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8、情報(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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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下的楓林晚大酒樓高掛著大紅燈籠,賓客們進進出出,個個油光滿麵。

    汽車停下,張義下車,望著門匾上的招牌啞然失笑。

    諜參科組長趙大成解釋說:“處座,這家酒樓最近很出名,尤其是它的招牌菜,‘轟炸東京’更是一絕。”

    “那一定要嚐嚐。”錢小三咧嘴一笑,又說:“楓林晚酒樓,這個名字怎麽這麽熟悉呢?”

    猴子說:“是不是用古詩做的酒樓名字?停車楓林晚?不過中間好像少了幾個字啊。”

    趙大成一本正經地說:“據說裏麵有。”

    眾人愣了一下,然後又一臉嚴肅地點了點頭。

    “低俗。”張義斥了一聲,問:“這酒樓誰開的?”

    “據說是總務處後勤科的王老漢。”

    “哦。”張義明白了,也就是這個給戴老板拉皮條的,才能想出這麽俗氣的名字。

    這家店的招牌菜是轟炸東京,其他如來鳳魚、璧山兔、辣子雞、毛血旺、紅燒肉、酸菜魚等都是本地特色。

    張義豪氣地給每桌都點了一份招牌菜,每個參與行動的便衣都能吃到,今天主打一個不差錢。

    高小偉、霍頓被放了,其他賭坊的打手、賭徒審的審,交了保釋金的放,盡管大頭都上交給了戴老板和總務處,但這一次諜參科和行動處依然收獲頗豐。

    隨著菜肴一盤盤端上來,便衣們一個個大快朵頤,大聲笑鬧著。

    樓梯噔噔噔的響,穿著油膩圍裙的王老漢端著兩個盤子笑眯眯地推開包廂門進來。

    “張副處長,您大駕光臨,小店真是蓬蓽生輝啊,快嚐嚐我新創的獨家菜,轟炸東京。”

    王老漢滿臉堆笑,把盤子輕輕擱在桌上,隨即把另一個盤子裏的澆頭利索地扣下,金黃的鍋巴上淋著蝦仁木耳炒製的澆頭,吱吱作響。

    這便是“轟炸東京”的豪華版了,說是轟炸東京,其實就是三鮮鍋巴,因澆汁時會發出爆響,叫平地一聲雷,別稱轟炸東京。

    張義一挑眉,拿起筷子,夾起一塊鍋巴放進嘴裏,說實話味道很一般,大家不過圖個新奇罷了,他咀嚼了幾下,回味著,裝作很享受的樣子,讚道:

    “名不虛傳,美味,想不到王科長還有這等手藝。”

    王老漢得了稱讚,小眼睛更是笑成了一條縫,得意洋洋在張義對麵一屁股坐下。

    “張副處長,這道菜可是我反複琢磨出來的,老板也很喜歡,以後你可要多多捧場啊。”

    “一定一定。”

    寧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架不住王老漢這廝的熱情,張義不得不敷衍了一會,才將他打發。包廂門關上,和猴子、錢小三聊起了正事。

    “目標有什麽動靜嗎?”

    “暫時未偵聽到電波信號,如果他隻是通過收音機收電報,我們根本無法掌握,處座,要不要給他上竊聽器?”

    張義搖了搖頭,一臉凝重地說:“這個人潛伏這麽深,一定是個老手,隻要一步走錯,他就會步步起疑。

    所以我們走的每一步,都得慎之又慎,先以跟蹤監視為主,千萬不能打草驚蛇。”

    “是。”

    “好了,今天就到這裏,記得給監聽監視組的兄弟帶點吃的。”

    “放心吧。”

    酒飽飯足,張義囑托幾句,就駕車回家了。

    【今日情報已刷新】

    【1、您今天見過高小偉,獲得相關情報——高小偉在渝中路28號有一處私宅。】

    私宅?金窩藏嬌?還是美元字畫?

    【2、您今天見過霍頓,獲得相關情報-——霍頓代號隱鴞,真名渡邊隼夫,上海特高課霧影小組成員。今晚八點他將去清香閣接頭。】

    清香閣?張義記得督查室的蘇啟明以及警察局偵緝隊的隊長蒲崗都曾去過這個地方,莫非這裏是日諜的一處巢穴?

    妓院三教九流匯聚,各種消息四通八達,十分便於收集情報,一點也不稀奇。

    中國用間的老祖宗將這一套玩的爐火純青,小日子的間諜魁首土肥圓有模學樣。

    他由日本的國情-——妓女多和中國的國情-——鴉片流行出發,靈機一動,同樣想到了一個開展業務的好辦法--在妓院搞諜報。

    他將間諜安插進妓院,依靠出賣色相刺探情報的同時,還經營著一項副業--販賣鴉片,既為特高課解決了經費問題,也讓那些有利用價值的目標染上煙癮,便於控製。

    【3、您今天見過戴春風,獲得相關情報——漢中特訓班潛入名單已定,依次如下】

    夜色沉鬱,渝中路街角幽暗逼仄的街角隱藏著一個麵攤。

    幾張歪歪斜斜的桌椅零散擺著,油膩的桌旁坐著幾個搬運工,一邊等吃的,一邊和老板老吳拉著家常。

    “老吳,過年都沒回老家啊,我記得你是西北人吧?”一個身材挺拔的粗獷壯漢問。

    老吳守著一鍋將沸未沸的麵湯,時不時往灶裏添把柴,聞言一頓,失神地說:

    “回家過年?回得去嗎?有錢嗎?

    嗬嗬,能守住這個麵攤就不錯了,抬頭是五光十色的霓虹燈,低下頭,就是揉不完的麵粉,洗不完的碗,頭頂的繁華永遠不屬於我們,我們這種人哪配過年。”

    “誰說不是呢。”

    壯漢歎息一聲,感同身受,誰不想老婆孩子熱炕頭,可沒錢,這個年過得一點滋味都沒有。

    辛辛苦苦一年,本來想給老婆買件新衣服,給閨女買雙新鞋子,結果去了才發現,衣服鞋子都漲價了,而他手裏的錢貶值了,這世道……

    熬過了初一,他帶著幾個兄弟從大年初二就出來討生活了,可就是找不到活計。

    他歎息著,抬頭望向小麵攤上方那塊被擠壓在高樓之間的狹窄夜空,百感交集。

    “老大,要不你和我一起入教吧?”一個同伴從棉衣裏掏出一個鏽跡斑斑的十字架,虔誠地拜了拜。

    “上帝保佑,讓我們找到活幹。”

    “洋鬼子這玩意你也信?”

    “委員長都拜,咱們就不能拜拜?”

    “咱們三山五嶽有多少神仙大神,拜了都不起作用,洋神仙還能做中國的主?”

    “那是你不夠虔誠。”小弟不以為然,繼續在胸前劃著十字,嘴裏念叨著,“上帝保佑。”

    “行了,吃麵,上帝也要吃東.”

    老大話還沒有說完,突然一道亮光刷地照了過來,接著是汽車的轟鳴聲,然後一輛卡車猛地停在邊上。

    駕駛室的玻璃落下來,一個戴著口罩的男人抬頭出來問:“還做活嗎?”

    老大懵了,一旁的小弟嘴裏念叨著“上帝顯靈了”,連忙起身跑上去接話:

    “做做做,老板你什麽活路?”

    男人掃了幾人一眼,從車窗遞出一包哈德門:“少廢話,要做活就上車,搬運,幹完就結錢。”

    “好勒。”小弟畢恭畢敬地接過香煙,拉起老大和幾個猶在發懵的兄弟直接翻進了車廂。

    “柱子,你也不問問具體做什麽,給多少工錢,怎麽就答應了呢?咱們可都指望著養家糊口呢。”

    “行了,人家老板出手就是哈德門,難道還能少了工錢?”

    “還是小心點,見機行事。”老大此刻也回過神來,低聲囑托了幾句。

    卡車東轉西拐,最終停在渝中路28號的別墅前。

    “先等著。”老板下車,撂下一句話,閑庭信步地走到別墅門前,將門打開,才對幾個搬運工招了招手。

    富麗堂皇的大廳映入眼簾,幾人瞬間呆立原地,嘴巴大張,仿佛能塞進去一個拳頭。

    一副副粗糙的臉上寫滿了難以置疑,原本因勞作而渾濁的眼眸,此刻被別墅璀璨的燈光點亮,滿是震驚和茫然。

    老大不禁倒吸一口涼氣,喉結上下滾動,半響才喃喃自語:“俺的乖乖,這.這是神仙住的地方吧?”

    屋內混著法桐清香的空氣,黑色皮質沙發,紅木地板映著水晶吊燈的燈光,牆上掛著西洋風景畫,窗簾是絲綢的,電話是鍍金的……

    屋內的一切擺設都是講究的,哪怕是最不起眼的角落,放的也是掛棱形雕花玻璃的六角櫃,裏麵整整齊齊放滿了洋酒。

    旁邊的幾人更是誇張,雙腳像是被盯住,身體前傾,脖子伸得老長,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紅木雕花的樓梯,整個人像是被施了定身咒。

    “好了,幹活吧,將樓上的箱子抬出去。”

    老板一副見怪不怪的架勢,嗬斥了一句。

    幾人驚醒過來,局促不安地上了樓,將一箱箱裝著字畫、玉器、金銀首飾、貂皮大衣,還有幾個沉甸甸的保險櫃抬了出去,抬上了卡車。

    幾人小心翼翼忙活了一個小時才搞定,裝了滿滿一卡車,然後排好隊忐忑不安地等著領錢。

    老板倒也說話算數,從兜裏掏出幾摞法幣塞到幾人手中,然後頭也不回地上了車,卡車發動,他又探出車窗,沙啞著嗓子說:

    “給幾位一個忠告,不管你們燒的是什麽香,拜的是哪座廟,今天這事最好保密。”

    說完,猛踩油門,卡車冒著滾滾黑煙,消失在黑暗中。

    幾人聽得有些發蒙,老大最先反應過來,看著一個個蘸著唾沫喜滋滋一遍一遍數錢的兄弟夥,越看越心慌,一個激靈叫道:

    “完了!”

    “爪子了嘛,數錢數抽筋了?”

    “龜兒子,我說的不是這個,這錢..不,這些東西不會是贓物吧?”

    老大六神無主,掙錢自然是好事,可如果那些都是贓物,他們這是不是幫忙轉移贓物?

    媽的,不會是被人坑了吧,被人坑了還替人數錢呢。

    “不會吧?”

    “怎麽不會,哪有大半夜搬家的?”

    老大想著剛才那老板鬼鬼祟祟的樣子,還有他留下的意味深長的話,看著手上的錢,突然覺得哪裏都不對,疑惑和恐懼像虱子一般瞬間爬滿了全身,正經人家哪有這麽給錢的?

    這分明是封口費,可這錢有那麽好拿嗎?萬一是髒物或者盜竊,一旦案發.

    他越想越緊張,一緊張,手裏的錢掉在了地上,失魂落魄地頹然坐在地上,就像一下被人抽掉了脊梁骨一樣。

    其他幾人見他如此,也傻眼了,緊張地茫然四顧。

    信上帝的柱子拉著他的手安慰:“老大,上帝保佑.”

    “保佑個屁,怎麽可能有飛來的橫財柱子,你可把我們害苦了。”老大失魂落魄道。

    “那那怎麽辦?”幾個兄弟忙不迭地問。

    “跑路,還能咋的?案發前跑的越遠越好。”老大慢慢起身,恨恨地說了句,“馬上回家收拾東西,天一亮就出城。”

    這邊幾個搬運工發了橫財商量著跑路,另一邊張義將卡車停在一個隱秘角落,找了個公用電話亭打起了電話。

    半個小時後,大海貨運的黃老板匆匆帶著兩個地下黨喬裝的夥計趕到了卡車邊。

    一人放哨警戒,一個夥計爬上卡車檢查了一會,同樣倒吸一口涼氣,喉結上下滾動,半響才穩住情緒,低聲對黃老板說了幾句。

    黃老板的神情說不清是嚴肅,還是驚喜,又隱隱帶著一絲憂慮,剛才那人說要給自己一份大禮,果然是份大禮,隻是這價值數百上千萬的東西怎麽轉移出去呢?

    他想了想,對夥計耳語幾句,夥計連忙下車,從後腰摸出一個假車牌,給卡車換上。

    然後幾人上車,打火,駕駛汽車一路到了一處澡堂的後院,這裏有個小倉庫。

    很快,有人幾人迎上來,將幾十個箱子全部搬進了倉庫。

    夥計將壓在保險櫃上的一封書信遞給老黃,老黃打開,隻見歪歪斜斜寫著幾個字--

    “珍貴的東西應該留在該留的地方。”

    他若有所思,然後翻過信紙,隻見背麵還有幾行字,“漢中培訓班潛入名單”

    望著一串串名單,老黃心神凜然。

    今晚注定是個不眠之夜。

    一夜無話。

    傍晚時分,霍頓從公寓裏走了出來,他臉色有些憔悴。

    黃包車、公共汽車、出租車,一輛輛從他眼前經過,他都欲攔又止。

    隨後,他看了看手表,馬上就到七點半了。

    他警惕地掃了幾眼周圍,然後長出了一口氣,好似下了很大決心似的抬起手,一輛黃包車朝他駛來。

    霍頓坐上去,說:“清香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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