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7、放長線釣大魚(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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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現什麽了?”

    “收音機。”

    張義皺著眉頭看著他,錢小三則在一旁焦急地等著下文。

    在二人的注視下,猴子一臉凝重地向他們介紹了剛才搜查的具體情況。

    “高小偉家富麗堂皇,但沒有發現有價值的東西。

    收音機是在他的副手霍頓家書房發現的,初看很正常,但我仔細觀察,發現背部螺絲有擰動過的劃痕,很細微,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

    “你懷疑收音機被改裝過?萬一別人買的是二手的呢?”錢小三質疑。

    “剛開始我也是這麽想的,二手的或者收音機被修理過,這都很正常,但有了疑點,我就上心了,又將他家裏搜了一遍,最終在茶葉罐裏發現了這個。”猴子說著,從兜裏掏出一枚指甲蓋大小的電器元件。

    “功率放大器!”

    “對,就是這玩意,現在可以肯定他將收音機改裝成了收發報機,隻差耳機和按鍵還沒有找到。”

    收音機本身具備一些可以用於發報的電路元件,如振蕩電路、放大電路等,通過對內部的電路進行改造,調整或重新連接這些元件,它便能夠產生並發射特定頻率的無線電信號,實現發報功能。

    除此之外需要改造它的天線,增加功率放大模塊,再拓展頻段,穩定頻率,一台外表普通的收音機就可以充當收發報機使用。

    “這廝太奸詐狡猾了,處座,我建議馬上提審他。”

    張義思忖著搖了搖頭,他清晰地記得破開高小偉辦公室門的瞬間,霍頓驚得渾身哆嗦了一下。

    幾耳光下去,他老老實實地配合起來,前一刻還在趾高氣揚,一眨眼連滾帶爬,窩囊的樣子根本不像一個訓練有素的特工。

    但如果這一切都是他的偽裝,那就能說得通了,好似無懈可擊。

    但如今從他家裏發現了可疑收音機,疑竇重重,就不得不重新審視他的身份。

    “先不要打草驚蛇。”張義看了看手表,“馬上將他家裏恢複原樣。”

    他將“原樣”兩個字咬得很重,猴子心領神會,馬上走了。

    “走吧,我們現在去會會這個人。”

    到了問詢室門口,一個便衣走了過來,張義瞥了一眼問詢室,問:“霍頓人呢?”

    便衣撇撇嘴說:“茅坑,一進問詢室,他就拉了一褲襠,又是屎又是尿的。”

    “是嗎?”張義若有所思。

    “科長您是沒看到,這貨太慫了,戰戰兢兢,被嚇得連路都走不了。”

    張義想了想,又問:“拉在褲襠裏的屎尿,你親眼看見了?”

    “還用看嗎,整個房間都被他整臭了。”

    張義挑了挑眉:“他是不是一進樓道還沒進屋,就開始大小便失禁了?”

    “您怎麽知道?”便衣一臉驚訝。

    “你見過真的被恐懼嚇到屎尿都出來的人嗎?”此刻他更加篤定這個霍頓在演戲。

    當人處於極度恐懼時,身體會啟動“戰鬥或逃跑”反應,交感神經興奮,促使腎上骨髓分泌大量腎上激素,導致心跳加速、血壓升高、呼吸急促,同時也會使膀胱和直腸緊度發生變化,括約肌鬆弛,從而導致失禁。

    這不僅是生理,更是心理因素的影響,不同人的神經係統和心理承受能力存在差異。

    老人和孩子受到驚嚇失禁的很常見,他們抓捕的犯人也有嚇得尿褲子的,但還沒有大小便都失禁的,刑訊的過程中這樣的人倒是不少。

    便衣茫然地搖了搖頭。

    張義心裏冷笑,這個人肯定服用了瀉藥,從逮捕他到局本部差不多二十分鍾,藥效是該發作了。

    但他能讓自己拉肚子,卻不能精確地控製時間。

    “愣著幹什麽?還不把他帶過來。”

    “是。”

    剛上完廁所的霍頓,臉色慘白,看上去還很虛弱,哆哆嗦嗦坐在椅子上。

    “別緊張,隻是問詢又不是刑訊。”張義先讓人給他倒了杯水,輕描淡寫地開始了:

    “說說於澤吧,他被殺那晚你在哪裏?”

    “我我在賭場,和高公子在一起,他真的不是我殺的,我和他無冤無仇的,再說我手無縛雞之力”霍頓苦著臉,一臉無辜。

    “除了高小偉呢?”

    “我我想想,哦,對了,於澤那晚接到電話離開的時間,好像是9點鍾吧?那段時間我正在處理賭場裏麵的糾紛呢,有個人出老千被抓到了”

    “這麽說你沒有作案時間了?”

    “對很多人都可以證明,而且我根本沒有殺他的動機。”

    “高小偉呢?他那段時間在幹什麽?”

    “他在喝酒,我處理完糾紛就陪他一起喝,一直喝到天亮,都喝醉了第二天下午才收到於澤的死訊。”

    “哦,那說說其他的.從你認識於澤說起,我們也了解了解他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張義問,問得簡簡單單。

    “我我們他是後麵來賭場的,是被高公子找來的.”

    霍頓開始了,斷斷續續說著,全是和案情無關的東西和自己聽來的,什麽於澤家如何接濟高小偉,於澤怎麽保護高小偉,於澤怎麽落魄,到了賭場後怎麽和人爭狠鬥勇,和誰誰有矛盾仇恨……

    “長官,我覺得於澤肯定是被仇人殺了,他這種人爭狠鬥勇,對他懷恨在心的人不少.”

    “仇人?你覺得是誰?”

    “這個怎麽說呢,和他有矛盾的人太多了。”

    “寫下來,我們會一個個調查清楚的。”

    張義示意給他紙筆,他說著,目不轉睛地盯著霍頓。

    話題被引導到仇人這裏,他看到霍頓在微微地喘息,喉結動了動,像是釋然地舒出了胸口憋著的氣。

    緊張變得鬆弛了。

    “好,好的。”霍頓討好笑著,剛拿起筆,突然,他肚子發出咕嚕一聲巨響,他尷尬地偷瞄了張義一眼,接著又是咕嚕一聲巨響。

    關鍵時刻要拉大便了,這可如何是好?

    霍頓考慮要不要忍耐一會兒,但誰想這股便意來勢洶洶,根本不給他忍的機會,說時遲那時快,一個控製不住的大屁釋放出來後,他感到幺褲後麵一陣熱意,羞恥地說了說抱歉,夾緊雙腿站了起來。

    “長官,我.我想去廁所。”

    霍頓此刻後悔死了,為了以防萬一,他專門吃了瀉藥,就是要將自己偽裝成一個膽小怕事的窩囊廢。

    但顯然軍統的人隻是為了調查於澤的死,根本沒有懷疑他的身份,肯定在自己家也是一無所獲。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此刻想控製住,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張義掩著嘴鼻退後幾步,一臉無語地看著他,示意手下將他帶出去。

    霍頓如蒙大赦,夾緊雙腿向外奔去。

    “站住!”

    霍頓驚得渾身哆嗦了一下,戰戰兢兢回頭,就聽張義說:

    “霍先生,告誡你一句,拉肚子的時候不要輕易相信任何一個屁,懂嗎?”

    “長官.您真幽默”霍頓尷尬笑著,隻聽“噗嗤”一聲,汙穢物已順著褲腿往下流了。

    “混賬東西,怎麽不控製一下?”便衣一臉嫌棄,嗬斥著,推搡著他去了茅坑。

    霍頓這一次在茅坑簡直拉得天昏地暗,自打他記事起至今幾十年,拉肚子間或有之,但如此劇烈的拉肚子還是頭一遭,不禁感慨中國的瀉藥威力實在是太大了。

    他拉了一陣剛想提起褲子,緊接著下一波再度襲來。

    整整在廁所待了十多分鍾,渾身拉得酸軟,臉色煞白,肚子裏再也沒多餘水分了,站起來,但隱約間依舊感覺肚子有股衝動。

    在便衣的的不斷催促下,他強撐著不適走出廁所,解釋說大概是緊張也可能是吃壞了肚子,張義表示人之常情可以理解。

    然後,他一鼓作氣,將於澤的“仇家”名單列了出來。

    “長官,我可以走了吧?”

    “你覺得呢?”

    “這”

    “走私販賣銷售鴉片是什麽罪,別說你不知道。”

    這年頭按照《禁煙法》,走私販賣鴉片數量較少的,一般會處以拘役、有期徒刑並處罰金,幾個月幾年不等。

    數量較大的,十幾年或無期徒刑,隻有對那些武裝掩護販賣並以暴力抗拒執法等情節惡劣的,才會加重處罰,判處死刑。

    當然實際執行又是另一回事。

    霍頓渾身一顫,突然跪在地上,求饒說:“長官,寄人籬下,唯命是從,真不是我想幹求您放了我吧”

    不等張義回答,他砰砰叩頭,淚流滿麵地說:

    “我我有錢,隻要長官能放我一馬,都可以孝敬給您。”

    張義任由他哭喊,半響才饒有興趣地問:“你有多少錢?”

    聽到這麽問,霍頓明顯鬆了口氣,連忙說:“法幣二十萬,美元三萬,還有還有十根小黃魚。”

    他一鬆氣,張義就來勁,似乎嫌棄錢太少了,馬上又搖頭說:“不行,真不行,我還是有點難辦。”

    “這我不過是個小人物,長官一句話的事,有什麽難辦的?”霍頓不覺間已經被帶到了張義的思路上了。

    “我這個當副處長的難辦啊,隊裏幾百上千號人,缺經費啊,大過年的,兄弟們好不容易逮住幾隻肥羊,不吃幹抹淨,說得過去?就這麽點錢,將你放了,你說我怎麽向手下人交代?大家總不能喝西北風吧,那心裏能痛快嗎?”

    “那長官您到底是什麽意思?”

    “咳咳.”張義清清嗓子,正色道:“那我就提了啊,沒有十萬美元,免談。”

    “長官,我去哪裏弄這麽多錢,我.”

    “你沒有,高小偉有啊,他沒有,他幹爹肯定有,他家的電話你應該很熟悉吧?”

    說著,張義冷冷一笑,示意錢小三將電話遞給他。

    “放心,這裏的監聽設備都關閉了,你可以放心打。

    哦,對了,你是十萬,高小偉可就不是這個數了,賭資我們不管,但煙土槍支彈藥沒收充公,並處以十倍的罰款,加上他的保釋金,一共是二十萬美元。”說完,張義等人出了問詢室。

    臭烘烘的房間裏,霍頓咬了咬嘴唇,深吸一口氣,撥出一個電話。

    “喂是我,霍管事,大老板,您好.軍統是為了調查一個線人被殺案,高公子拒絕了他們的傳喚,才.是是是.

    現在是這樣,軍統這個副處長說可以回寰,不過他他獅子大開口,索要十萬美元不,我是十萬,高公子要出去,必須要二十萬美元是.大老板,您看這事.”

    “.”

    電話裏,霍管事焦灼地匯報著。

    富麗堂皇古色古香的書房裏,穿著絲綢睡衣的唐局長倚在書桌上,在聽著電話裏麵的聲音。

    他眼神有點滯,明顯有些思緒混亂,就因為一個線人的死活,軍統的人就喪心病狂搗毀了自己的賭場?

    他到現在還接受不了這個事實。

    而且他從來沒有想到,怎麽可能會在半天之間,那些平時和他稱兄道弟的同僚一個個避之不及。

    一聽說這事是軍統的人幹的,賀主任問了問就沒有下文了,政學係的幾位大佬都躲著避著。

    他倒是有想過直接找委員長的衝動,但人家捏著把柄,官司真打到委員長麵前,徹底撕開臉麵,最後下不來台的還是他,丟官不說,高小偉恐怕難逃一死。

    這個王八蛋沒事你招惹軍統的人幹嘛?還三十萬美金,也不怕噎死。

    “大老板您看。”

    “都給他,不過賭場的賭資票據一分錢都不能少,另外,他們要保證這件事不能泄露到報紙上。”

    “嘟嘟”的電話忙音響起,唐局長心煩意亂,抄起茶杯狠狠一摔,直砸在牆上一副海瑞的書法上--君子戒自欺,求自謙。

    茶葉茶漬模糊了“戒”字,書法變成了君子自欺求自謙,充滿了嘲諷。

    客廳裏麵,電話聲音不斷,是唐太太的聲音。

    “喂,何夫人,您好,我有個事求您,能讓敬之先生給軍統的戴先生打個招呼嗎?”

    “喂,柯姐,是我,鄭主任在家嗎?他認識軍統的張義吧?”

    “喂”

    書房的門“哢嗒”開了,夫妻倆相視黯然,妻子期待地問:“怎麽樣了?”

    “事情弄清楚了,那個王八蛋張口要三十萬美金。”唐局長火冒三丈。

    “什麽?三十萬美金?”唐太太驚聲尖叫,“賭場一年才這個收入,這不是白幹了嗎?”

    “你那麽大聲幹什麽?”

    “我這不是心疼錢嘛。”

    “有權才有錢,別本末倒置,我已經答應那邊了。”唐局長拍著桌子,憤憤道。

    “那事情就這樣結束了?”

    “鬼知道,這不等消息嗎?”

    兩人吵嚷著,另一邊張義懊惱地看著放下電話的霍頓:

    “答應的這麽痛快?是不是要少了?”

    霍頓聳拉著頭,不知怎麽答複。

    “愣著幹什麽?將房間給我打掃幹淨,還有,過道那些你弄出來的汙穢給我清理幹淨了。”

    張義冷哼一聲,轉身走了。

    半個小時後,他握著一個油紙包走進處長何誌遠的辦公室。

    “張副處長,今天動靜不小嘛!”

    “是不小,不過收獲也不小。”說著,他將油紙包放在了辦公桌上。

    “這是什麽?”何誌遠問道。

    “別人送給我的茶葉,據說不錯,我就借花獻佛送給處座品鑒下。”

    “那就謝謝了。”何誌遠聽說是茶葉,也沒太在意,順手拿起,才覺得略顯沉重,他若有所思,順手拉開抽屜放了進去。

    二人寒暄了幾句,張義看了一眼手表說:“諜參科那邊還有事要向戴老板匯報呢,我就先走了。”

    “好好好。”

    何誌遠起身送了送,等張義離開,他馬上拉開抽屜,打開油紙包,在茶餅的下麵還擠著三摞美金,不禁滿意地笑了。

    另一邊,張義又將一個皮箱和一卷磁帶放到了戴春風的辦公桌上。

    然後接著匯報:“.現在看來這個霍頓嫌疑很大,說不定就是一名潛伏的日本間諜,我準備放長線釣大魚,您看呢?”

    戴春風思忖了一會,咂摸著嘴說:“一個小特務,有時候也會是個突破口。”

    張義一語雙關地問道:“那我就‘放人’了?”

    “隻要你能確保沒有引起他的懷疑,他現在就可以離開。”

    “是。”

    張義走後,戴春風挑開皮箱,隻見二十五紮鈔票像士兵一樣整齊地排隊站在箱子裏。

    他點了點頭,合上箱子,又將那卷磁帶放到桌上的一台老式鋼絲錄音機裏,按下了播放鍵。

    喇叭裏麵傳來了霍頓和唐毅的聲音。

    “大老板您看。”

    “都給他,不過賭場的賭資票據一分錢都不能少,另外,他們要保證這件事不能泄露到報紙上。”

    戴春風摁下停止鍵,又倒回去重新聽了一遍,嘴角浮起一絲微笑,將錄音放進了保險櫃中。

    從軍統局出來,霍頓臉色有些憔悴,低著頭走了一段路,他才攔下一輛黃包車回了家。

    打開房門,屋內一片狼藉,像遭了賊一眼。

    他對這一切視而不見,黑暗中小心翼翼地走到窗簾後麵,警惕地觀察了一會,見沒有異常,才將屋內的燈打開忙活起來。

    檢查收音機、茶葉罐,電話機,以及一切可能安裝竊聽器的地方。

    直到確定一切安全,他才長舒了口氣,關了燈來到書房,又檢查了一道窗簾,這才點上一根蠟燭,然後坐在桌前,打開桌上的收音機,調節著收音機的頻道按鈕。

    不多一會,收音機裏,一個女播音員的聲音漸漸清晰起來:

    “上海今日糧食價格。大米,法幣一千三百五十七元一袋。玉米,法幣八百四十二元三分一袋。豆油.”

    他拿出一隻鉛筆,在一張紙上開始記錄起來。

    記錄完畢,他從桌邊的一摞書裏抽出最下麵的一本,攤開,對應著剛剛在紙上記錄號的阿拉伯數字,逐一翻找著相應的頁碼。

    之後,他在紙上寫下一串文字:隱鴞,明晚八點老地方見。

    燭光下,霍頓的臉色有些陰沉。

    出差中,還欠兩章,慢慢補上。(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