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善惡無定奪(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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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七尺的許鬧卻氣場十足,看都沒看令江海,神色淡漠地望了望令江河頭頂的門匾,想起四年前自己說,給她五年的時間,五年之內一定要拿令氏的匾額當柴燒,現在時辰到了:“那你怎麽不說,你們令氏二當家令江湖是被我一手廢掉,給了《洗髓功》還特地告訴墨傾他們,導致他還未突破上層就被複仇者收拾掉了?還有你們的另一個長老令江城,虐殺我淩風穀一鶴鏢局的一百一十位鏢師,我還了他一百一十劍當禮物,本來令江湖不運內功動他還能再活些時候,可惜你們自家人容不下他。”
    令夜梨強詞奪理:“許穀主這是還想要別人為你歌功頌德嗎?”
    許鬧依舊是那副沉靜的笑容:“為民除害而已,當不了什麽功德,順手而為罷了。”
    令浮塵對於許鬧將自己害得跟自家夫君令夜梨感情破裂懷恨在心,此時見夫君吃癟,不由偏幫道:“許穀主害死兩個幫派,連無辜者都不放過,真是夠狠的!”
    “放你娘的狗臭屁!”老百姓裏多出一個人,人高馬大,指著令浮塵快人快嘴,說到後邊還擼起袖子給人們展示了自己手臂上一個被烙鐵燙傷的鹽字,“老子跟我三十個兄弟之前就是鹽幫的,還活著呢!是穀主不但放了我們,還答應給我們吃喝給我們住處,甚至讓當時四季堂副堂主冷千秋親自教導我們。這,就是我們當初加入鹽幫金海那雜碎派人給我們的烙印,我們那時聽說鹽幫是肥差就為了養家糊口忍了,誰知道金海會幹這種奸淫擄虐之事。穀主說了,念在我們都是普通老百姓,既不曾欺侮淩風穀的人也就無須受過,我們見穀主仁義便想跟著穀主,問穀主如何去掉這個烙印,穀主說,忠心忠心,她看的是心不是皮相,我們徹底折服,才留在四季堂。”
    許鬧彎眉一挑,麵色含笑,這冷千秋辦事越來越牢靠了,找出來的人說話這麽有水平?她當年跟那群人的對話可是這樣的——
    “我查過了,你們沒有欺負我的人,我放了你們,都走吧!”
    “許穀主,請收留我們吧!”
    “你們忽然間轉念投奔於我,如何讓我相信你們的忠心?畢竟有一次背叛就會有第二次,我可不希望整天處理內訌。都散了吧!”
    “不,許穀主,我們那夜拒絕侮辱妙語姑娘是都挨了打的,我們隻是聽說鹽幫水肥為了養兒育女,誰知道幫主會幹這種強搶民女的事。我們三十一個都是老實本分的漁民,因為鹽城縣鹽多魚少隻能換一行,都說跑江湖容易,我們就想著這裏離鹽幫近……許穀主若不相信我們,我們可以將這手臂上的烙印割掉!”
    “忠心忠心,何為忠心?忠的是心不是皮,如若被我發現你們有異心,我可是要剖心掏肝、挫骨揚灰的!如果不信可以請教你們未來的副堂主冷千秋,讓他帶你們去淩風穀的相思花海小山丘,看看那些化成齏粉的叛徒是什麽下場。”
    “……是是,我們,我們一定不會,不會背叛穀主……”
    許鬧眼神玩味地看著帶領三十人跟令江海對峙的李大膽,她記得五年前其他人聽見自己這話確實是被嚇到了,但都硬撐著沒有表現出來,隻有這個最開始求著投奔自己的人當即就嚇尿了,她皺了皺眉有些無語,李大膽似乎怕自己將他像金海一樣先閹後殺立刻雙手捂著襠慘兮兮地望著她,叫妙火噗嗤笑出聲又看自己一臉嚴肅憋回去。
    她跟酆莫閑說了幾句話就不想再多呆一刻鍾,不是嫌棄,她從來不會因為粗俗就嫌棄瞧不起這種老百姓,要知道自己也是一個普通人罷了!隻是她覺得再待下去李大膽會當場嚇暈過去的,自己放狠話的時候究竟有多狠,那是叫君鶴這個毒聖之稱的人都能皺眉的,不過君鶴不是覺得自己狠,反而是覺得自己凶相畢露像自我保護的小貓,心疼的。
    當年她納悶兒李大膽分明膽子不大怎麽還取了這麽一個名字,後來聽冷千秋教那群人才明白,原來李大膽小時候被野狗追,差點咬了命根子,結果她到了鹽幫拿幫主金海開刀,第一步就是當著所有人的麵閹了金海,李大膽約摸是覺得自己像極了他幼年時候咬他的那條狗。
    當時冷千秋說這話都隻說到了一半,也著實怕自己生氣,看見自己無奈地笑著搖了搖頭才鬆口氣。她都不知從何時起,自己的一顰一笑會讓穀中的屬下都跟伺候什麽似的小心翼翼,直到後來冷千秋跟著她時間久了才算明白是他小題大做了,她許鬧隻要不涉及原則性問題都會網開一麵,而非像一些門派動輒喊打喊殺。
    令江河一成不變的臉色都染上一抹詫異,也反應最迅速:“那七殺堂怎麽說?”
    許鬧冷哼一聲眉毛微揚起,話語擲地有聲:“怎麽說?我還需要說明?七殺堂當年因口舌之爭為了殺我兩個青鸞觀女弟子就用她們的兩對龍鳳胎作誘餌,引出目標後居然連五歲大的四個奶娃娃都不放過,滿堂七十七人殺我青鸞觀六人,我給他們一條全屍已經算仁慈了,倘若給我現在的脾氣,定叫他們碎屍萬段!”
    在場的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咽了一口唾沫,打了一個冷戰……
    令江河登時沒了聲音,事情的緣由他們都一清二楚,但是百姓不知道,誰想這許鬧毫無底線,一點名譽都不顧,隻想拉他們下水!
    秦楓倒是眼睛在許鬧身上滴溜溜打轉,他好似比之前更能理解君鶴為何死追著許鬧不放了,這種為弟子豁出去的人世間罕見,包括他在內,做這些決策時都會因愛惜羽毛珍惜秦樓的兩百多年的美名而思慮良久的,權衡利弊得失,最後才為了道義出手,用許鬧嘲諷的話,等他下令人都沒了。
    盡管許鬧也隻是為死人討了公道,可正因為她敢想敢做,敢愛敢恨,保住了更多的人,讓武林中從太平五年起再也沒人有膽量動淩風穀的人。許鬧跟君鶴在這方麵像極,誰敢動他們忠心耿耿的手下就必定會翻倍討回來,絲毫不在意所謂的清譽,他自愧不如。
    即便說起當年事,許鬧眉目間分毫不見悔意,有的隻是坦蕩,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許鬧是真君子,自己不過是名聲好聽一些,說得難聽點,多少還是有些沽名釣譽之嫌了。
    許鬧的話還未說完呢,接下來的話她更是憋了多年想一吐為快的話,這個封建時代總是如此可笑,什麽都是女人的錯,她今天就要把話放在這裏,非要偏幫:“縱是大家常掛在嘴邊的,我淩風穀‘為一人滅一幫’的青鸞觀女弟子,妙語,在世人眼中妙語是一個三十又五的半老徐娘,是嫁過賭徒被賣給癆病,癆病死後又守寡的二嫁之人,不貞不潔;但她在我淩風穀卻是個命苦之人,誰還沒有個落難的時候,怎麽就成了罪過?你們自己被欺負的時候就不希望有人為你們出頭嗎?抓住此事不放的看客不過是嫉妒,這麽一個被你們所有人都看不起的人,在我淩風穀同樣舉足輕重,值得我為她出氣,為她抱不平,而你們沒有遇到,心中不忿!”
    冥夜帶領的青鸞觀女弟子喬裝在人群中,聽得穀主此言皆感動的默默落淚,她們都是不被看重的人,有的姑娘甚至是被自己家人賣了的,在淩風穀穀主待她們不一樣,對她們嚴苛卻親如姐妹,有時還會親自傳教武藝當陪練。在妙語這件事上,妙火、妙潔心中都是打鼓的,也沒有抱太大希望,因為七殺堂是犯了穀主殺幼兒的忌諱,至於七殺堂,不知是何故一個孩子都沒有,所以穀主下令,不必手軟。
    可誰曾想她們隻將妙語的事情在飛鴿傳書中簡單說了個過程,穀主竟即刻起身,跋涉千裏親自取金海狗命,先閹後殺。到了如今還在為妙語憤憤不平……遇到如此主人,她們用了一輩子的福氣!
    秦楓有些許詫異,在他看來為屬下討公平已然難得,還被惦記整整五年時間而明目張膽地偏愛,他有點好奇那個叫做妙語的女子究竟做了什麽讓人記憶猶新,也好奇同樣來自一個地方,他的清茶為何與許鬧、秦帥相差如此大,就連行商多年的渠漫都不及她二人的雷厲風行、不及她二人在情義和底線上至情至性到近乎執念。罷了,人生來就是不同的,自己如何鑽了這個牛角尖?
    約摸是許鬧的話太狠了,直戳人心最醜陋的一麵,四下鴉雀無聲,許鬧卻再度嗤笑:“哼——事不關己的義正辭嚴都是假的,當這件事真的發生在你自己的兄弟姐妹、母親或者子女,甚至是自己本人身上,如若被侮辱的是你的姐妹弟兄、親朋好友、是你自己,那時候你再振振有詞,我就敬你是條漢子!刀子沒有捅在自己身上就站著說話不腰疼的,我奉勸你們多積點口德,省得下地獄被拔舌!”
    令江海沒有被嚇到,反而挑釁道:“許穀主無非是仗著自己是女子就偏袒誰,你這般作為就不怕世人說你正邪不分是個妖女?”
    許鬧反手一個耳光扇過去,“啪”的一聲,在安靜的大街顯得響亮無比:“我看誰敢!這世間何為正,何為邪?我淩風穀非正非邪,亦正亦邪,誰都別惹我!眾所周知,我許鬧護短,我淩風穀自家的人,我不護著,我護你嗎?就你,也配?!說我仗著自己是女子就偏心女子,我就是如此,你能奈我何?!”
    不是她借題發揮,妖女這個詞在古代可是相當忌諱的,你惡毒也好狠辣也罷,總歸還是個人,但妖女就不一樣了,傳言愈演愈烈的時候你就會被吊起來直接燒死的,看看三年前秦楓寧可自己背上負心漢的罵名遭人唾棄將一世英名置之度外,也不敢讓清茶背負“妖女”兩個字就知道這個世界愚昧的思想有多可怕。
    秦楓英眉一蹙,站在一旁欣賞許久終於開口:“令江海,你是個男子都在幫男子說話,如何許穀主就不能幫女子?哪來的歪理邪說,要說邪,我看令氏一族倒是一群罄竹難書的衣冠禽獸。”
    令江河惱了,他從不允許別人汙蔑自家清白,雖然他知道沒什麽清白可言:“秦樓主,請您說話客氣點。”
    許鬧也不想再打嘴仗了,將自己的直裾袖子反複在衣擺下蹭了蹭,覺得令江海的臉弄髒了自己的袖子,隨而抬手在半空一揮,高聲道:“好了,剛才你們一直針對我的汙點,現在咱們應該換一換了,互黑嘛,看誰比誰黑!把東西拿上來,給諸位武林豪傑、老百姓們念念。”
    令江河在見到冥夜、晝白分別捧著的幾本冊子就是一驚:“那夜偷襲我們的人是你?!”
    許鬧側身站在一旁麵色微寒,心中卻暗喜——這才是剛開始跟你們算賬,還沒到廷尉的審決下來呢,那才是你們的終點:“我說了,早晚複相逢,我說話很算數的,不像你們說話當放屁~這些東西可是姑奶奶我親自取來,又親自安排的重頭戲,以供大家觀賞~開始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