又是一巴掌:“那你對我這麽好?”
    “那我現在把你扔了去?”
    “額……好吧,你贏了!是我想太多……”
    “那是!本公子可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呢!”
    口是心非的感覺,真是不舒服!他也想過找別的方法解毒,可是已經二十年了,從未聽聞母蠱出現的一絲消息。
    苗疆的巫蠱之術不似漢家的毒藥,有毒便能有配方,有配方便會有解藥。解蠱的方法卻隻有兩個——其一,母蠱食蟲,其二,施蠱人願意驅蠱並忍受反噬。
    這兩種方式明顯都是異想天開,且不說母蠱消失已久,這施蠱之人怎麽可能為了收回蠱蟲而遭受反噬?那人可是跟梅冷一樣,六親不認!
    “小野鶴,怎麽說我們也是朋友,你好歹告訴我,你的蠱毒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吧?”風夜燈雙臂吊在他脖子上,“梅冷究竟圖什麽?”
    梅君鶴將她安放在榻上,抿了一口酒,眼眸微冷,略略一笑:“我的出生就是一場預謀——當年,梅冷欲將整個雪域收入囊中,便從雪域公主燦央藍澤,也就是我的母親著手。為了得到雪域,強占了我母親,毒 死了母親的未婚夫婿,勒死了我舅舅滄瀾納措,當時舅舅身為雪域之王,雖與浥朝有附屬國之名,特允自立。後來……有人提議將滇國同時納入梅幫,商議良久發現,最好的辦法便是兩方聯姻。隻要母親生子,男娶滇國郡主,女嫁滇國王子,以全其勢。”
    “所以梅冷給你下了火蠱?”風夜燈幾乎從榻上跳起來,“給滇國的女子下了冰蠱?”
    梅君鶴點了點頭,又搖搖頭:“是也不是。當時滇國王妃來找過梅冷,兩人同時商定,梅幫與滇國通 婚。不過如今或許有所變化,該是梅冷的野心勃勃,令滇國新王後極為的不滿,二人沒能談攏,新王後直接毀約,毒
    死了小郡主,無人再敢反駁她,鞏固了後位。”
    “瑪德,那王後一定不是當媽的人!”
    “你說的不錯,現任滇國王後一生無孕,那女孩兒是前任王後留下的幼
    女。”
    “我靠了,女人何苦為難女人?!作孽!”
    “她想登上後位,隻有依靠外部的力量,最近的粵州雖有嶺南謝門,但謝家與秦樓相同,從來不會插手朝廷,素來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所以她就跟梅冷狼狽為奸?!哎不對,梅冷不知道你母親懷的雙胎嘛?”
    “他派來的女醫隻診出有孕,高興極了,再沒去過母親的院子,也沒料到母親看似逆來順受,卻有膽量殺了女醫,讓一個不起眼的博巴女子易容成女醫。甚至後來母親生產,也隻是在院門外等著我被抱出來,接過我轉頭就走了,莫說是進去看母親一眼,從母親懷孕到生子,連內院都沒進去!看守的梅幫弟子都奉命守在院外,我被抱走之後,梅冷立時撤了所有的守衛,留下母親和母親的婢女親信,任由母親自生自滅,是以,阿賢晚一個時辰出生,能送出梅城也算是天意了。竹替我打探到了滇國郡主的消息,隻是那姑娘更名改姓,不確定究竟是何身份。前些日子我去青都,不但見到了阿賢,還見到了涼王和世子。”
    “也幸虧他不知道阿賢的存在,否則你們倆都要被他安排!你的火蠱也沒事,隻要找到那個女子,你的蠱毒就解了,也有人陪你共度餘生了~不過,你妹妹怎麽會在涼王府?”
    有人陪我共度餘生麽?我的傻姑娘,我心裏已經有了你,找不找別人又有什麽關係?便是當下就死了,雖舍不得,但也算愛過……
    “她是涼王妃,又是世子的生身母親,不在王府在何處?”
    “啥玩意兒!?你妹妹是涼王妃?!那你不是就……不就是涼王的大舅子?”
    梅君鶴好笑地給她的額頭一個爆栗:“瞧你那傻樣兒!我還是我,還是秦樓三副手。”
    風夜燈尷尬地撓了撓頭:“對哦,你是你她是她,一個在江湖,一個在廟堂。”
    梅君鶴喝口清茶,目光悠遠,神色微冷,聲音充滿感慨:“當日妹妹方出生,便被母親狠心送走,護送阿賢的人是母親的好友,聽聞後來在青都去世了。阿內前去尋找,在大慈恩寺找到了阿賢,扮做嬤嬤住在一座尼姑庵,一直照顧阿賢。每到夏日便歸來,一則與丈夫團聚,二則見見母親與我,告知阿賢的生活。再後來,尼姑庵遭了天災,冬日裏天幹物燥起了大火,從此,我們便失去了所有的聯係。這一失蹤,便是十數年。再後來,姨母病重,阿賢便賣身求藥,結果遇到了涼王,就跟了涼王回府。”
    風夜燈雙手托著下巴,一臉黯然:“伯母一定是害怕她也被梅冷所利用,能保住一個,就是一個咯!不過,阿賢與涼王的相遇還真是狗血啊!”
    梅君鶴啞然失笑,並不辯解,隻道:“你沒有當過母親,卻如此懂得母親的心思!”
    風夜燈大大地翻了個白眼:“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啊?我沒當過媽也有親媽啊!”
    她自顧自地說著,又想到了別處:“等下,現今朝中局勢複雜,阿賢不安全吧?”
    梅君鶴默了默:“是。不過,如今司馬開被你整得無心朝政,沈伏一個人翻不起什麽浪來了。太尉府元氣大傷,不止損了司馬襄,還牽扯出九卿,其中廷尉刑罰上的失職,當即被聖上罷免了官職。就連大司農,亦因財務失稅扣了俸祿,還被禁足半年!”
    風夜燈眼睛亮得發了光:“是嗎?簡直就是牽一發而動全身嘛!”她在搜索詞語形容自己的機智,找了半天也沒找到,灰心喪氣道:“哼!誰讓他們是一根繩上的螞蚱!太尉不僅與慶陽王不清楚,還籠絡九卿!廷尉和大司農也是活該,前者身為法官,後者監管財政,那麽多人命案子和私稅,從來不管不顧!”
    梅君鶴像哄小貓兒似的摸著她的腦袋,溫柔地笑了笑:“莫生氣。其實皇帝一早便想收拾了,隻是苦於太尉欺上瞞下搜不到證據,虧得你把天給捅破了,你的功勞最大了!”
    風夜燈打開那隻豬蹄:“既然阿賢那邊不需要操心,我們還是想想蠱毒怎麽辦吧?”
    梅君鶴搖搖頭:“想也沒用。”
    他忽然記起一件重要的事,從懷裏掏出一塊玉:“上次,竹對你態度惡劣,本想找你道歉,又擔心你不肯接受。我又有事耽誤了,雖說是遲來的道歉,還請你原諒他。他知道你喜歡玉器,親自去昆侖丘取來的昆侖玉,望你原諒他的莽撞。”
    風夜燈撇了撇嘴:“你故意的吧?知道我對你心軟些,特意替他討好我的?”
    梅君鶴無奈地搖搖頭:“非也非也,那日竹被刀掩月說教了一晚上,我與他並未解釋什麽。你知道,我做事從來不需要向任何人做任何解釋,我亦不能回斥他為你出氣,畢竟我們共事多年,有些話不好直說。”
    他沒說,自己其實把竹清遠罵了個半死,還報複地下了一味毒藥——寸心,那可是奇癢無比的藥,抓心撓肝。
    隻是,小夜燈,我如今無法對你說出——我都不知自己生命幾何,又該拿你如何?
    風夜燈不想聽他嘮嘮叨叨地解釋半天:“哎呀,我知道啦!我哪有那麽小心眼!”
    梅君鶴取出一條絲帕,貼在她的手腕上,將玉鐲輕鬆套進去:“小夜燈,若是告訴你這個玉鐲是我送你的,你會接受麽?”
    風夜燈蒙了:“不是竹清遠……”她腦子有些卡殼,愣住半晌,給他一巴掌,“你妹!又忽悠我!”她悻悻地,有些失落:“我還以為是他真的認錯了呢!”
    梅君鶴心裏不平衡地吃味道:“你那麽在意他的想法啊?”
    風夜燈不屑道:“切!我才不在意他呢!”
    她忽然沉默,許久,才頹唐地望著天邊月喃喃自語:“隻是,這種被人看不起的感覺,很難受,也很委屈……”
    說著,說著,徑自落淚,拿過榻邊的一壇子酒,咕嘟咕嘟灌下去:“小時候,不懂得。長大以後才知道,有些陰影,在幼年時候無法消散,就容易變成心病,百毒不侵的同時,也無可救藥了。”
    梅君鶴的眉頭緊緊擰著,聲音溫柔如水,像是無盡的綿綿情意:“其實,玉鐲我是逗你玩的,但是,竹確實欲向你道歉的,不過我並不知道他想給你何物。”
    “你猜啊?!”一道突兀的聲音劃破夜空,有些冷漠,又多了幾許莫名的情緒,“我可不會像某些人,淨會胡說八道!”
    梅君鶴不樂意了:“哎哎哎,這麽缺德啊?聽牆角是怎麽一回事!還有,誰胡說八道了?我這是開玩笑,頭發長見識短!”
    他才不會說一早就發現竹,隻是不滿意他當著心上人的麵說自己壞話,才化身話嘮。
    風夜燈看著梅君鶴孩子氣般使性子,不禁笑出聲來,在他臉上打了個啵:“逗逼!”
    梅君鶴被她親蒙了,傻傻地摸著臉,不知在回味些什麽。
    風夜燈並不多言,靜靜地凝視著那個人,其實她知道,梅君鶴隻是不想給自己不確定的未來,所以話到了嘴邊還是自己吞了進去。他,才是最深情的那個人吧?寧願所有的孤獨都一人承擔,也不開口多說一個“苦”字。
    竹清遠是局外人,自然看得一清二楚,不過梅不願說,自己亦無須多言。何況,目測風夜燈這情況是懂梅的心思的!既然如此,自己擔心這麽多作甚?
    他一如既往的冷淡,在小幾上隨意擱下一塊玉墜子:“你總是念叨藍田玉、藍田玉,我去了一趟藍田縣,見這東西質地不錯,便順道取了一塊,做成墜子你帶著方便。”
    風夜燈一麵看著晶瑩透亮、潔白無暇的昆侖玉鐲,又一麵看看蘋果綠的藍田玉墜子,笑得合不攏嘴,眼睛都變成了月牙。
    她捧著玉墜子念道:“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
    竹清遠挑挑眉,這丫頭都不問自己如何聽得她喜歡玉石的麽?心,未免太大了吧?他打量許久,不見其疑問,隻得無可奈何道:“你喜歡便好了。我先走了,你倆繼續傾訴衷腸吧!”
    風夜燈抽了抽唇角,望著竹清遠那個怪人離開,好生收起玉墜子。其實,雖然她的武功並不好,但是霜降好!所以,竹清遠喜歡不近不遠地觀望,她都已經習慣了。
    雖然不太明白是為什麽,但隱約猜測是為了梅君鶴,畢竟兩人是好兄弟!恐怕是怕自己與他愛的那個細作一樣,隻是利用梅君鶴,繼而傷害梅君鶴吧?
    其實,她猜錯了……竹清遠隻是不希望,與梅君鶴的利益互換中斷罷了!畢竟,千山堂的消息網雖然發達,卻沒有梅君鶴的手下功夫高深莫測——多少也是需要保護的。隻有說服自己,甘心情願地道歉,才能真正保持,才可以拿到存心的解藥,這段時間,可把他癢壞了!
    下一刻,風夜燈支起下頜,雙眸鋥亮:“小野鶴,你跟阿賢重逢,有沒有激動哭啊?”
    梅君鶴無語了,這家夥也太……那個什麽,她上次說的那個詞叫什麽?對,太八卦了!看著那人滿臉期待,他一時之間竟也舍不得不予理會,遂將那日之事娓娓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