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別是番滋味(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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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渠漫對著抓著自己不鬆手的彩虹頭肚子上一腳,彩虹男一躲,差點被踢到某個地方,似乎更生氣了,拽著渠漫就往外走,許鬧則是被那個道貌岸然的盤扣男人抓著往樓上帶,結果她死死扯著渠漫的手,假正經的男人幹脆跟著抓渠漫的彩虹男帶著許鬧也往外邊走。
    許鬧知道秦帥還在東院鍛煉身體,使出吃奶粉的力氣往東院掙:“渠漫,漫漫,快跟我去東院!”
    渠漫腦子也轉的比較快,想到昨天那個身高一米七幾的女生,兩個人一起拚命往東院拐,兩個男人差點沒拉住,肯定有貓膩,擔心東院有她們倆的男人在,一人抱起一個往他們自己的西院走。
    “把人放下!”一道宛如天籟的聲音傳來,“聽見沒有?”
    暴發戶和錫紙燙一副“輪到我上場”的表情擋在秦帥麵前:“女人長這麽高可不好看啊~”
    許鬧一通亂罵:“放你md狗屁!那是你倆矬!”
    秦帥慢慢捏緊了拳頭,神色冷得像萬年寒冰,氣場全開:“我再說一遍,把人放下!”
    許鬧趁著假正經和彩虹男愣神,跟渠漫使個眼色,一起用力栽下來,彩虹男又抓住了渠漫,假正經甚至直接順手撕掉許鬧的上襟。
    她不希望秦帥發火動手,因為部隊有規定不能毆打百姓,何況秦帥是特種兵動,起手來肯定非死即傷,到時候挨處分該怎麽辦?她剛才隻是想著多一個人,好歹可以嚇唬一下的。
    秦帥本來是想直接動手,但是想到身份又忍著性子叫對方放手,現在不但沒有放人,還將許鬧的衣服扯了,麵前的兩個連著自己一起調戲。
    許鬧嚇得瘋狂地抓著假正經的臉,渠漫嚇得被彩虹男壓在地上,兩個人心一亂就很快處在劣勢。
    秦帥忍到了極限,左右開弓,不過幾步路,猶似一陣風吹過,四個男人依次前後兩排癱倒在地上起不來,秦帥將驚恐萬狀的許鬧抱在懷裏柔聲說:“沒事了鬧鬧,不怕了,我在。”
    許鬧顫抖地抱住她,眼神慌亂無助,身體縮成了一團,磕磕巴巴地說:“帥哥,我,我,我痛……”
    秦帥心頭驀然一痛,想返回去補一腳,看到懷裏的人抖成了篩子隻好抱著許鬧準備回房間,看見渠漫也在一邊默默地抖成一團,眼神裏的恐懼和崩潰與許鬧的情況不相上下,她腦中一個念頭忽閃而過,叫對麵發呆的莫清茶把人扶著跟她走。
    四個人走了幾步正要離開東院門口,那個假正經的男人突然說:“你是當兵的?你剛才用的是馬伽術?”
    秦帥公主抱的手指微微動了兩下,隻留下一個背影:“我隻是學過幾天功夫。”
    那人不依不饒地追著說:“能把巴西柔術和馬伽術結合在一起的必殺術可不是學過幾天功夫說得清的……你是特種兵吧?我上邊兒也有人,你等著受處分吧!”
    許鬧終於回了神,慌張地小聲問:“帥哥,你真的會受處分嗎?”
    秦帥沒有一絲表情,冷峻的臉龐仿佛一座冰山,用她們倆才能聽清的聲音交流:“不知道,我第一次打人。”
    許鬧想起四年前秦帥受傷剛回來的時候,那是第一次知道什麽叫殺氣,秦帥這句話的意思是,第一次打人,以前都是殺人。而且,她覺得秦帥所說的這個第一次應該是現在軍官這個身份的時候第一次打人。也是了,在梟龍那叫切磋,不叫打架。但是,在秦帥說出這句話時她感覺如果再來一次,秦帥隻可能下手更狠,而不是單純打倒在地這麽簡單。她家帥哥下決心做一件事就已經想好了結果,背處分、賠錢,也不知道會不會被記大過降級啥的?
    她記得秦帥說特種兵格鬥術隻是基本訓練項目,最擅長的並不是這個,最多一打五不受傷,撐死一比十陣亡,還得占據對方不是格鬥高手、不會武功且不是彪形大漢也沒有武器的優勢下,當然,這不是國家頂級保密的特種部隊,最厲害的特種部隊的戰鬥力如何她不知道,秦帥從不會說。
    秦帥最厲害的是什麽許鬧不知道,因為秦帥說戰術特長和訓練項目需要保密,但她知道秦帥的射擊很好、格鬥很好,叢林野戰、體能、速降都很好,這些都是她從別的地方搜集的資料問過秦帥,秦帥沒給她回答甚至沒有任何表情,她完全是通過自己對秦帥多年的認識來判斷自己的猜測對不對。在她實在想不出秦帥最擅長的方麵是什麽的時候,她看了一部叫做《臥底歸來》的電視劇,看的時候覺得迎麵而來的是“神劇”的氣息,所以隻看了幾集,但這個劇名很喜歡。
    她問秦帥,會化裝偵查嗎?秦帥反問,這不是基本技能嗎?她當場卡殼,再次問那你的化裝偵查和敵後滲透怎麽樣?秦帥當時沉默很久沒有說話,眼神充滿了審視。她像是發現了什麽了不得的事情張大了嘴巴又自己捂住,然後立刻飛快擺手裝傻,說話都結巴了:“帥哥,你,你什麽都沒說啊,我什麽都不知道,我以後什麽都不問了!”
    那一瞬間,她突然想起秦帥消失的那幾年……
    渠漫剛直起身子就聽到許鬧和秦帥的對話,第一次打人?她總覺得秦帥這話好像沒說完,順著語氣念了一遍,接上“殺人”倆字驚呆了,然後心頭湧出一抹羨慕,能被人保護,真好,她跟莫清茶上樓之後聽到許鬧的聲音——
    “渠漫,你跟我們一起睡吧?”
    渠漫眸子裏閃著晶瑩的淚光看過去,看了看許鬧,最終把目光停留在秦帥身上。
    秦帥也隔著空蕩的樓梯望著她,她現在已經確定自己的判斷,以及許鬧本能的親近:“過來睡吧。”
    渠漫和莫清茶提了洗漱用品和幹淨衣服就過來,簡單洗漱後直接裹著被子睡了,其實不一定能睡著,但麵對秦帥這麽一座大冰山,她倆也著實沒有勇氣嘮嗑兒。
    許鬧也卸了妝洗漱好睡覺,套房有兩張床、一個沙發、一個茶幾、一張折疊床、三個床頭櫃和一個寫字台,一張床一米八,一張床一米五。
    夜深人靜,緊靠著東院七樓套間的北院套間的顧客始終沒有休息,反而開著窗戶放著各種歌曲,起初音樂比較輕,直到切換到另一首歌聲音忽然大了一點,在寂靜的夜非常明顯,但並沒有太吵,隻是不知道為什麽一直單曲循環,就這樣不高不低地隔著牆壁和東院的玻璃唱著。
    許鬧睡到半夜滿頭大汗,全身冰冷,在夢裏不停地雙手撥弄著什麽,嘴唇不住地顫抖著想說話,卻隻發出很小的“啊啊”聲,話像被迫憋在了嗓子裏怎樣都說不出口。
    渠漫躺在套間的小床上同樣做著噩夢,輕輕抽泣著,雙手不斷的發抖,嘴裏一直在求救和告饒,還有痛呼:“求你了……不要……我好痛……有沒有人……救救我……救救我……”
    秦帥睡覺比較警醒,在許鬧最開始做噩夢的時候就醒了,輕聲喚她的名字企圖叫醒她,可是始終沒有用,直到套間那邊也傳來渠漫的哭聲。
    許鬧還是沒能開口說話,如何都醒不過來,像是被噩夢魘住了,恐懼又無助,時而抱緊自己的身體搖著頭,時而推搡著空氣中不存在的東西,嘴巴微微張合但一句話都沒有,仿佛失效的收音機,隻有沙啞的噪聲用人類聽不懂的話語在說著深埋的秘密。
    秦帥心疼得想要抱住許鬧卻被狠狠推開,甚至陷入更深的掙紮,她隻好不再靠近那個不住地發抖的身子,她隻在小學畢業後跟許鬧待過五天,許鬧隻有一晚上是被她按著強迫睡著並且被嚇醒的,其他幾個晚上都不睡覺,初三畢業後在許家住過三天,鬧鬧也是不睡的,好像睡覺對鬧鬧而言是難以言喻的痛苦和折磨,似乎隻有課堂上人多的時候,或者是坐在椅子上、趴在桌子上鬧鬧才能睡得著,或者說才敢睡,一旦躺在床上,兩隻大眼睛就始終沒有焦點,也不肯合眼。正因為鬧鬧常年久坐用雙臂枕著頭,血液循環不足脂肪堆積,胳膊和大腿粗小腿細,頸椎反曲,脊椎變形。
    她是第一次見到許鬧這樣抗拒他人接近,抗拒到連她的聲音都分不出,心痛到近乎不能呼吸,她知道一定是因為那些不曾對她細說的往事,眸子是深深的痛惜:“鬧鬧,你醒醒,你說話呀……為什麽你連害怕和痛苦都表達不出來?我多希望你像渠漫一樣,能哭出來、喊出來。”
    許鬧回答她的隻有重複的被壓抑的哼叫,像一隻可憐的小貓,在與命運做頑強的抗爭,終於不能承受夢境的恐怖睜大了雙眼,也終於喊出一個字——
    “啊!”
    許鬧驚醒後蜷著身子抱住自己,眼珠驚恐地亂轉,抖著說不出話。
    “不要!”
    渠漫也從噩夢中驚醒,壓低了聲音哭著,哭聲裏有委屈,也有迷茫,更多的悲傷和孤單,像一個黑暗中迷路的孩子,找不到一絲光亮。
    莫清茶嘟囔了一句“漫漫”沒有醒,翻個身繼續睡著。
    “渠漫,你過來睡吧,跟鬧鬧一起睡。”秦帥的聲音打破夜色的沉寂,“我去睡沙發。”
    渠漫隱約看見一道黑影走到過道中間的沙發,拿了一條薄毯子,接著就是一陣細小的聲音,再沒有起來,也再沒有說話。
    她這才聽見主臥裏有窸窸窣窣的聲音,按方向應該是許鬧,揣著疑惑下床走過去,借著玻璃透過的遠處燈塔的光芒和淺淡的月光看見床上那個人抱著自己的身子抖成了篩子:“許鬧?鬧鬧?”
    渠漫覺得許鬧有些魔怔,脫鞋上床扒過那具身體:“許鬧?你怎麽了?”
    許鬧瞳孔沒有聚焦,呼吸急促,半天都說不出話,隻麵對著自己發抖。
    渠漫覺得那雙眼眸似曾相識,不對,是跟自己的樣子大同小異,她試探的問她:“許鬧,你在怕什麽?你為什麽不說話?”
    許鬧如同失語的患者,流著眼淚努力張大了嘴巴,還是什麽都說不出來,始終隻發出啞著的“啊”、“嗚”這種不連貫的聲音,跟細微的抽噎的哭聲夾雜在一起,話語就仿佛卡在嗓子眼裏,怎麽也說不出來,看起來痛苦無比,外人卻沒有一點辦法。
    渠漫心疼極了,握著她的手,冰冷如霜,給她搓手取暖,同時安慰著:“許鬧,你別怕,你想說什麽?你別急也別怕,慢慢說啊,我等你說啊,我陪著你、等著你,你千萬別急,千萬別怕,好不好啊?”
    許鬧兩鬢已經布滿了細小的汗珠,聽了渠漫的話拚盡全力才說出來斷斷續續的看似沒有什麽連接性的一句話:“我痛,好痛……隻要我不說,他們就不會不要我……我不說……”
    渠漫的眼淚突然滑落,她仿若能夠感受到那是一個孤獨的、備受折磨和壓抑的靈魂,抱住許鬧隨她一起低聲哭起來:“怎麽會這樣,你平時不是這樣的對不對?到底怎麽了?”
    秦帥在聽到那句話就立刻翻身起來了,這麽多年了,鬧鬧要麽就不睡覺,要麽睡著就會在噩夢後失語,直到身體冷靜下來才能說出話,她想了很多辦法翻閱過很多資料,也請教過心理醫生,什麽辦法都用盡了還是不能為鬧鬧寬下心,才見麵兩天的渠漫卻可以做到,是因為有相同的經曆,所以能感同身受嗎?
    她覺得自己心裏早已不知道是酸楚還是高興,總之聽到許鬧終於說出來的時候淚水決堤而下,她覺得自己的身高跟二人差距太大,又坐在床邊失落地說:“你應該已經猜出來了,不是嗎?”
    渠漫看著眼前在薄光中依舊眉目淩厲的女生,透過淡淡的光亮能看見深深的無力,還有滿臉淚痕,秦帥剛才在許鬧開口的瞬間也哭了:“許鬧……許鬧也有過性侵的經曆嗎?”
    許鬧在渠漫懷裏漸漸冷靜下來,似乎耳朵的失聰恢複了,說話能力也恢複了:“也?渠漫,你剛才說,也?你……”
    渠漫的頭輕輕挨著許鬧的頭,笑得很勉強:“你清醒的挺會挑時間的~”
    許鬧窘迫地擠出比哭還難看的笑:“我不是故意……”
    渠漫摟著許鬧輕輕晃了晃,看著許鬧破涕為笑的樣子也笑了:“好啦,我又沒有真的怪你,傻乎乎的,秦帥怎麽受得了跟你做姐妹呢?”
    秦帥摸著許鬧的腦袋:“鬧鬧很聰明的。”
    許鬧揚起臉問:“漫漫,你如果不想說也沒關係,我不……”
    以前一直怕被人知道,但是遇到相同經曆的人,渠漫反而釋然了,語氣平和之中帶著幾分嘲弄:“我們都一樣,沒什麽不能說。那年我十歲,我們學校有個不知道靠什麽關係進來的男數學老師,很多人都經曆過,後來不知被誰舉報了,警察查到他多起案件並獲最終被判死刑。那天清茶剛好來找老師請教數學題,在門縫裏看見了也被嚇壞了,所以一直不肯交男朋友。那時候我以為一切還跟原來一樣,可身邊很少再會有同學願意接近我了,十八年前的思想多麽愚昧,懂法律的人也太少了,甚至於我自己……都以為自己才是犯錯的那個。”
    許鬧靜靜地流著淚,渠漫說的她能懂,張開手臂像老鷹保護小鷹似的抱住渠漫:“沒有啊,我們沒錯,錯的是別人!那是用多少女孩子才換來的死刑啊……”
    渠漫沒有接她的話,自嘲般笑了幾聲,聲音最初還有傷懷,後麵就變淡了,自顧自地說著:“我被警察帶去詢問以後,我媽說你怎麽能冤枉老師呢,是不是你仗著自己漂亮去勾引他的?我都愣了,我不明白為什麽她要怪我,是因為她維族的身材特別,生了孩子嚴重走樣不如以前漂亮了嗎?為什麽要偏向外人?甚至連外祖父外祖母都來罵我,說我髒……我爸因為這件事跟她們吵了架,最後離婚一個人帶著我離開了江南,去了j省生活。我問我爸,我媽是不是親媽,為什麽不罵壞人,卻要罵我?我爸說不是每個人都懂法,也不是每個人都講理。那以後我再也沒有見過我媽,或許她覺得我不幹淨,也不願見我,無所謂啊,隻要養我爸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