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霜捏碎傳音符，心中明了自己這是重生到了開辟劍府之前了。
    開辟劍府可以算得上她命運的轉折點了。而身為天生劍體，重來一次，林如霜自然還是要選擇劍道，對於宋亦的邀請，她做出了和之前一樣的選擇。
    無法禦劍讓林如霜很不習慣，隻能靠兩條腿走到傳功堂，再被宋亦帶到藏劍峰主峰之下的劍塚。
    劍塚內，還是滿地的斷劍，還是高高浮空的不周神劍碎片，宋亦也還是那副生人勿近的高冷模樣，一切都跟上一世一模一樣。
    然而，林如霜在做好被開辟劍府的痛苦長久折磨的時候——
    劍府是開了。可才不過半刻鍾，她就被陣法送了出來。
    宋亦看起來有些失望，搖頭道：“回去吧，你劍道資質不佳。”
    林如霜不敢相信，連忙道：“宋師兄，一定是陣法出問題了，我想再試一次……”
    宋亦皺眉，不耐煩地打斷她：“你已經開了劍府，再試無用。”
    林如霜用神識檢查了一番，發現自己確實是已經開了劍府。她不敢置信，多次嚐試爭取機會，全部被宋亦無視，隻能眼睜睜地任由對方將她帶回靈植峰的傳功堂。
    林如霜已經有了很不好的感覺。她心中忐忑而失落，一路走回自己的小竹屋，想了很久，祭出青竹劍，開始嚐試練習上一世學到的劍法。
    奇怪的是，沒有劍光，也沒有劍芒。
    分明每一招每一式，每一句心法，她都爛熟於心了，可現在，劍法在她手中竟然變得軟綿無力……
    該不會，這一次她沒有天生劍體了吧？
    不可能啊，體質怎麽會因為重生就發生改變？
    林如霜滿腦子都是疑慮。她看到床邊還有另一把青竹劍，連忙撿起，嚐試將之收入劍府，結果失敗了。
    煉氣境的劍府隻能收納一把青竹劍。現在的她，跟大多數天資平平的劍修一樣。
    林如霜現在已經可以肯定，她已經不再是天生劍體了。
    ……該放棄劍道嗎？
    這一想法出現的瞬間，立刻被林如霜自己否決。
    難道，僅僅是因為沒有天生劍體，她的劍道就毫無意義了嗎？
    再者，除了成為劍修，她還能選擇什麽呢？
    林如霜沉思片刻，依然決定修行劍道。
    開辟劍府過後的日子，漫長又枯燥。
    或許是因為失去了天生劍體的緣故，林如霜遲遲未能領悟出劍光。煉氣六層過後，她參與了當年寧州城舉辦的煉器小會，但未能像上一世那樣初露鋒芒，即便拚盡全力，也隻能勉強進入前二十名，沒有任何獎勵。
    她依然日複一日地練劍，外出殺敵練習劍法，在廝殺中精進劍技。可無論她多麽努力，多麽拚命，劍法始終沒有特別明顯的長進，就好像被一張無形的大手死死按住了似的。
    她跟薑瑜去寧水村出任務，發現了靈泉，可是因為能力有限，未能擊敗鎮守的築基境妖獸，二人最後倉皇出逃。
    她去凡界樊旭城蹲養魂珠的出現，然而沒有結果。無論是沈歲還是沈道人，都好像上一輩子做過的一場幻夢，這一次氣運也沒有再眷顧她。
    多年後，她跟隨宗門其他煉氣弟子一起進入通靈秘境。因為打不過寒潭之下的澤蟒，未能取得沉水芝；但也因實力不怎麽出眾，這一世她選擇處處忍讓，以至於被蘇錦容忽視了，一直到秘境結束，二人也沒有結仇。
    林如霜就這樣，平平淡淡，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地苦修。
    沒有天璿劍君的垂青，沒有宋亦的照拂……隻有她自己。
    二十六歲那年，她艱難通過內門大比，選擇進入藏劍峰成為內門弟子。
    可惜，之後始終未受到天璿劍君重視，除了身份令牌從木質的變成的玉質的，藏經閣多開放了兩層之外，沒有任何人對她有多餘的關注，她依舊孤身一人。
    一直到三十五歲，林如霜地道築基，同時，總算是悟出了劍光境。
    這三十多年來，她曾無數次認為這一切都是假的。可是漫長歲月的流逝是那般真實，在長久的平凡磨礪中，她逐漸淡忘了這份質疑。
    這段時間寧州發生了很多大事。
    宗內年輕一代天賦最好的弟子蘇沐楓被指認暗中修煉邪術，最後被執法堂捉拿歸案，押送回蘇家。
    蘇家傳來消息，蘇傲突破化神境；不久後，宸明峰的峰主也突破到了煉虛境，風頭無兩。
    之後，寧州就再也沒有關於蘇沐楓的消息了，興許已經被吃幹抹淨了吧。
    林如霜那已經模糊的記憶隱約顯露出一些不尋常的真相，但她無能為力。
    她能猜到，蘇沐楓能這麽輕易地倒台，說明蘇錦容大概率已經重生了。不久之後，就要輪到自己了。
    如林如霜所料，沒過多久，蘇錦容找上門了。在她口中，自己就是林楚兒，此生注定欠她一條命的林楚兒，哪怕這一世的林如霜從來都隻是當個看客。
    是啊，從一開始，從她選擇搭上蘇沐楓的靈舟開始，她就已經無法將自己剝離出林楚兒的因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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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麵對著重生之後的蘇錦容，她隻能靠自己。
    沒有天賦，沒有氣運，沒有背景的普通修士，怎麽可能比得上氣運之子呢？一切努力都是徒勞的。
    盡管她已經竭盡全力地抵抗，終是不敵，毫無懸念地被蘇錦容斬殺。
    一個普通內門弟子的死，沒有在宗門掀起任何波瀾。
    短短三十五載，如夢似幻，平淡無波，毫無意義。
    林如霜捫心自問，真的毫無意義嗎？
    “沒有天生劍體，天璿和宋亦不會多看你一眼。你從來都沒有純粹的親情。”
    “你那麽努力，還不是打不過蘇錦容？你的努力就是一文不值！”
    “留在凡界安安穩穩地過日子吧，你可以有親情，有愛情，可以順風順水，一輩子安樂無憂。”
    “……林如霜，你本無仙緣。若有來生，不要再癡心妄想了。”
    ……
    耳邊不斷地回蕩著尖刀般的話語，字字句句，直戳心間。
    林如霜麻木的雙眼微微睜開，恍惚間，看到多年前她跟蘇沐楓初遇的洞窟之中，那個身著藍衣的少年，再一次向她伸出手，語氣溫柔：
    “你想好了，我就帶你去靈界。”
    即便沒有了天生劍體，也要去修仙嗎？
    ……
    縱然體驗了一次堪稱平庸的人生，林如霜依舊下意識地，無比堅定地同樣伸出了手，放在蘇沐楓掌心，緊緊地握住。
    “我要去。”她說。
    她不後悔選擇修仙，不後悔選擇劍道，哪怕明知前方是絕境。
    縱然蹉跎一生，也要爭得一線天機。
    在她作出選擇的刹那，空間破碎，時間倒轉，一切假象都消失了。
    林如霜聽到了自己鮮活的心跳聲，嗅到了荒野之上真實的草木芬芳，感知到了空氣中微涼的濕潤。
    她緩緩睜開雙眼，長長呼出一口濁氣，隻覺識海清明，通體舒暢。
    養魂珠正小聲嘀咕：“嚇死我了，真以為你要折在心魔裏了。”
    林如霜笑了笑，心中一片坦然，接著看向前上方的天空。
    雷雲匯聚，閃電劈啪作響，無數雷電之力朝著林如霜的方向匯聚湧來。
    她的元嬰雷劫，現在才正式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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