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仇人的相見

字數:6716   加入書籤

A+A-


    qzone.io,最快更新丹心汗青 !
    好家夥,平興門正對著皇城邊正東的平遠門,可巧,平遠門隔了凝華巷就是興壽坊的太仆楊威(沈戎)、緊挨著崇光坊太子太傅雲卿(沈戎)、與東街毗鄰的永安坊太子少傅方天涯(沈戎),這三個是自己人,丟臉無所謂,主要跟楊威興壽坊做鄰居的是九卿之一的長樂坊宗正東方亭(慶陽王),好煩。
    “阿景……”卓逸軒站在不遠處問何兵,“衛尉大人,敢問舍妹犯了何事?”
    何兵打了二十杖正巧想歇會兒,停下跟這個禦史台的比自己高了三級的從一品禦史中丞解釋:“卓大人,燕平王丟失官令,聖上下旨杖責五十,鑒於燕平王知錯能改態度良好,減責十杖。”
    卓逸軒無能為力地看著自家的妹子繼續挨打,丟失官令可是五十杖,少十杖不錯了。
    於是問候完許鬧,大家再次“欣賞”著我朝第一個挨刑杖的親王,他們如何都不會想到我朝還有一個挨過軍杖的公爵,倆人可謂難兄難弟,不對,是難姐難妹。
    何兵接著打,盡管沒有用內力,但衛尉負責宮庭警衛,倘若沒有點本事怎麽可能當得起這個身份,這一身武力可不是唬人的!況且已經減刑了,他不能再弄虛作假,不然被那群老古董逮著吃不了兜著走。
    許鬧雙手握拳,趴在長凳上抱住凳子,額間布滿汗珠緩緩向下流,臀部也染了斑斑血跡,彎眉緊蹙,櫻唇緊抿,一聲不吭。
    何兵是知道自己的手勁兒的,還真是佩服這個女子,但有些來看戲的人可不覺得。
    沈轍站在不遠處:“喲,這不是燕平王嘛?!何兵沒吃飯嗎?”
    何兵抱拳行禮,依律,正三品及三品以上的官員見親王無須下跪,隻需行禮:“見過慶陽王。”
    許鬧就知道這個死男人一定會來湊熱鬧:“沈轍,我也是親王,可不是隨便什麽人就能打得了的!”
    沈轍優哉遊哉地走到何兵身邊,一把奪去刑杖,這個跟他作對的死女人,跟涼王府同流合汙,真是該死,早就該死了:“你放心,我也是親王,不過,我比你正宗,我姓沈啊~別人打不得你,我可以啊~”
    許鬧萬萬沒想到,沈轍竟為了置她於死地不顧身份,看來是跟自己一樣臉皮厚的人:“沈轍,你這是在丟皇家顏麵!”
    沈轍問過何兵還剩多少下,就對許鬧說:“還剩十五下啊~好!燕平王此言差矣,本王這是為了彰顯皇家公正嚴明,你忍著點吧~”
    “啪——哢嚓”
    一聲響亮的聲音之後,刑杖斷了。
    許鬧饒是做好準備,也還是被沈轍的內力驚到了,這功力太強,沈轍今年已經四十,內力深厚,她覺得按自己十年前的武功會直接被打死。
    第十杖,她感覺自己已經受了不輕的內傷,思緒剛冒出來唇角的暗紅色的血液便跌落地麵。
    後十五杖,足足打斷了八根刑杖,除了沈轍打的第一根,後麵每二杖斷一根,打到功力深厚的沈轍滿頭大汗,後心都濕了,雙手都磨出了血泡。
    許鬧看著收手的沈轍那雙手有血跡,真是為了弄死她夠拚命的!孫子,今天你弄不死我,來日我一定弄死你!
    第五驀解下自己的披風給許鬧披在身上,想背許鬧走:“舅母,我背你回采薇客棧,黑叔叔在采薇客棧等你呢。”
    許鬧卻借著第五驀的力量站起來往人群外走,路過沈轍身邊時問:“你是沈轍?”
    沈轍眼神冷漠:“燕平王明知故問,還是已經暈頭轉向了?”
    許鬧撐著一口氣再道:“很好,我記住你了,沈轍。”
    沈轍笑道:“能被燕平王記得是本王榮幸。”
    許鬧強撐著走上第五驀的皇家馬車,足夠她趴直身子,賀江東跟白露居然在車上等著救治她,鬆了口氣立刻吐了血,昏迷不醒。
    三日後,許鬧聽見耳邊持續不斷的哭聲和對話傳來。
    “娘,娘親,母親……”
    “別哭了,你們的娘已經沒事了,再養上三個月就好了,不過動武得四五個月後。”
    “賀伯伯謝謝你。”
    “這次白露的功勞也不小哦~”
    “謝謝白露姨姨!”
    “別謝我,多虧穀主內力渾厚扛得住,那十五杖下來,我們這群人早一命嗚呼了!”
    “這還真的是,我看就那狠勁兒跟那功力,就是秦霜染也要在床上躺個一年多才能恢複如初。”
    許鬧趴在床上終於睜開眼睛,腰、背、臀、腿,特麽的真是到處都疼,不過她以前經常受傷,也還算是忍得了。
    轉頭看去,她家的四個寶貝還是穿著四種顏色的衣服——梅青一襲青衣闊袍廣袖,梅朔黑色勁裝,梅蘇碧衣如春,梅鳶朱砂紅豔麗非常:“你們什麽時候來的?”
    梅鳶跑來趴在許鬧身邊:“娘親,晝白叔叔跟驚蟄姨姨說話我們聽到了,就來了,剛到。”
    “舅母,您好些了嗎?”第五驀身後跟著葉承韜,二人如影隨形,“我跟葉子這兩天都睡不好覺。”
    許鬧麵容憔悴,輕聲道:“你們來的正好,韜兒,我有事跟你說。”
    葉承韜走近一些:“您說。”
    許鬧還未恢複,聲音還不連貫,但目光堅定:“韜兒,你親自去一趟慶陽王府查一次沈轍,必須是沈轍本人,我懷疑……沈轍不是沈轍,沈伏跟沈轍父子的天分不高,今日第一次正式見沈轍,才發覺太平五年我見過他一次,他跟衛安伯互毆都在下風,憑借他當年的天賦不應該有這麽大本事才對。我懷疑有人易容……替了沈轍。”
    說罷,又從床頭取出一個白色瓷瓶:“賀江東,這是我從昆侖丘取來的換顏丹,你研究一下解藥,研究出來讓葉子偷偷給沈轍身上下藥試試,連我都認不出的易容術興許是換顏丹的效果呢?”
    所有人都被許鬧的推測嚇呆了,穩重如冥夜都不禁抬眉望著那瓶藥而許鬧接下來的話更讓所有人震住半晌沒緩過神。
    她緩了一口氣,又說:“我假設一下,倘若我們找了多年的賀蘭雪,就是易容成沈轍的慶陽王,是不是之前走了很多彎路?”
    葉承韜最先緩過神,慎重道:“舅母,我會親自跟蹤沈轍的,等賀叔的換顏丹解藥琢磨出來,我親自去下藥,試他一試!”
    第五驀也允諾:“舅母請放心,我也……”
    許鬧赫然打斷她的話:“你不能去,你的武功很好,但萬一沈轍就是賀蘭雪,你不是他的對手,除了我跟秦楓,就剩涼王、離歌、溫驁、韜兒、西長老、桑槿可以贏他。涼王今年五十三了,風險太大,他不能有事,涼王一旦有個好歹,青都就得大換血了。”
    第五驀沒料到這個賀蘭雪這麽厲害:“舅母,賀蘭雪很厲害嗎?”
    許鬧說起當年的事還是忍不住想要歎氣,那個葬在萬靈山頂的男子,成了她一生的懷念:“他的確很厲害,太平六年我跟君鶴查到令氏一族預謀叛國,原本想快馬加鞭告訴端木熙,奈何一路遭到追殺,最後到達楓林鎮之前,賀蘭雪居然也來了。當時君鶴與他交手是占足了上風,可惜賀蘭雪身邊培養了太多不懼疼痛的死士,君鶴隻得空廢了他七成功力,否則如今的賀蘭雪,除了我跟秦楓,沒人能與之一戰,甚至秦楓也隻能用《霜寒八絕》打成平手,死傷不記!”
    屋裏的人再次全部呆住:“天啊,沒廢武功可以跟秦樓主打成平手?廢了七成功力都還能穩居江湖第十?他的武功也太深不可測了吧?”
    許鬧沉吟片刻,歎息般說道:“還是君鶴更萬眾矚目一些,不過,縱然賀蘭雪全盛時期也在如今的我之下。是我成長過晚,否則不必受製於人。賀蘭雪十歲練武,較之我多了一年,又魔高一丈修煉邪功,果然早年偷的懶,晚時便要還回來啊~”
    此言一出,大家都被她的詼諧和自我調侃惹笑了:“畢竟仙羽曾是武林巔峰人物,但,你也是天才,隻是比他們修習的遲,即使如此,你也站在了整個江湖的頂端,不是什麽人都能比擬的!”
    采薇客棧的掌櫃風岩在門外敲了敲門:“穀主,謝文墨帶著謝晚晴又來了,這都第四次了,您昏迷的這些日子他們每天都來。第一天被賀醫聖罵了回去,第二天被冥夜觀主訓走了,第三天被晝白首領轟走了,但用的理由都是您未醒。如今您醒了,您看這,還見嗎?”
    許鬧想了想,對梅青道:“你帶弟妹去樓下,告訴他們我不想見他們,兩個人都不想見。告訴謝晚晴,我對她跟她對我一樣,沒有情,隻有義,但這個義字也要看她仁不仁,叫她好自為之。”
    賀江東一副“真爭氣”的表情:“就是,對你用幻藥雖然沒有對別人效果那麽好,還是耽誤事兒了啊,而且會頭疼,多折騰人,是吧?”
    許鬧麵容沉靜語調清冷,用下巴指了指窗台邊的桌子:“我隻是不想讓人覺得我好像很好欺負,我不大度,也不聖母,不可能愛上強奸犯的女兒,我會盡我所能給她保護,但絕不是毫無底線毫無原則。對了,那個是百年天山雪蓮,答應你的我做到了~”
    賀江東立即抱著綠檀木匣子如風般消失在許鬧的房間,去了自己的妙玉坊,不對,是穀雨的妙玉坊。
    梅青走到門口聽到母親的話,忽然明白了母親的態度,也知道該如何對待被攔在樓下的父女了,強奸犯麽……記得漫姨跟他們解釋過,就是采花大盜的意思。
    見到那個曾在江湖上頗負盛名的美男子心中是肯定的,確實很英俊,連那個十六歲女子也美麗動人,抱拳客套道:“梅青見過煙花閣主。”
    梅朔自從知道謝文墨跟娘和爹的往事就特別反感這男人,但禮儀不可失,冷著臉眼皮都懶得抬,隨意抱了抱拳,一臉話都不想說的樣子,隻蹦出來倆字用來自報家門:“梅朔。”
    梅蘇向來沉穩,淡淡拱手一禮:“梅蘇,姑蘇城的蘇,見過謝閣主。”
    梅鳶站在最右邊,歪著腦袋上下打量了一眼謝晚晴,是比她漂亮,那有什麽用,心思壞透了,連親娘都能陰,剛才娘親跟賀伯伯的話她可是聽見了的幻藥的威力旁的人不清楚,但對於醫術絕佳的賀伯伯和自己這個整天琢磨毒術的小毒女來說,那也算是一種惡毒的藥了,因為看似毫不起眼,一遍一遍次次疊加就會殺人於無形,再好的仵作都會查驗無方。
    她拱手道:“謝閣主好,我叫梅鳶,鳶州的鳶。”
    謝文墨與謝晚晴一樣是第一次見到梅仙羽和許鬧的四個孩子,長子青衣飄搖,風輕雲淡;次子倨傲冷漠,神情冷冽;三女穩重賢淑,溫婉乖巧;幺女紅衣似火,豪放不羈。四個孩子穿衣不同,性情各異,唯一相同的是,四個人都脊背挺直一身正氣,叫人挪不開眼。
    這就是差距嗎?
    謝晚晴腦子裏閃過這個念頭,許多人都說她美,美得驚心動魄,眼波流轉皆是風情,可從未有人說她氣質如何,如今看到四個同母異父的弟妹,梅青濃眉狐狸眼,卻清雅出塵;梅朔遠山眉微凜,一股傲氣;梅蘇彎眉大眼薄唇,是四個裏麵最好看的,嫻靜端莊;梅鳶眼珠子滴溜溜地轉,靈動可愛,狡黠活潑。四個人清一色的,全是浩然之氣。
    謝文墨抬手抱拳回禮道:“你們的娘,醒了嗎?”
    梅青左手負於身後,右手輕輕握拳在前,笑容禮貌而疏遠:“慶陽王沈轍武功高深,十五杖杖杖見血,母親身受重傷,不能相見。”
    謝文墨又問:“是不想見嗎?”
    梅青笑得更深了,狐狸眼中的冷淡清晰可見:“對,母親說,不想見你們,兩個人都不想見。”
    謝晚晴正欲開口,結果被梅青的後半句話堵上了嘴。
    謝文墨不氣餒,接著問道:“她的傷如何了?”
    梅朔這次卻說話了,翻了翻眼皮:“喲,你還會擔心我娘?擔心她還沒死吧?”
    謝晚晴見梅朔陰陽怪氣,立即維護爹爹說:“你這人怎麽說話呢?我爹當然擔心了,我也很擔心媽咪啊!”
    梅朔從鼻孔裏“哼”了一聲:“你是真孝順,孝順到給親娘下毒,大孝女,孝死了!”
    謝晚晴沒想到梅朔不僅看起來冷,說話更冷,氣的小臉發紅:“你……”
    梅蘇衝謝晚晴說:“娘說了,她對你沒有情隻有義,但這個義要看你仁不仁,叫你好自為之。”
    梅鳶聳起笑臉眯起單純的大眼睛,月牙狀的雙眼眼神淡漠:“還有啊,你跟你爹不要再找我娘親的麻煩了,我怕我忍不住讓你們給我試毒。”
    謝晚晴霍然退後一步,緊張地看著梅鳶:“你會用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