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來者不善(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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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想幹什麽?”
沈碧玉卻不說話,嘴角掛著一絲淡淡的嘲諷,施施然挨著汪填海坐了下來。
“先生聲名赫赫,我以為是偉丈夫,緣何連一個女人都比不上?”
沈碧玉猩紅的嘴唇靠近汪填海的臉頰,胭脂香氣撲麵而來,汪某人一時間心神恍惚。
“這話怎麽說?”
“馬當要塞先生應該知道吧?”
沈碧玉笑盈盈問道,說著不待汪填海回答,便自言自語道:
“日本方麵對夫人贈要塞布防圖的壯舉感激不盡呢。”
武漢會戰前期,中**隊於長江兩岸構築了許多堅固的堡壘和要塞,其中最為重要的便是馬當要塞。
位於彭澤縣境內,與長江中的小孤山互為犄角。
這裏江麵寬闊,水勢表麵平緩,但江中卻有許多看不清的暗礁。
為阻止日軍沿江西上,海軍和無數民夫曆時數月,嘔心瀝血,費勁財力物力,才精心布下了30多處人工暗礁。
後又沉船39艘,布置水雷1600多枚,構築出了一道固若金湯的防線。
日軍正為中**隊沿江布防傷透腦筋而裹足不前時,汪夫人為表和日方合作的誠意,隨手就送了上了要塞布防圖。
最終,日軍25艘軍艦護送8艘運兵船,在炮火的掩護下,輕而易舉就攻克了馬當要塞和周邊所有的戰略要點,不費吹灰之力打開了武漢的門戶。
汪填海沒想到還有這事,顯得很尷尬,抬眼望著沈碧玉,小聲說:
“我說話自然算數,前幾天接受海通社和路透社記者采訪時,我就明確表示‘未關閉停戰之門’。
我是願意和日本人和談的,不過不過畢竟事關重大,我需要和其他人商量。”
“好,我最多給你三天時間。”沈碧玉冷冷一笑。
汪某人的表情大為好轉:
“一言為定。”
打發傭人帶沈碧玉下去休息,汪某人立刻打電話聯係自己團隊的成員。
不一會兒,梅、高、周、陳四人匆匆趕了過來。
梅某人,參加過“五四”運動,當過教授,幹過JS省督察專員,保安司令等職務,果黨高級幹部。
高某人,29歲已經是外交部亞洲司司長,最年輕的外交人才。
周某人就不用說了,常某人侍從室副主任,兼職更是一大堆。
此人是紅黨“一大”代表,第一次國紅合作期間,他和許多紅黨領導一起加入了果黨,隻不過後來別人退出來了,周卻留下來了。
和他一起留下來的,還有他的好朋友,此刻做汪填海副手的陳公bo,此人做過實業部部長。
汪填海更不用說了,全身上下都是光環,不貪財、不好色、不怕死,年紀輕、資曆老、功勞大、長的帥。
按理說,這幾人都是果黨大員,說句達官貴人絲毫不為過,不愁吃不愁穿,又不用上戰場去衝鋒陷陣,他們為什麽要組建“低調俱樂部”和主戰派唱反調呢?
抗戰爆發後,連李、白、閻、馮、紅黨這些常某人曾經的敵人在民族危亡時刻都堅定不移地站在了常的一邊,即便強敵壓境,即便懦夫們不斷悲觀聒噪,依然無悔地堅持“抗戰到底”。
有句話說的好,人以群分物以類聚。
這幾個人的所作所為正好詮釋了幾個詞語:臭味相投、蛇鼠一窩、狼狽為奸、沆瀣一氣.
汪某人出身在一個仕宦家庭,祖父是舉人,父親鬱鬱不得誌,靠做幕僚維持生計,對外卻要保持仕宦人家的體麵,生活清苦。
汪十幾歲時,父母先後離世,他靠著同父異母的兄長勉強為生,從小就養成了懦弱自卑、優柔寡斷的性格。
成年後,從事革命活動,雖有壯舉,但見識了日本人的強大後,就陷入了“恐日”的情緒中不可自拔。
從抗戰一開始的“悲觀”演變到“主和”,由“主和”演變成如今“主動求和”並沒有用多長時間。
此刻隻聽他說:
“人們以前批評政府不抵抗而丟失了領土,現在我們進行了抵抗,結果卻丟失了更多的領土”
“主戰派有主戰派的道理,但是,主戰的目的是什麽?
是為了國家能夠獨立生存下去。
其實,如果能達成此目的,我覺得和日本人言和也不失為一種手段。”
“一味地主張焦土抗戰、唱高調是打不贏日本人的,大家應該坦誠一點,該說點實話了。
依我看來,日軍占領區日益擴大,鐵路等重要交通樞紐全部喪失,財政又日益匱乏,我四萬萬民眾時時刻刻沉淪於戰爭的水深火熱之中喘息,為了盡早結束戰爭,我多次向常某人進言,奈何他就是不聽。”
他這話的意思很明確,明知道打不過還要打,這不是自己找罪受嗎?
再這樣下去,真的就亡國滅種了,所以還是要“和平救國”嘛。
為什麽不能接受日本人提出的“和平”條件呢?
這事上高司長有發言權,他說道:
“上回委員長拒絕了日方提出在華北、華中、蒙古等地建立親日政權、承認滿洲國和向日本賠償軍費的條件,於是談判破裂。
但我次回去日本,日方表示,隻要汪先生能重組政府,日方可以不要領土、不要賠款,並保證在兩年內撤軍。”
他這話說的言辭鑿鑿,不管別人信不信,他自己信了。
高此人留學日本歸國後即進入外交部工作。
九一八之後在報紙上發表《最近日本之總觀察》,將九一八事變前後,日本的經濟、外交、社會和政治各個方麵總結了一番,為國人打開了一扇了解日本的窗戶。
文章一發表,即好評如潮。
高某人從此一發不可收拾,後連發幾十篇日本問題的文章,自詡為“日本通。”
由於出色表現,引起常某人的注意,特聘其為國防設計委員會專員,專司研究日本問題。
從此他真的變成了大家眼中的日本通。
七七事變爆發後,常某人召見他,詢問他對中日形勢的看法。
高某人侃侃而談,主動請纓說自己願意去和日本軍方交涉,憑借他對中日兩國局勢的深刻理解和分析,一定可以說服日本方麵,讓其主動從中國撤軍。
這一刻,常某人才恍然發現,他寄予厚望的這個年輕人竟然在政治上如此幼稚,逐漸失去了對其信任。
但高某人可絲毫不覺得自己的主見有問題,見常某人不待見自己,立刻投身汪填海。
都是懦弱的膽小鬼,都主張用和平談判的外交手段結束戰爭,立刻一拍即合。
聽高某人如此說,汪填海半信半疑,畢竟他還是有城府和政治智慧的,沉默了一會,他起身說道:
“我決定了,隻要能救民於水火,刀山火海我亦無所畏懼。”
頓了頓,他看向在座的幾人,一臉誠懇道:
“口說無憑.我的身份現在不便離開。
這樣,麻煩思平兄和宗武老弟再去一趟上海,作為我的全權代表,和日方再談一次,具體落實成立新政府的細節問題尤其是.”
說到這裏,他神色一凜:
“最近我的住處附近常有可疑人手活動,我懷疑是軍統的人,為了保障我與諸位的安全,最好讓日方提供具體的離開方法或提供保衛.”
張義正和吳庚恕吳站長、楊榮寒暄,吳站長的秘書敲門進來。
“站長,二位長官,毛秘書剛剛通知,今晚七點,在長沙飯店,局座親自主持酒會慰問參加武漢反資敵大破壞的功臣,另外,也是給新的情報處諜參科科長接風。”
楊榮和張義一臉意外,才處理了杜成友,怎麽又有新科長了?
楊榮問:“什麽新科長?我這個處長都不知道。”
秘書說:“這個我就不知道了。”
楊榮皺了皺眉,拿起電話撥出去:
“喂,毛秘.”
電話是打給毛齊五這位副代理主任秘書的。
不過說了幾句,楊榮就掛斷電話,憋火地說道:
“又來了一位大爺。”
張義好奇問:“誰啊?”
“還能有誰?”
楊榮哼了一聲,說道:“項廷元,這個紅黨叛
人家現在是功臣,聽說今天剛到長沙就被委座召見,授少將軍銜,還贈送了洋房和豪車.人家是主動要來軍統局諜參科的,哼,我這座小廟怕是容不下他這尊大佛。”
楊榮有火氣也正常,前後兩任科長的任命他這個處長都沒有發言權,想想都憋屈。
隻是讓張義想不通的是,項廷元這個叛徒,為何會主動要來諜參科呢?
二處紅黨科或者張某人的“特種問題研究委員會”不是更合適嗎?
傍晚的長沙飯店燈火輝煌,穿著光鮮的達官貴人、名媛淑女進進出出,伴著悠揚悅耳的音樂聲,到處一片祥和,和外麵人心惶惶、鮮血橫流、呻吟聲、哭喊聲不斷的街頭巷尾仿佛兩個世界,更似一幕人間荒誕劇。
宴會廳的包房關著門,來的軍統局頭麵人物都畢恭畢敬地等待著。
過了一會,包房門開了,戴春風和毛齊五先走了出來。
戴春風笑道:“諸位都到了,來見一見我們的功臣吧,來歸人員中的楷模。”
“楷模”最後一個從包間裏麵走了出來。
他看上去二十出頭,穿著嶄新的少將軍服,瘦弱清俊,像個文弱書生。
毛齊五介紹道:“這位就是新來的項廷元項科長,接任情報處諜參科的位置。”
項廷元一臉和善笑容:“初來乍到,雖說我是來歸人員,但我對果黨之自由、世界向往已久,希望今後和諸位相處愉快。”
將叛變說的如此輕描淡寫,顯然是個有城府的。
“啪啪”戴春風帶頭響起一陣熱烈的掌聲。
毛齊五接著說:“還有一件事情要宣布”
說著他從中山裝衣兜裏麵掏出一張紙,一臉嚴肅。
“武漢警備司令部稽查處趙世瑞處長,在撤離過程中不幸被日寇飛機擊中,英勇殉職,在此表達我們的緬懷之情趙世瑞係我軍統.”
毛齊五嘴上念著追悼詞,卻沒有絲毫悲傷的意味。
張義心說趙世瑞這廝也夠倒黴的,出爾反爾、釜底抽薪要回了自己的汽車,置戴春風於危機之中,本以為他著急忙慌的可以先人一步到達長沙,卻不想.
這是急著去投胎了啊!
不知是有意還是意外,毛齊五的追悼詞剛結束,現場竟然響起了稀裏嘩啦的掌聲。
張義偷瞥了戴春風一眼,見他隻是麵無表情地看著,也不阻止,等掌聲停止,才淡淡說道:
“想起和世瑞兄共事的時光,感慨萬千啊,希望大家平複情緒,化悲痛為力量,以更加飽滿的熱情投入工作中
總務科,一定要做好善後工作。”
說完哼著鼻子走了,現成響起一片熱烈的掌聲。
張義哭笑不得。
宴會廳的留聲機放著音樂。
大家吃過飯都舉著酒杯找熟絡的人聊天,項廷元拿著酒杯靠近張義和楊榮說:
“見過二位長官。”
“不敢當。”
楊榮淡淡笑道:“你也是少將,大家平起平坐。”
“我是諜參科的科長,自然是楊處長的屬下。”
項廷元一臉謙遜,說著又看向張義:
“張處長,久仰大名,你是諜參科的老長官,我初來乍到,以後還望多多指教。”
“副處,你說的都是老黃曆了,我們行動處都是五大三粗的家夥,以後希望項科長能提供些情報,讓我們也立點功。”
“張副處長太謙虛了,我一定配合好行動處的工作。”
“該是我們配合你們才是,情報處可是我們軍統局第一處,您說呢,楊處長?”
楊榮嗬嗬一笑,不接這個話頭,打量著項廷元,意味深長地問道:
“項科長,聽說你是主動到諜參科的,怎麽沒去二處呢?”
這也是張義想問的。
“出了明碼電報這事,我提供的情報大打折扣,雖然戴先生沒有怪罪,但我和何處長有點不愉快,怎麽好再去二處呢?”
“是嗎?你不會是想調查誰冒名發的電報吧?
如果是因為這件事,倒也在清理之中,嫌疑人是杜成友,但他畢竟是我的下屬,嚴格說起來我也難辭其咎,如果你需要調查真相,我很樂意配合的。”
“想不到我這點有小心思被楊處長一眼就看穿了。”
項廷元訕訕一笑,說道:“我這個人雖然喜歡自由,追求個性,但偏偏是個固執的,被人暗中算計,自然要查明真相.這也是戴老板的意思。”
“這麽說杜成友沒有嫌疑了?”
“實不相瞞,我來長沙的途中見過杜成友一麵,他雖然知曉情報,有泄密的嫌疑,但他根本不懂發報,怎麽傳遞情報?所以那個人一定不是他。”
張義好奇問:“這麽肯定?萬一他有同夥呢。”
“不會,同夥犯罪,必然有共同的利益訴求。
我看過一本心理學的書,說物質利益是捆綁不同個體之間利益訴求的最好紐帶。
可這不是小偷小摸,向紅黨傳遞情報是要殺頭的,一般不會有人為了錢幹這種事,情報肯定是從其他途徑泄露了。”
張義思索著項廷元的分析,越來越覺得此人不簡單,不動聲色道:
“那就隻能是二處存在泄密了。”
“誰知道呢?”
項廷元眼神轉動了一下:“我覺得這個人應該不是紅黨,或許他隻是同情紅黨,不然這解釋不通明碼發報的問題。
如果是紅黨,隻需要將情報傳遞給他的上級就好了,何必多此一舉呢。”
“同情紅黨的?”
楊榮略微驚訝:“圖什麽呢?給自己留後路?難道他想有一天投奔紅黨,這件事可以成為他替紅黨做過事的敲門磚?”
張義嗤笑道:“無憑無據的,別人會相信嗎?放著大好的前途不要,要去陝北吃土豆?”
“紅黨紀律嚴密,一般人根本受不了。”
項廷元一臉認可,沉默了一會,又道:
“還有一件事可以佐證我的猜測,就在那人發完電報不久,又有新的神秘電台出現了,電訊處雖然沒有破譯密碼,但它呼叫的頻率卻是寶塔山的。”
“原來如此。”楊榮思忖著點了點頭。
“有理有據,現在看來在我們軍統局還潛伏著共黨的人。”
頓了頓,他一臉狐疑,小聲說:
“不會是那個‘美人魚’又出來興風作浪了吧?不是鄭呼和嗎?”
“誰?”項廷元自然不知道這個代號和名字。
“沒什麽。”楊榮搖了搖頭,又問:
“有懷疑對象了嗎?”
“剛有點頭緒。”
項廷元一臉神秘地笑了,見不遠處毛齊五在向他招手,歉意地笑著離開了。
“終於來了一個肯動腦子有能力做事的人。”
楊榮似乎對項廷元的觀感大為改觀,誇獎了一句,看著張義說:
“想想看,要是身邊潛伏著這麽一個人,你能睡的安穩嗎?”
張義一臉認真地點了點頭,餘光瞥著一臉謙恭和毛齊五說著什麽的項廷元,心說來者不善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