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不悲亦不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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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江東雖然吊兒郎當,但是不代表他就好惹,現在對誰都衝:“閉嘴!別叫我伯伯,你有什麽資格這麽叫我?!你可是她十月懷胎頂著被世人唾罵生下來的骨血啊,竟然可以對她下手?你怎麽忍心?還說她是武林高手,她是什麽人物那都是她努力得來的,你有本事也這麽拚命!你以為那四個孩子就能得到比你更多的關心和愛護,所以心裏怨恨不服,但你不知道他們四個生來都是在暗殺唾棄中長大的!”
他覺得自己此時不能一吐為快一定會立刻氣的吐血身亡:“她當年若是不讓你跟著謝文墨,你隻會跟那四個孩子一樣從小被叫做沒爹的野種,而不是被謝文墨嗬護了十四年長大,謝文墨最初把所有的錯誤都怪在她身上,她可是過街老鼠人人喊打啊!你知道她為什麽不肯嫁給你爹,因為你爹威脅了她哥才能討到這個婚事,她落水失憶不記得跟你爹有過婚約,知道以後也是先退婚才跟小小鶴定親的,她沒有對不起任何人,她是從頭到尾被算計的那個。”
賀江東發起火可是不管不顧的:“謝文墨,我知道你是小人,沒想到你小人到如此地步;謝晚晴,我也沒想到你一個十五歲的丫頭片子,心思這麽惡毒!真是小丫頭說的話,殺手背後捅你一刀,你回頭,啊你是?朋友背後捅你一刀,你再回頭,啊是你?你們要知道,她是有心症的人,經不起你們這麽背地裏玩兒心眼!還有謝文墨,別想用幻夢汁來為你齷齪的心思開脫,你若沒有殺小小鶴的心思,你若沒有霸占小丫頭要挾禦史中丞卓逸軒的心思,怎麽可能被幻夢汁完全控製!”
他現在已經氣瘋了:“謝文墨,你真惡心!教唆你女兒故意斷了書信往來,又提前打探到她回京的日子,讓你女兒在她麵前演戲,還跑去皇宮跟兩個元老重臣叫板,你以為她真的沒有懷疑過嗎?就那麽巧?小丫頭是仁義、寬厚,但不代表她傻,居然為了一個給自己下幻藥的人豁出性命,你要知道管弦可不是吃素的,她這一次中藥的衝動,會讓她在魯國公府五年的心血毀於一旦,會讓她再耗費一個五年!”
賀江東直接指著謝晚晴大罵,管她是不是才十五歲是不是還小,何況對他而言十五歲不小了,他自己十一歲獨立門戶,小小鶴五歲跋涉五千裏乞討去江南,九歲一舉成名,年紀小全是借口:“謝晚晴,她是為了你,你怕幻藥對她不管用,第三次又給她下了多大劑量,一頭牛都能放倒了吧!你的良心不痛嗎?你還有良心嗎?虧當天小丫頭還把官令給你,你真的以為官令有三塊?放屁,你爹沒告訴你每個官員隻有一塊官令和一塊印信,一旦丟失是要按重罪處罰的!杖責五十,你以為太平帝真的能護住她?當年如日中天的車騎將軍還被慶陽王府紮實地打了四十軍杖,小丫頭一個新晉的親王,就能逃得了五十杖責?”
他越說越氣:“她不但沒有怪罪你,還心疼你、給你洗衣服,院子裏晾著的衣服是她給你洗的吧?連褶皺都整整齊齊,她向來仔細,自己洗出來的衣服決不允許晾的衣服不平整,從線縫晾曬是她的習慣。她一定跟你說四個孩子的衣服她也經常洗吧?生怕你覺得不公平,其實四個小家夥的衣服都是丫鬟洗的,她一次都沒有洗過,她白天要處理穀中事務,晚上練功練到很晚,哪裏有那麽多精力,但四個小家夥很體諒她。你自己心裏覺得不平衡,我還替那四個小家夥抱不平呢!”
賀江東說到現在已經出完氣,可以心平氣和了:“以後,我們井水不犯河水,這一切的後果,就當是小丫頭對十四年的不曾相見給謝晚晴的回報吧!”
謝晚晴哭花了臉:“我知道錯了……我不該跟爹演戲作假,不該騙媽咪,不該給她下藥……我這就把官令還給她……”
“不必了,這塊令牌是我唯一能給你的東西了,以後你跟著謝文墨好好過,如無必要,無需再見。”許鬧站在門外很久了,但她明白,若不叫賀江東出完氣,那貨指定要跟她撒氣,與其這樣還不如讓他瘋一會兒的好,“賀江東,火發完了,我們走吧。”
賀江東甩袖子準備出門:“好,走吧!”
謝晚晴撲過去抱住許鬧的腿:“媽咪我錯了,你別不理我,我再也不犯這樣的錯誤了,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吧……媽咪……”
許鬧神情淡漠到如同見到謝文墨一般,沒有撥開謝晚晴的手,也沒有走動,隻那樣冷淡到極致地說:“機會我給了你五次,第一次在入宮前給我下的幻藥我原諒你了;第二次前天睡覺下的幻藥我也原諒你了,第三次是昨天晚上給我床上又放幻藥,第四次我剛才跟你說過了你是你,謝文墨是謝文墨。晚晴,我在等你跟我解釋,等你跟我認錯……可惜,一連四次,你都沒有說一句。第五次,賀江東指出來,你居然說我反正也沒事是嗎?幻藥過量會導致一睡不醒,我會死的……既然在你心中我這麽無關緊要,罷了……以後不必再見了。”
她似乎心髒都有些痛了,眉頭漸漸攏起:“你可知道,我在江湖中事不過三隻有兩次機會,對女子我會多一次寬容變成三次,你一個人,竟然用了五次機會,不愧是謝文墨一手教導出來的,不愧是我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對你們來說我隻是一個利用品,那不好意思了,從今往後許鬧這個工具人失效了,官令你盡管拿去用,我會重新請太平帝為我做一塊,避免你將來仗勢欺人,我沒收拾爛攤子的愛好!杖責五十嘛,沒關係,半條命罷了,就當給自己長記性了!”
賀江東都能感受到小丫頭的心,前所未有的涼了:“小丫頭,別難過。”
許鬧依然淡然:“無妨,我們走吧。”
謝晚晴死死抱著許鬧的雙腿:“媽咪,我求你了,不要走……”
許鬧站在原地,似乎在做最後的掙紮和選擇,最終下了決心:“既是你們父女二人如此不待見我,今年八月初五你的及笄禮我就不來參加了,對於你的及笄禮,我再給你一次找我鞍前馬後的機會,一共六次,來日遇到危險可以來淩風穀找我,僅此一次,務必珍惜。另外,你先挑起的戰火我不會負責。比旁人翻一番,我……仁至義盡了。”
謝晚晴覺得自己雙臂忽然麻木,不自覺的鬆了手,眼看著許鬧留下一個六角宮燈雁佩就走了。
許鬧的人已遠走,聲音卻響徹整個房間:“這是我淩風穀的信物,憑借此物,無人敢欺,若借此物傷人,我絕不放過,仰仗我淩風穀的威名,就必須聽我的規矩,淩風穀的規矩很大,你要確保你能受得住!”
謝晚晴撿起那塊岫玉四角宮燈雁佩,呆愣地看著床上完全恢複容貌的男子:“爹爹,我聽你的話,我失去了媽咪……你還我……”
謝文墨是真的沒想過,如今的許鬧會這般決絕,不,他應該想到的,她早已不是十六年前被自己壓在身下毫無反抗之力的女子了,自己再也沒有能耐留住她,喜歡她嗎?不喜歡,他自問不喜歡這樣紮手的花,可就是見不得她為一個死人做到如此,同樣是擁有過她的男人,為什麽?不,自己從未擁有,她的心從始至終都屬於梅仙羽,自己為了自以為的一日夫妻偏要強留百日恩情,真是白日做夢!
他望著謝晚晴,這個他用心嗬護了十四年的女兒,這一刻,覺得對不起她,他看得出,許鬧待晚晴是真心的,奈何不及自己的虛榮和顏麵,以及那些私心,是自己非要將她留下:“晚晴,對不住,我們換個方式跟她相處,我摒除那些私欲,做她現在做的一切,一點一點,我替你掙回她的信任。可好?”
謝晚晴笑了,蒼白無力的笑容,頹然地坐在原地:“還有機會嗎?我能感覺到,媽咪不會再相信我了,更別提信任。”
謝文墨扶起她:“是不會,但可以跟她並肩同行,像梅仙羽當年與她那樣,如此,即便不是愛意,也是戰友。這是唯一能接近她的方法了,用最誠摯的行動,不求能原諒,隻求能靠近,這是爹欠你的,爹還你。”
謝晚晴想到那個許鬧在夢裏喚過的名字,她聽說過,那個人是天才:“我想見梅伯伯的四個孩子,我想學他們那樣,我不想學爹爹這樣。”
謝文墨覺得從未有過的恥辱和羞愧:“好,我帶你去見他們,我們去淩風穀,去見他們,趁著許鬧沒有回去,我們見一麵。”
采薇客棧四樓,賀江東大罵:“真是什麽爹教什麽女兒!”
許鬧喝著小酒倒是一副很無所謂的樣子:“謝文墨是她爹,她聽從是孝順。”
賀江東更生氣了:“可那是愚孝!她的孝心非得用你做實驗?”
許鬧笑道:“沒事,我還好。”
賀江東再次被眼前人的淡定氣笑了:“許鬧,五十杖責,你說你還好?你知不知道還有慶陽王虎視眈眈?”
許鬧卻問了一件別的事:“你說葉濁被打,是我家帥哥被打?”
賀江東別過臉:“別問我,我不想說,你問她去!”
許鬧無奈,故作輕鬆道:“那就真的是她被打,行吧,我以後問問她。沈轍嘛……自是想到過的,他定會來湊熱鬧,甚至落井下石,可我是謝晚晴的母親,就當還了這十四年未曾養育的歉疚吧!”
果然,第二日,許鬧主動去了皇宮,不好意思道:“那個,陛下……我的官令給謝晚晴了,你幫我重新打一個,玉我給你帶來了,之前那個不是藍田玉嘛,我帶的是和闐羊脂玉。”
沈戎肅然道:“你要知道,官令不是換一塊玉這麽簡單!”
許鬧嘿嘿一笑:“看在我認錯態度端正的份兒上,少十杖如何?”
沈戎也樂了:“還是第一次有人跟朕在杖責上討價還價。”
許鬧厚著臉皮道:“那你給我一次機會?”
沈戎放下手中的奏折,對角落候命的源德吩咐:“源德,把玉石收下交給內廷司重新打造並標記一個‘沈’字。傳旨下去,藍田玉那塊隻有‘浥’字沒有‘沈’字的燕平王官令隻能用於彰顯身份維護個人利益,不能代替親王實施任何權力、下達任何指令。”
許鬧拱手道謝:“多謝陛下。”
她就這樣自覺地去了衛尉府門口,衛尉何兵親自用刑,看來是因為當年她家帥哥被慶陽王府打得太慘了,讓沈戎心有餘悸啊,軍杖四十,不知道她家帥哥怎麽扛過來的,真是不容易!
“臥槽……”這酸爽!
何兵雖然不會像慶陽王的人那麽憋著壞心往死裏打,但平興門前這麽多官員來來往往,特別是平興門正對門就是隔了太平巷的居興坊齊國公府,太平巷這條街就住了三個官員——芳林門挨著的是慶陽王一派大司空侯天宇府邸,西街挨著沈戎的追隨者大司徒遲歡。他不能徇私枉法,至多公平公正,否則彈劾衛尉的折子也會被禦史送到聖上麵前。
許鬧覺得真是絕了,別人穿越咋都是秒天秒地秒空氣,自己咋這麽憋屈?不過,對於晚晴,她的確沒有給她母愛,算是功過相抵吧,她作為母親,被自己的女兒下毒三次,也是沒誰了,至少證明她不見謝晚晴也是對的,都是自己的孩子,四個小家夥的處境其實比晚晴艱難得多,因為謝文墨早已擁有自己的勢力和名氣,足夠護得住晚晴,但那時的自己卻不能護住四個小家夥,那時的君鶴被鬼換魂折磨也沒有功夫和精力,一切的苦難,都是靠自己的堅持和孩子們的成長撐過來的。
刑杖四十,任你功夫再深厚,人是血肉之軀,雖然沒有傷及髒腑,但皮肉之苦如何都避免不了,真是要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