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7、處罰(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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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愣著幹什麽?還不給張科長去掉手銬?”
毛齊五滿臉堆笑地走進審訊室,一邊吩咐手下,一邊帶著歉意說:
“老弟,內鬼一天查不出來,我就一天睡不安穩,唉,我這是急病亂投醫,得罪了,等你出去,我老毛一定擺酒給你賠罪。”
張義沒說話,不待一個督察室的便衣拿著鑰匙上前,他輕輕一扯,手銬就脫落了。
然後他看著微微愣神的便衣,問:
“你叫什麽?”
“上尉趙文濤,在督察室,大家都叫我趙二。”
趙二“啪”地一聲並攏雙腿立正敬了個禮。
張義沒回應,隻是上下打量著他。
毛齊五立刻以眼神示意趙二。
趙二馬上明白了,他走到張義麵前,躬著身一臉歉意說:
“張科長,兄弟也是在執行公務,奉命行事,抱歉”
話還沒說完,張義突然出手,“呼”地一拳頭砸在趙二臉上。
趙二被砸得歪了半個身子,等再直起身時,他的嘴角已經滲出了血跡。
沒等他反應過來,張義又是一拳,打得趙二一個趔趄。
緊接著,他一把從趙二腰後的皮帶上抽出手槍,頂在了趙二的腦門上。
趙二硬著頭皮頂著,臉色鐵青。
“雲義老弟,打一拳解解氣得了,你這是幹什麽?”毛齊五愣了愣,趕緊上前阻止。
“誰他媽和你是兄弟?你也配?”張義真就像發泄似的舉起槍柄,朝著趙二的腦袋上狠狠地砸了下去。
“張義,你想幹什麽?”毛齊五氣急敗壞,大聲嗬斥。
都說打狗還要看主人,現在當著他這個主人的麵打自己的人,儼然就是把自己沒放在眼裏。
他又氣又惱,但張義似乎沒聽見一樣,連砸帶踹,直接將趙二打得鼻青眼腫、滿臉是血,躺在地上氣若遊絲,才停了下來。
接著,他將卸掉彈夾的手槍往地上一丟,似乎也是累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喘著氣,一言不發。
“張義.”
毛齊五瞪著眼睛,用手指著他,想說點什麽,卻什麽都沒有說,惱怒地一揮手,轉身就走。
剛走到門後,他又停下來,指著另一名戰戰兢兢戳在門口的督查室便衣:
“愣著幹什麽?還不送醫院,丟人現眼的玩意。”
便衣反應過來,連忙衝過去將趙二扛走了。
“打狗還得看主人,這個張義.”
出了審訊室的門,毛齊五嘴角抽搐,沉吟片刻,他眼珠一轉,突然喚來一名跟在身後的便衣低語幾句。
便衣眼觀鼻,鼻觀心,耐心地聽他說完,刹那間臉色比黃瓜還綠,戰戰兢兢問:
“主任,這樣行嗎?”
“怎麽不行?試試不就知道了?”
毛齊五瞪著他,不無得意地說,
“這不是毫無意義的試探,他現在剛證明自己的清白,精氣神一泄,正是疲憊虛弱的時候,往往這個時候,人的注意力警惕性最薄弱,說不定就有意外的收獲。”
“主任教誨的事。”
便衣心說,剛才他打人的時候我怎麽沒看出來哪裏虛弱疲憊?他真會上當嗎?
心裏有些不以為然,但領導派下來的工作又不能不做,他小心問道:
“不會有危險吧?”
“不會。”
毛齊五依然信心滿滿地說,“一會給他換到甲字2號,食用一切優待,讓他安心住著,其他的就看你的了。”
“是,屬下領命。”
便衣知道甲字號牢房是用來關押自己人的,吃穿用度自不用說。
關鍵的是牢房裏早就做了手腳,安裝了竊聽器。
犯人的一舉一動都在掌握中,哪怕是睡覺說句夢話都會被記錄在案。
審訊室的大門輕輕開了,進來兩個點頭哈腰滿臉堆笑的獄警,恭敬地請張義出了審訊室。
穿過一道長長的走廊,跨過一道鐵門,左拐右拐,到了一處平房前。
張義這才看清這裏是望龍門看守所。
“長官裏麵請。”
一個獄警躬身在前麵帶路,一個獄警指揮獄卒抬著鋼絲床,抱著鴨絨被洗漱用品布置著。
不一會,這間帶著洗澡間的牢房就煥然一新。
“環境不錯嘛!”張義環視著屋內,感歎著。
獄警嘿嘿笑著,變戲法一樣從袖子裏抽出一張菜單:
“長官,您想吃什麽?”
張義搖了搖頭,他現在什麽都不想吃,隻想好好睡一覺。
“好的,您有什麽需求,直接叫我,我隨時候著。”獄警點點頭,將牢房的門輕輕關上,退下了。
聽到幾人腳步聲漸遠,張義仔細觀察了一會牢房,若有所思,然後扯過床頭的報紙看了幾眼,倒頭就睡。
半睡半醒間,張義突然聽到一絲微不可察的腳步聲。
他不動聲色地翻了個身,臉朝著牆,繼續假寐。
這時,來人屈起手指,在鐵窗上急速地敲擊起來。
“張義同誌,葉主任讓我告訴你,你的表現已經取得了軍統局的信任,很快就可以出去,請耐心等待行動指令。”
張義默默聽著,心裏冷笑連連,想不到毛齊五連這麽拙劣的把戲都使出來了。
手段雖然拙劣,但有時候卻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許多被捕的地下黨或者潛伏臥底,遭受敵人的嚴刑拷打後,最希望聽到的就是組織、自己同誌的關心或新的指示,好鼓舞繼續鬥爭的決心,一時不察,很容易上當受騙。
此人用的是軍統電訊處處長魏大明獨創的一套摩斯密碼,隻要是軍統的受訓人員,基本都能掌握。
張義聽懂了,但他並沒有回應。
來人敲完之後,靜靜等待了一會,見沒有回應,直接隔著鐵窗,輕聲呼喚起來:
“張義?張科長?”
張義這才翻了個身,睡眼惺忪地看著外麵:
“誰啊?不是說不要打擾我嗎?”
“是我。”
“你是誰?”
“我是葉主任派來的。”來人壓低聲音說。
“哦,你進來吧,門沒關。”張義坐起來,將燈打開。
來人一喜,推門進來,一臉熱情地伸出手:
“張義同誌,你辛苦了。”
他穿著一身獄警的衣服,蒙著麵,兩隻眼睛炯炯有神,熱忱真摯。
張義應付性地點點頭,埋頭整理著鞋子。
“張義同誌,您還記得我嗎?”
“你是.”張義一臉奇怪地看著他,藏頭露尾的,我又不是神仙,我能認出你是誰?
獄警警惕地回頭看了看門口,湊近他,小聲說:
“張義同誌,我也是早年奉命打入敵營的同誌,代號深海,這次被緊急喚醒,冒險相見,是向你傳達組織的最新指示。”
張義敷衍點了點頭,繼續整理鞋帶。
來人見他不說話,以為就此搭上了關係,繼續說:
“鄭呼和同誌緊急向山城地下組織發報,說你遇到了危險,組織正在想辦法營救你。
葉主任緊急喚醒我,就是想告訴你,一定要沉住氣,想盡辦法和敵人周旋鬥爭.還好,隻是虛驚一場,張義同誌,您辛苦了。”
“那個葉主任?”
“就是曾、家岩辦事處的葉主任啊!”
“哦。”
“張義同誌,時間緊迫,我馬上要回去,不然會引起他們的懷疑,你有什麽要求可以向組織上提出來。”
張義搖了搖頭,看著他問:“這麽說你是紅黨?”
來人一愣:“當然。”
“太好了,我正愁找不到內鬼呢。”
張義說著抽出一根鞋帶,趁他愣神的機會,倏地,將鞋帶套在他的脖子上。
一個纏繞,繞到他後麵緊緊箍住,使勁用力起來。
獄警拚命地蹬著腿,眼睛瞪得鼓圓,掙紮著,臉色逐漸憋得通紅,最終在恐懼中斃命。
做完這一切,張義波瀾不驚地將鞋帶重新穿在皮鞋上,係上鞋帶,踩了踩,鬆緊剛好合適。
踱步走了幾下,他突然揚起了頭,對著吊燈說:
“毛秘書,內鬼被我抓到了,可以來收屍了。”
一間明亮寬敞的辦公室內,煙霧繚繞。
幾根電線順著天花板繞牆下來,連接在一台嗡嗡轉動的機器上。
機器對麵,毛齊五喝著熱茶,翹著二郎腿,正戴著耳機聽得津津有味。
張義的話一字不漏地清晰地傳進了他的耳機裏,他頓時大驚失色。
剛要摘下耳機,一不小心就打翻了邊上的茶杯,熱水瞬間就浸到了褲襠上,燙得毛齊五呲牙咧嘴。
他氣急敗壞地扔下耳機,對著一個殷勤拿著手絹湊過來的手下啪啪就是兩個耳光,嘴裏連罵幾聲“廢物”,然後氣急敗壞地走了。
他陰沉著臉一路來到戴老板辦公室,遠遠就聽見戴春風拍著桌子罵人的聲音。
“你們也太不像話了,委員長布置下來的任務,你們竟然視若兒戲,這樣拖拖拉拉
真是豈有此理,你們貽誤軍機,我定要好好處分你們,非把你們三個處長關起來不行!”
戴春風怒火中燒,指著麵前三隻垂頭喪氣的“冬瓜”數落著。
毛齊五從著手躬身聽了一會,便明白了前因後果。
自國明政府退守西南以來,主要依靠四條路線進口抗戰所需的戰略物資和獲取軍事援助。
第一條自然是香江路線,由香江經東南沿海各地通向內陸,但由於中國海軍在武漢會戰中全軍覆沒,東南沿海大部分地區淪陷,因此這條路線名存實亡。
第二條是西北路線,經甘肅、邊疆,與蘇聯連接。這條線路雖然比較安全,但路途遙遠,往返時間長,運輸量一直不大。
第三條線路是法屬印度支那,以越南海防為起點,經過滇越鐵路到雲南昆明,或經過貴越公路到廣西南寧。
第四條路線是滇緬路線,以仰光為起點,經過滇緬到臘戎,接通剛修通的滇緬公路到昆明。
日本人雖然有意和談,但戰鬥卻一直在繼續。
日軍在占領廣州後,一路向西,兵鋒直指廣西首府南寧。
日軍的意圖很明顯,切斷中國西南的對外交通線,切斷中國抗戰所需的補給路線,徹底掐死中國。
情勢危急,委座急火攻心,下令讓戴春風趕快派一個軍統的偵查組去前線看看日本先頭部隊到哪裏了。
戴春風下達命令,電訊處魏大明調撥電台,人事處處長龔仙方調人,總務處處長沈西三安排車輛。
但這三人覺得廣西有桂係的部隊防守,不至於那麽快淪陷,拖了幾天才把人員設備安排好,結果偵查組還在半路上,南寧已經淪陷了。
這自然是貽誤了戰機。
戴春風將三人訓斥得抬不起頭來,依然不解氣,憤憤道:
“死罪可恕,活罪難逃,現在我宣布,給你們每人判處兩年有期徒刑。”
他說完,見三隻冬瓜聳拉著頭不吭聲,吼道:
“愣著幹什麽?馬上滾回去移交工作,今晚就去望龍門看守所。”
三人悻悻地點頭,垂頭喪氣地走了,毛齊五這才小心翼翼地走了進去。
戴春風踱步到窗口,望著漆黑的夜空,臉色陰沉。
毛齊五正思忖著如何開口,就見戴春風突然轉身,冷不防地問:
“結果如何?”
“我和何尚友親自審訊的他,他隻承認給過鄭呼和一份日軍海軍俱樂部的結構圖,其他一概不認。”
戴春風哼了一聲,又問:
“美國人的測謊儀呢?結果如何?”
“美國人培訓過的技術人員幫他做的測試,我一直盯著,他的心跳和脈搏都很正常,技術人員認為他說的是實話,何處長也這麽認為。”
毛齊五深深歎了口氣。
戴春風看出他的異樣:
“你看起來好像很失望。”
毛齊五苦著臉說:“內鬼的事讓我寢食難安,這回以為十拿九穩了,沒想到是我錯了,他是清白的。”
戴春風望著他,等待下文。
毛齊五繼續說:“失望談不上,說實話,我應該欣慰,應該高興,更應該感激他不是。
畢竟大家都是一口鍋裏吃飯的,低頭不見抬頭見,真到翻臉攤牌的那一天,局麵多難堪啊。”
“善餘兄,我能理解你。事實上,令你不快的不是那個人。”
“是,我知道是我自己,我能力有限,急功近利,讓局座失望了,督查室在我手中沒有發揮出應有的作用。”
戴春風不置可否,沉吟了一會,繼續說:
“我還是那句話,幹我們這一行的,生活在欺騙和謊言中,懷疑是常態,永遠不要貿然去懷疑一個人,也不要輕易放棄對一個人的懷疑。”
毛齊五揣度著戴春風的話,暗暗思索著,問:
“那張義如何處置?”
“公然違抗家法家規,不處分不足以殺雞儆猴,就讓他在看守所待一段時間再說。”
“是,關押多久?”
這次,戴春風沉默著沒有說話。
毛齊五心領神會,思忖著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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