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丹心天地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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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鬧愣住半晌:“二十五?我聽冥夜說他有三個孩子,我還以為他跟江梧他們一般大的……他成親很早嗎?”
    秦帥用袖子簡單蹭了蹭臉上的淚水,心情再度平複:“說來也無奈,年紀最大的江家無後,子嗣最多的年紀最小。慕遠十七歲成親的,在浥朝也不算早了,二十弱冠,十七剛剛好,河西一帶還有十五成婚的。”
    許鬧點頭:“這我知道,我們初中同學有一個回族姑娘,她說她們那裏初中沒有念完的,十三四就結婚十五六都當媽了,當然是沒證的婚。”
    秦帥表示理解:“那是宗教信仰不同,我們國家宗教自由,隻要他們自己娶回家的妻子能跟自己一樣信仰伊斯蘭教就成了。”
    許鬧最是明白這個了:“是啊~浥朝有一個好處就是,女子可以到二十歲成婚,男子也可以三十歲成婚,限製的沒有那麽死,賦稅也不重,徭役也不重,太祖帝也好,太平帝也罷,都算是賢明的君主了。”
    秦帥麵帶微笑,回憶深遠似海,對話卻清晰如刀刻:“所以才值得慕遠在臨終前寫下‘報君黃金台上意,提攜玉龍為君死’的話,那兩句詩還是他在你的《詩詞大全》裏麵看到的,他問我是什麽意思,我說意思就是報答君王的恩遇視死如歸,他說他也要報答陛下的賜婚,舍生忘死。確實,能帶著太子穿素衣灑酒引魂的君王,能祭奠英傑千裏跋涉,沈戎是第一個,功高震主,他對大哥卻從未質疑,真的讓人心生敬意,這樣的君王的確值得將士們赴湯蹈火!”
    許鬧撇撇嘴:“那是因為他離不開涼王府,否則這江山就換另一個姓沈的坐了~”
    秦帥回味什麽似的,歪著腦袋沉思片刻,望著許鬧說:“鬧鬧,這樣吧,關於沈戎的格局和肚量,我們來打個賭,我賭他一心為民可以做到別出機杼,不法常可。你信不信?”
    許鬧不屑皇家的帝王之術:“我信他為國為民,但如果斷鼇立極,另辟蹊徑,我不認為他一個被皇權浸淫多年的人能做到什麽程度,難不成還能為了天下蒼生拱手讓江山?笑話!”
    秦帥眉毛一挑,眼神盡是戲謔:“你要為你說的話負責哦,我們打賭,如果有一天情非得已,形勢所迫,他敢這麽做。你不信的話,我們走著瞧~”
    許鬧當即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正想說話反駁,突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你說的人不會是阿驀吧?帝命鳳星阿驀?如果是她橫挑大梁,我信,我甚至可以為了打輔助多活他個二三十年的,但如果換了別人,我可不見得有那個興趣了~”
    秦帥笑得很不厚道:“哎哎哎,你剛才那麽言之鑿鑿,現在別反悔啊!”
    許鬧傲嬌地“切”了一聲,眉目間有撥不散的濃雲迷霧:“你放心,如果你猜對了,也合我心意的話,我義不容辭。當然,沈戎再開明也得是太子繼承皇位,阿驀至多算是輔政公主罷了,不過沒關係,管他誰當皇帝,我隻希望天下安穩,希望我的小崽子們不用再跟我們當年一樣拚死拚活地去打仗了。”
    秦帥其實也隻是一刹那的想法而已,回歸正途,這是封建社會啊,她是有多異想天開,剛才的假設如果真的說出來會被處斬的,其實她心裏的念頭也是期待有一人能夠擔起重任,帶領浥朝步入盛世:“如果能太平就好了,也不知什麽時候才能把這些禍害收拾完,收拾完了,我覺得我立刻掛掉都值得了!”
    許鬧又“嗐”了一聲:“誰不是呢~我整天備受相思之苦的折磨,搞得我有多想活似的,可是啊,小崽子們還不能在武林中讓人望風而逃,萬一吃虧了,我哪裏舍得呢~”
    秦帥想起一個許鬧從未提及的人,目光帶著審視:“鬧鬧,你跟晚晴有聯絡嗎?”
    許鬧蹙眉道:“隻有書信往來,謝文墨雖然不會照顧妻子,但是照顧女兒還是不錯的,何況他也是個狠人,又是個小人,沒人敢惹他,更沒人敢對晚晴怎麽樣。我放心!”
    秦帥也了解鬧鬧的內心,鬧鬧是討厭謝文墨的,甚或是厭惡謝文墨的,當年救謝文墨隻是為了晚晴,晚晴隻有留在謝文墨身邊才最好,跟著鬧鬧也顧不過來,鬧鬧十四年前為了不讓晚晴跟著她備受唾棄才讓謝文墨帶晚晴走,如今不想晚晴回來是擔心四個孩子對晚晴會有隔閡會傷到晚晴,況且謝文墨早在幾年前許鬧提到這個問題時就果斷拒絕了,謝文墨不會給她的,但是讓鬧鬧跟謝文墨在一起,別說鬧鬧做不到她都看不下去,讓自己跟最討厭的人過日子,做不到啊!
    她想到鬧鬧兩相為難就覺得心疼:“鬧鬧,若是晚晴說你心狠怎麽辦?”
    許鬧笑了,笑容無奈而倔強,眼神悲哀又絕望:“她說她不怪我也不怪君鶴,她怪她自己來的不應該。我還要去安慰她,可我能怎麽辦?當年我怕君鶴會有危險所以不要四二和四三,事實證明幸好我讓君鶴帶著他們,否則昆侖丘掌門邢如海、滇國苗後蘭鈺兒、洛州賀族兩位長老、令氏一族大當家令江河、湘南臨州水幫幫主水暮雲、昆侖丘聖女火燎原、嶺南謝門門主謝文卿,哪一個不是一等一的高手,再加上五個倭國忍者,他會死的!四二跟四三對付了邢如海、邢如山和賀族的長老才能讓他在跟令江河、水暮雲、火燎原、謝文卿和蘭鈺兒人交手時騰出時間,殺了五個偷襲的倭國忍者,這件事再來一遍我還是會這麽選擇。”
    秦帥不知道當年的對決如此殘酷,她隻聽竹塵賦說江湖動蕩,說人人都打著“替天行道”的名號要解決毒聖梅仙羽這個“梅幫餘孽”、“殺父奪妻”的十惡不赦的罪人,那時候鬧鬧剛跟謝文墨退親,梅冷也剛好死了,思緒不過腦子就直接說:“他這是為了你跟整個武林叫板啊?”
    許鬧低眉嗤笑:“帥哥,連你也這麽認為嗎?”
    秦帥稍稍作想便恍然大悟般說道:“是因為他們傾巢出動仍然沒有吃下棹隱煙波,所以不惜勾結倭國和滇國對吧?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盤,他們當年應該都做好了如何瓜分棹隱煙波的準備吧?結果胃口太大把自己差點都撐死了!”
    許鬧眉目冷淡,仿若生性就是如此涼薄:“我跟謝文墨之間沒有任何感情基礎,就算強硬湊在一起隻為了晚晴,生活在一個沒有一絲愛情,隻有相互利用的合作與敵對關係造就的家庭,晚晴也不會幸福的,甚至會埋怨我們,隻是強行說成為了她好,拿她當擋箭牌。我也想去看她,但謝文墨一直在她身邊寸步不離,等她及笄吧,及笄了我去看她。我不想再看到謝文墨,看到他我會想起他在我身上……還有君鶴趕來時複雜的眼神,每次見到謝文墨我都像被淩遲一樣想殺了他,可他不是主犯,還是晚晴的父親……既然世上難得雙全法,索性我誰都不為,從一開始就隻為自己,不在乎別人說什麽,一片丹心,無愧天地!”
    秦帥心疼地緊緊抱著許鬧,她能感覺到許鬧心裏的憤懣和抑鬱,鬧鬧還是覺得對不起晚晴,但這已經是最好的抉擇了,能把對晚晴和對四個孩子的傷害降到最低:“世間安得雙全法……這世上,兩全其美的事太少了!就如我,一方麵覺得愧對塵賦,這麽多年跟在我身邊默默無聞地支持我,一方麵我又覺得自己是軍人該對這個身份負責任,該對蒼甲軍負責任,忠義兩難全!”
    許鬧歎口氣:“帥哥,你知道嗎,九宮格是君鶴生前創立的,你沒有問過,我也就沒有說起。我的君鶴多好啊,不但逆境求生,而且愛國、愛民也愛我,還有四個可愛的孩子,他一聲不吭地守在我身邊,還能去發展新的勢力,我都著實佩服他了。”
    秦帥愣住少時,換了笑臉說道:“我以為是你的,我想著你交給我的人,必須好好教,所以個頂個都是好手!不過是梅君鶴的也沒啥關係,你倆是一家人~”
    許鬧看著月亮漸漸西斜,剛好照在峽穀中,明亮的月光稱的峽穀被火燒過兩次的痕跡更加黢黑,心頭湧出無限感傷和崇敬:“帥哥,說到這個忠義兩難全,我想起一首歌,我很多年前就特別喜歡,少司命的《北風行》,我想,當年你們沒有收到任何確切的戰報就從青都出征,是抱了罷官的風險吧?”
    秦帥淡淡一笑:“我就是想著就算被免職也不要緊,我會親自上書自請離職保住其他人,但是假設一旦成真,浥朝丟的可是半壁江山,一想到這我根本坐不住,第二天就走了,不管真與假我都要去北境看過才行。你剛才說的《北風行》是不是你給我推薦過,跟《聞戰》一起?”
    許鬧真是敬佩秦帥的記憶力:“對啊,歌詞我很喜歡,旋律也很喜歡。”
    秦帥眯著眼沉思,念出了兩句歌詞:“我記得有幾句歌詞很不錯——大雪滿弓刀,丹心天地照,生死兩崢嶸,碧血英風頌,感君遺留意,詩成數英雄。那首歌,很應景,應現在的景,你輕聲唱一遍吧,他們會喜歡的,尤其是竇鄒成,看起來是大老粗一個,卻吹得一手好塤。”
    許鬧望著漫山遍野潔白的月光,宛如覆了一片霜雪,秋風瑟瑟,偶覺微涼,心有所感,恍若回到那年,所有人奔赴前線拚命,所有人將生死置之度外:“
    當時拭劍揚眉,曾約知己征戰付吳鉤
    當時臨岸當風,亦曾祭奠英傑灑烈酒
    當時登臨高樓,更將欄杆拍遍望神州
    清秋,恰若當時少年遊
    一同赴邊陲,兩處征戰各,連營燈不輟,無人共此歌
    千萬征人過,有一紙平安報不得,故人應似我,枕戈待旦意磅礴
    旗連風蕭蕭,風卷戰歌盡孤霄,別去雲天高,救邊涉遠道
    兵甲代青袍,昔夢裏金戈成今朝,馬踏驚塵囂,塵囂猶擾擾
    大雪滿弓刀,雪下白骨眠霜草,丹心天地照,不隨冰霜消
    紙上字寥寥,悲歌未成不及離人悼,灑酒祭知交,知交意昭昭”
    秦帥也跟著許鬧的歌聲哼著:“這歌詞真是像極了我們當年的心情,也不管能否回得來,隻要能守得住邊境,守得住燕州,死也值了!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
    許鬧沒有回秦帥的話,換了一口氣接著唱,像是在為葬身於此的將士送一首挽歌,悲涼而壯烈:“
    君遺物雖已鏽,仍將意氣傳身後,莫相問淒涼否
    為有生死一諾尚懷袖
    生當執劍橫秋,死亦不負白骨滿壟頭
    魂守,泉下丹心再相剖
    生死兩崢嶸,碧血英風頌,感君遺留意,詩成數英雄
    未成家國夢,唯不悔平生知音共,一諾千金重,壯誌不酬不死不休
    旗連風蕭蕭……丹心天地照……
    月湧江流,獨上歸舟,風停雲收,幾度春秋”
    一首歌唱的蕩氣回腸又哀婉淒涼,夜空飛過一排鴻雁,在地麵投下一片剪影,很快消失在天邊,如同逝去的人,不見了蹤影。
    秦帥起身將酒通通倒在地麵,從江梧死的地方一直走到山坡南邊:“兄弟們,這酒敬你們,五百人擋了兩萬多……我蒼甲軍,忠於國家,忠於百姓,軍魂不滅!”
    許鬧也順著秦帥走過的地方倒了另一壇酒,邊走邊說,四年了,說起來還是充滿遺憾:“英雄們,對不住啊,當年我黔驢技窮,沒辦法保住你們遺骸,隻能讓你們永遠留在峽穀裏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